【文璞】凡塵不染,蒙了春心(散文)
一
2006年是我人生中最混亂且最灰暗的一年。那年,因為家庭阻撓,我不得不跟最深愛的人分手。我把自己灌醉躺著陰暗的地下室,躺在木床的床倉里,蓋上蓋子,幻想著就這樣死去。
這樣的狀況持續(xù)了月余,當我終于明白無論怎么傷悲都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重新生活的時候。我擦干眼淚,整理好心情,去了一位老師推薦的公司做文員。那年我24歲,如此無措、沮喪、悲傷,像一只斷翅的雛鳥凌空跌倒卻不得不爬起來重新飛翔。
我不停的熬夜,瘋狂的寫字,把所有的悲傷傾注在文字的海洋里?;貓笪业氖巧⒁娪趫罂囊黄垢瘔K文章。有一天,正上班的我,接到一個很有磁性的聲音。他說:素素,我剛剛看了你發(fā)表的《在城市的邊緣游走》這篇文,而我現(xiàn)在也站在天橋上看著下面的車流人海,在城市的邊緣游走??煞裣嘁??我無法拒絕。
我畫了個淡妝,和他在約好的高第街56號西餐廳見了面。180高的他,著一身筆挺的軍裝,陽光帥氣,身姿挺拔,宛如畫卷里走出的翩翩公子般溫文爾雅且星目劍眉??匆娢?,他眉目含春迎上來,自然的接過我的包放置衣帽架。那一刻他微微一笑,周身泛著光芒。他說:我叫文陽,是一名海軍。我握了握他的手,掌心余熱,溫暖若春,我的心突突跳著。他和我一個城東,一個城西,相隔16公里。五年前他去大連當了一名海軍。27歲這年,雙親兩鬢斑白,催婚安家。他思慮再三,向組織上提交了轉(zhuǎn)業(yè)申請。他很熱愛部隊生活,卻割舍不下年邁的雙親,何去何從間看見了我的文感同身受便想結(jié)識。他給我講著部隊的趣事,間或逗趣與我。我咯咯的笑著,一層層傷心的往事如煙飄散。說到濃處,不自禁,他翻開了手機內(nèi)的存畫。一副梵高的探索圖映入我的眼底。我吃驚的睜大了眼,那一層層暈染開的墨畫,宛如一層層撥開的心事層巒跌宕的鋪在了我的面前。外表如此俊朗和陽光的男子用著屬于自己的方式傾訴著憂郁和暗傷。那一幅幅出自他手筆的油畫給我?guī)砹松钌畹卣鸷?,仿佛撥開多年云霧遇見久別的靈魂伴侶。
二
一場晚宴下來我和他的心越走越近。沿著濱河路的步行道,吹著河風,他送我回家。河邊橘紅色的燈光映著我們長長的身影,把兩顆孤獨的心緊緊靠在了一起。我用余光掃到他伸出手,想攬住我的臂膀,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了。他沖我尷尬的笑笑,你看,這個漂亮的影子像不像游輪船頭迎風飄搖的旗幟。我抿著嘴笑了。
從城西到城東的距離是16公里。我們是走著回去的。沒有牽手,肩并肩,一路相談甚歡。間或有汽車和路人從我們身邊劃過,他主動走在了靠近馬路的那邊,給我一份安全的保障。
認識他后,春天很快來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給我郵寄了很多封信。我閑散的回復著。有時候工作忙,有時我嫌寫字太麻煩,便也不回了。他電話追問,我沒多想,直接回復,你的字龍飛鳳舞了,看不清楚,而且寫信真的很麻煩!他沮喪的說,可是部隊管理很嚴,我無法給你電話。
人是個很奇怪的東西。走的太近就會糾葛,離的太遠,再熱也便冷了。終了,他離的太遠,還是醫(yī)治不了我內(nèi)心的傷,我等不到他轉(zhuǎn)業(yè)回來,去了上海,換了電話,換了工作,又跑了很多個城市,把所有該丟的不該丟的全丟在了外面。也包括那個在現(xiàn)代文明社會還用書信聯(lián)系的大連海兵!
三
很多年后,當我回到屬于自己的城市,有了自己的孩子,整理房間的時候,猛然看到那沓帶著海水咸味的書信時,心底還會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流。我以為一條小路,一篇文章,一抹陽光,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會從我生命的縫隙中溜走。
2016年,我在辦公室寫材料時,一個電話悄然而至。那個刻在生命里的魔音響起,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說,你知道我是誰么?我高興的在辦公室蹦著,跳著,一邊喊著他的名字。文陽,文陽,你怎么會找到我!他笑了,想要找一個人并不難,不過也不容易??!然后,無休止的電話,多數(shù)時間我像個怨婦一樣向他著訴說著結(jié)婚后的煩惱和婚姻中對丈夫的種種失望和不滿。大多時,他安靜地傾聽,偶爾安慰我一下,末了,嘆口氣,他說:“你不該的,我以為你過的很幸福,我以為你會有屬于自己的精彩,屬于自己的朋友圈”。
10年后,他帶著摘掉的肩章,帶著25萬的安家費回來了,37歲,至今未婚。我問他,為何一直沒結(jié)婚。他不語,只靜靜的看著我,看進我的心底,仿若剛認識時眉目含情,溫若春陽。我若無其事的逃開了他的目光。笑著說,你想找個什么樣子的,我給你介紹。他笑笑,你這樣的就好!
四
我開始忙碌起來,扒拉著身邊的未婚女子給他張羅著,他或是嫌對方不成熟,或是嫌對方太世故,總有找不清的借口。我生氣的質(zhì)問,你到底想怎么樣?他嘆口氣:“你這女子,情商為何如此低。以后不許再管我的事了?!蔽冶悴辉贋樗麖埩_了。不是不懂,是我不配。在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我們錯過了,而現(xiàn)在我已是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了。
很久后一個夜晚,他說要請我吃飯,見我最后一面。
畫布咖啡廳鋼琴架旁,落地玻璃窗前,如水的燈光灑在他的身上,身著便裝的他沒有了軍裝的英氣,卻多了文藝清雅的氣息。他安靜的坐在那兒,靜靜的望著我,直到最后一次見面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眉間有一顆清淺的美人痣,淡淡的嵌在眉目間,宛如他暗藏在心底的憂傷。他為我彈了一曲《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花都開了了;你要好好的,愛都愛過了......
我的淚打濕了眼眶。
他要去省城了,在這個城市游蕩了一年,還是決定接受組織的安排,去省城的電視臺做了一檔欄目編輯。微醺的風,醉人的夜,這樣的情境下,我開始迷離,直到他把我?guī)У搅怂臉窍?,進了他的房,熱切真誠的吻鋪天蓋地壓下來的那一刻,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當我突然意識到,姑娘還在家里等著我的時候,我一下子清醒了。我一把推開他,倉皇著逃了出來。
心情良久不能平復。我發(fā)信息問他:“你可曾喜歡過我?”他回:“你這個蠢女人,為何如此之蠢?!蹦┝?,又加一句:“你這蠢女人,以后不許在別的男人面前說你老公不好,不然容易讓人動想法!”
我回:“哦!”
這樣一個男子,我何曾不會心動,只是,在最美的年華,我們錯過了彼此,現(xiàn)在,我的婚姻雖不幸福,但我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還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會為了他的那些話,找回屬于自己的光彩,繼續(xù)做他欣賞的那樣一個女子。但我已經(jīng)配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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