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睡意正濃，忽被一陣急促的鬧鈴聲驚醒。猛然想起今天要去幫岳母家摘花椒，于是趕緊起床。匆忙吃過早點，騎車帶著妻子趕往目的地。
　　 晨光熹微，萬物漸漸蘇醒，鳥兒在樹上歡快地鳴叫著?？諝庵袕浡ń返穆橄阄?，清風(fēng)吹過，撲鼻而來。舉目四望，山坡上，大路旁，房前屋后，溝溝坎坎到處長滿椒樹，樹上油紅的果實像一顆顆珍珠瑪瑙掛在枝頭。本以為我們起來早，誰知路上人來人往，路邊的花椒地里，到處是忙碌的身影。
　　 摘花椒這個活兒，要趁早，天不太熱，能干出活還少受累?！皨尶隙ㄈサ亓?，她干活總是急。”妻子說。到岳母家只有三公里的路程，我們很快到達。鐵將軍把門，岳母果然沒在家。我們戴上事先準備好的草帽，手套，挎上籃子，調(diào)轉(zhuǎn)車頭直奔岳母家的花椒地。
　　 走到岳母家那一片花椒地，遠遠地看見地里有人帶著草帽忙著摘花椒，不用問就是岳母。走近一看，她的腳下放著半籃子花椒，顯然岳母已經(jīng)來了好大一會兒。
　　 受新冠疫情的影響，今年的花椒價格只有去年的三分之二，椒農(nóng)們叫苦連天?？杉热环N下了就得采摘，不能眼睜睜看著紅彤彤的花椒經(jīng)受風(fēng)吹雨淋，那樣損失更大。再過半個月，孩子們就要開學(xué)，各家各戶又得忙著秋收，還要為耕種冬小麥做準備，要犁旱地，買化肥，買農(nóng)藥，買種子，用機器播種等等，哪一樣不需要錢？在土里刨食吃的農(nóng)民，為了生存，為了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是沒有過多選擇余地的。
　　 我和岳母簡單說了兩句，就趕緊動手采摘起來。今年的花椒長勢喜人，顆粒飽滿，色澤鮮亮，鑲嵌于繁茂的枝葉間。這可不是什么“枝間新綠一重重，小蕾深藏數(shù)點紅”，而是如片片紅云懸浮于樹冠之上。有的花椒品種甚至連樹葉都很少有，鮮紅的花椒團掛滿了枝杈，讓人喜不自勝。一份辛勞，一份收獲，花椒樹從開花到結(jié)果，一路走來，椒農(nóng)付出了艱辛的勞動。開春就要拉枝，修剪，施肥，還要除草，打藥，花椒最怕生蟲，特別是蚜蟲，因為它的繁殖速度驚人，打藥的時候要重打、勤打，關(guān)鍵時候一周甚至要打2~3次，如果藥打得不及時，不僅造成減產(chǎn)，還會產(chǎn)生黑霉病。結(jié)出的花椒成色差，收花椒的商販嫌棄，就會極力壓價。
　　 摘花椒這活兒，男同志笨手笨腳，本來就不占優(yōu)勢。同樣是手不停歇地干，妻子和岳母就比我摘得快多了。明知道摘花椒這活兒不能著急，也知道她們不會笑話我，但看著忙碌了大半天的勞動成果，妻子摘了半籃子，而我卻只摘了一籃子底，我就感到臉發(fā)燙，心發(fā)慌，自然要不甘示弱逞強一把。誰知一不留心就被花椒刺狠狠地扎了幾下，刺痛感迅速傳遍全身，看著從手指間沁出的鮮紅血珠，我頭腦瞬間清醒。忽然想起母親說的：摘花椒不怕慢，單怕站。既然摘不快，那就慢慢來吧。“欲速則不達”，我這樣安慰自己。
　　 太陽越升越高，毫不吝嗇將光和熱傾灑在大地上，傾灑在花椒樹地忙碌的身影上。我的額頭上早已浸滿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流進眼里，不經(jīng)意間用手一擦，一股酸澀麻辣的感覺充塞整個眼球，眼前霧蒙蒙的一片。衣領(lǐng)和后背也濕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采摘花椒可真是件苦差事啊！ 我向身邊的人望望，她們都在專心地摘花椒。一只只手臂飛快地在枝杈間穿插迂回，靈巧的手指在陽光下翩然起舞，一串串深紅的花椒被精準地投放在籃子里，看起來極具美感，她們似乎感覺不到太陽的毒辣和采摘的艱辛。
　　 忽聽得身邊的妻子“哎呀”一聲，我忙問：“怎么啦？”
　　 “沒事兒，不小心被花椒刺扎了一下?！逼拮右荒樻?zhèn)定地說。
　　 “要不回去用針挑出來吧！”我有點擔(dān)心。 “沒事兒。干這種活，扎手很正常，早就習(xí)慣了?！逼拮诱f完，若無其事地繼續(xù)采摘。
　　 我的岳父母長年在地里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風(fēng)吹日曬是他們生活的常態(tài)。大熱天氣摘花椒，對他們來說習(xí)以為常。妻子平時有空就到娘家?guī)兔Ω赊r(nóng)活，也早已習(xí)慣。而我常年上班，只是在假期幫家里干點農(nóng)活，不太適應(yīng)就會感覺很累，干得也慢。我為自己之前有逃避農(nóng)業(yè)勞動的想法而羞愧，也為自己頂不住暑日下的勞作而自慚，我常常自詡自己是農(nóng)村人，我的根兒在農(nóng)村，自認為對所有田間勞作的莊稼活了然于胸。決不是什么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呆子，可現(xiàn)在我不敢這樣說了。
　　 老岳母今年已經(jīng)70多歲了，身體并不好，腿疼，失眠整天困擾著她，可她在家仍然閑不住，一年四季不是在莊稼地就是在菜園里忙碌，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用她的話來說：只要能干動，就不會坐等著讓我們養(yǎng)老。因為早上干活涼快，她四點半就到達地里，頭戴礦燈摘花椒。想一想老人家的干勁兒，再對照自己，一年不知道能去莊稼地幾次，還沒干多少就覺得苦，覺得累，哎！真是太沒出息了。
　　 聽妻子說，鄰居三嬸干活那才叫一個厲害，早上天還沒有大亮就下地摘花椒去了，一直干到中午12點才下工。有時早上去地順便帶上水和饅頭，干到中午稍作休息，緊接著一口氣干到天黑。她一天能摘下25公斤花椒，一個人快抵得上兩三個人干的活兒了。我心里暗挑大拇指，這才是真正的莊稼人。
　　 千思萬緒縈繞于胸，耳畔忽然響起妻子的聲音:“哎，發(fā)什么呆，抓緊摘，快到中午了?！蔽颐偷伢@醒過來。迅速用左手攀住花椒枝，右手準確地掐住一爪鮮紅的花椒，微微用力一扭，放進了腳下的籃子里。
　　 籃子里的花椒漸漸多了起來。體驗著“田家少閑月，七月人倍忙”的農(nóng)家生活，看著眼前呈現(xiàn)的一派繁忙景象，那種與土地的親切感就像來到母親身邊一樣，既熟悉又溫暖，和親人心與心的距離也更為貼近，親情也因共同勞動也更緊密與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