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皤（pó）灘古鎮(zhèn)，在歷經(jīng)千年風雨后，真能保持古鎮(zhèn)風韻嗎？
　　 看到文成縣詩詞楹聯(lián)學會通知，定于2023年2月25日組織會員第一次出市到浙江臺州市仙居縣皤灘古鎮(zhèn)進行采風活動，我多少有點疑惑。到遠方捕捉詩意，觀賞他鄉(xiāng)風光，何樂而不為呢？心情很激動，但又擔心會不會像有些地方打著古鎮(zhèn)的幌子夸大其詞地宣傳打造旅游點，可事實只有兩三座古建筑，令人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呢？
　　 據(jù)說，皤灘古鎮(zhèn)，是國家AA級景區(qū)，2008年被命名為中國歷史文化名鎮(zhèn)，是古代浙東南山鄉(xiāng)的一個著名商埠。它位于臺州靈江流域與浙西丘陵山地的水陸交匯點上，是古代食鹽之路的一個重要中轉(zhuǎn)碼頭。古鎮(zhèn)上的龍形古街，就是在長期的食鹽交易中發(fā)展起來的一顆鹽路明珠。1999年皤灘古鎮(zhèn)被縣人民政府公布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0年1月21日皤灘古鎮(zhèn)被命名為浙江省第二批省級歷史文化名鎮(zhèn)和省級歷史文化保護區(qū)?？偯娣e10.8萬平方米。2008年被國家文化部和國家建設部評為中國歷史文化名鎮(zhèn)，同年又被省旅游局評為旅游強鎮(zhèn)。
　　 皤灘古鎮(zhèn)，皤灘，意為“白灘”，地處仙居縣皤灘鄉(xiāng)的河谷平原上，距仙居縣城西約25千米處。仙居縣，位于浙江省東南部，靠近東海，地形丘陵山地為主，屬括蒼山脈，是中國沿海開放地區(qū)之一，內(nèi)外交通體系發(fā)達，東連臨海、黃巖，南鄰永嘉縣，西接縉云縣，北靠東陽市磐安縣和天臺縣。歷史悠久，早在公元998年前，這里就因水路便利成為永安溪沿岸一個繁華的集鎮(zhèn)。優(yōu)越地理位置，使皤灘逐漸形成以水陸交匯點為特征的物資集散地，“白灘集”也就應運而生。皤灘古鎮(zhèn)為省級歷史文化保護區(qū)，是一個保存完整的商貿(mào)古鎮(zhèn)，現(xiàn)存一條東西長三華里，呈“龍”型彎曲有致的古街，街兩旁明清風格的建筑保存完整，店鋪、碼頭、客棧、戲臺、妓院、賭場、當鋪、書院義塾、祠堂廟宇一應俱全。
　　 皤灘古鎮(zhèn)所在臺州屬中亞熱帶季風區(qū)，四季分明。受海洋水體調(diào)節(jié)和西北高山對寒流的阻滯，境內(nèi)夏少酷熱，冬無邪寒，熱量豐富，雨水充沛，氣候溫和濕潤，水熱資源適宜柑桔、枇杷、楊梅等喜溫果木和稻、麥、油菜等農(nóng)作物生長。
　　 我想，有文化底蘊的地方，自然風光肯定也會不錯的，百聞不如一見，值得觀賞一行。
　　
　　 二
　　 皤灘古鎮(zhèn)到了！左邊的永安溪，碧水清澈，流水潺潺，100多米寬的溪灘上嵌著很多的矴步齒，像一把巨大的梳子，似乎在梳理秀女的長發(fā)。年輕人欣喜若狂，張開手臂，像小鳥似地在矴步齒上來回飛翔。也有沒有走過矴步齒的人，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左右搖晃地走幾個矴步齒，站在那里拍張照，不敢前行了，擔心落水成“落湯雞”。
　　 據(jù)在溪邊園地種菜的當?shù)乩限r(nóng)說，在鼎盛的清朝中期，皤灘古鎮(zhèn)極其繁華，主街道“龍”形古街長達2公里，街面柜臺比比皆是，店后沿溪排列著一長溜船埠，除“水埠頭”渡口作官埠外，其他有永康埠、縉云埠、金華埠、麗水埠、東陽埠、龍泉埠、安徽埠、河南鹽棧等，集散的主要物資有食鹽、布匹、陶瓷、山貨等。最興旺時每天?？吭谶@溪埠頭的長船多達四、五百艘，場面極為壯觀。街道繁華，人流熙攘，大有《清明上河圖》所描繪的情景。我很佩服老人的普通話講得這么好！說明有文化底蘊的村莊就是不一樣?，F(xiàn)在，時事變遷，陸上交通發(fā)達，水路交通冷落。
　　 村頭有映月湖。《康熙仙居縣志》記載：“皤灘囿萬山中，壁峭巖陡，萬壑爭流?！钡匦蔚孛勃毺?，使皤灘成為永安溪獨一無二的五溪匯合點，即朱姆溪、萬竹溪、九都坑溪、黃榆坑同點匯入永安溪，故皤灘有夜觀五月（指五個月亮倒影）之景，寓意五龍戲珠，不！應該是六龍戲珠，還有一條古街造型如龍，彎曲有致，恰似游龍，栩栩如生，身披鵝卵石鑲嵌的鱗甲，熠熠生輝。這里是最佳賞月點?，F(xiàn)在這個五溪匯合點，修圍成一個很大的映月湖。如果晚上，與天上的月輝映，這湖又成了“龍眼”，這是皤灘的一大奇觀??！我們繞著湖堤慢慢走慢慢欣賞。太陽光下，湖內(nèi)銀波粼粼，游魚錦鱗，時隱時現(xiàn)。一抹房影倒映水中，搖晃蕩漾，似夢似幻。兩只白鵝唱著歌，悠閑自得。湖堤上垂柳依依，剛冒出鮮黃的嫩芽，隨風飄拂。幾株紫玉蘭，春風得意，綻放艷花，芬芳宜人。湖邊有一座七間一層兩橫廂的木瓦房，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十三軍第三團（師）紀念館。面湖的走廊上，有兩位女學生穿著水袖舞衣練習跳舞，估計是為藝術(shù)節(jié)在做準備。文友王美偉面對映月湖搖頭晃腦吟道：“垂柳環(huán)湖青瓦映，春風醒樹吐花香。此時不見三更月，不忘初心梳碧妝。”我情不自禁口占一絕：“玉蘭含笑呈清影，垂柳多情正化妝。五月奇觀誰可見？更留湖水映樓房?！?br />　　 皤灘又是水陸交匯之地，沿靈江、永安溪的水路在皤灘攏岸，通往浙西的蒼嶺古道也在皤灘起步，這種連接東南沿海與浙西內(nèi)陸的優(yōu)越地理位置，便使得她成為古代浙東南山鄉(xiāng)的一個著名商埠和古代食鹽之路的一個重要中轉(zhuǎn)碼頭。自然也是紅軍必經(jīng)之地，紅色活動聯(lián)絡的機密處和重要物資中轉(zhuǎn)站。
　　
　　 三
　　 走進皤灘古街，街道兩旁主體建筑與結(jié)構(gòu)特點基本保存完好，是一個奇跡！
　　 一座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古村落迎面而來。人一下子被怔住了，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覺得很親切。因為我們浙南山區(qū)很多村落以前都是依山傍水，房屋都是兩層木瓦結(jié)構(gòu)，石墻泥墻，青磚黛瓦，地主、祠堂、官宦人家的建筑還能雕梁畫棟，路巷都是用鵝卵石拼砌而成橫橫豎豎彎彎曲曲的。街形如龍更是常見。在這里可以還原童年的記憶。
　　 在這里，人們似乎忽然穿越到唐、宋、元、明、清、民國時期。古街呈一條“龍”形，西龍頭，東龍尾，中段彎曲成龍身，彎曲有致，全街蜿蜒兩公里。古街路面用鵝卵石鑲嵌成“龍鱗”圖案，龍頭所對是五溪匯合點，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古人的圖騰崇拜？不得而知。龍尾所在處至令還矗立著一座國內(nèi)罕見的磚雕坊，高3.5米，寬8米，磚的外表上刻著一組組玲瓏剔透、栩栩如生的龍鳳、麒麟、仙鶴、仙鹿、花卉、人物等圖案。店鋪至今存有石板柜臺百余個，店鋪兩百六十多家。老字號招牌流金溢彩，各種裝飾圖案意境幽古，茶樓、酒肆、當鋪、書場、妓院、賭場遍布街巷。
　　 “龍舞九曲穿皤灘，人共溪聲到小堂”。龍，是華夏民族的象征，是約定俗成的圖騰，是永久的吉祥物。它存活于古街的每一塊鋪地的鵝卵石上，也潛蔭于皤灘歷史文化保護區(qū)的每一寸地上。不用刻意考古，也無須思緒飛揚，只要踏上古街的“龍鱗”，隱約就會感受到商賈吆喊招徠聲猶在耳際，人流摩肩接踵而形猶再現(xiàn)，甚至還可以遇見《雨巷》中撐著油紙傘結(jié)著怨愁丁香一樣芬芳的姑娘。
　　 皤灘古鎮(zhèn)，被專家學者們譽為“中國古街文化的博物館”，它不僅使人們欣賞到古代中國商用建筑的特色和藝術(shù)風格，而且更可體現(xiàn)一千多年來江南經(jīng)濟、文化的重要特征和鄉(xiāng)風民俗。
　　 皤灘的氣息是迷人的。這種迷人或許源于千年光陰的暈染醞釀，在快節(jié)奏的現(xiàn)代生活中走進我們的視線，產(chǎn)生反差對比，形成強大視覺沖擊。
　　 有人說，“在皤灘古街上走，一不小心便會踢翻唐宋的石子，碰落明清的匾額?！别珵┕沛?zhèn)上的建筑由于歷史的機緣，大多被保存下來了，給后人留下一個幾乎完整的古代商埠的樣本。
　　 穿行青色卵石鋪就的古街，在陽光下偶爾會折射出淡淡的粉色，有人說，那是幾百年的老鹽灑落形成的。而那些隨處可見的泛著油漬的門板，閃著亮光的石凳，長著青苔的街沿，都會讓人感受到歷史的沉淀。
　　
　　 四
　　 走進胡公殿，樣式和我們村的祠堂沒有什么兩樣，單層木瓦結(jié)構(gòu)，雕梁畫棟，四合院，有戲臺，有天井，戲臺對面掛有胡公像，像前擺有石香爐。與一般祠堂不一樣的地方是戲臺上面的左右瓦棟上立著兩個人物小雕像，左邊的是劉伯溫，右邊的是王陽明，都是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偉人。
　　 胡公是何許人？
　　 胡公即胡則(963-1039)，字子正，北宋名臣，出生于江南小村——永康胡庫村，天資聰穎，勤奮好學，27歲進士及第，成為八婺大地上第一個考中進士的人。從此，他走上仕途，歷經(jīng)太宗、真宗、仁宗三朝，位極人臣。他一生為官清廉，心系百姓，因而被尊稱為“胡公”。曾任兵部侍郎等職，曾以整治錢荒政績顯著而名重當朝，更以免奏丁錢，為百姓所愛戴。皤灘人紀念胡公，一是因為他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廉官、正官之形象；二是他的夫人陳十四娘娘是皤灘古街人，故有“皤灘子丈(女婿)胡公帝”之說。難免叫人萌生頌婿之情。何況他在京里當朝執(zhí)政時，曾三次來皤灘省親，謙和近人，次次無不讓皤灘人夾道迎送。
　　 胡則在政治上力主寬刑薄賦，興革弊政，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好事，深受百姓愛戴。天圣三年(1025年)，時年63歲的胡則出任福州知州。福州原有大片海涂、荒灘，太宗時授予民耕。后因朝廷財政緊張，朝廷便打算將福州一帶莊田轉(zhuǎn)售為賣，加租收稅，引起農(nóng)民憤慨。胡則一上任，即查明實情，上奏保田。然而，奏章一去沒有回音；胡則便再一次深入察訪，二次奏本，仍無音訊。胡則明白，朝廷不予回答已經(jīng)是明確的回答，但他覺得此事涉及民心民愿，便義無反顧上了第三道奏折。這次胡則動了真氣，態(tài)度已經(jīng)沒有前兩次那么柔和：“民有疾苦，剌史當言之；而弗從，剌史可廢矣!”胡則深知民意如水，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做一個地方官，如果不能審時度勢處理好基層矛盾，兼顧好國家利益和民眾利益，就是失職，就是有辱使命。胡則三保莊田之舉，終于引起皇上重視，下旨租賦減半，寬限至三年。三年后又予全免。直到70歲高齡，胡公還冒著“只顧百姓的糧袋，不管朝廷的錢袋”的“罪名”斗膽建議：“永免江南十四州的丁錢?！?br />　　 一代名相范仲淹在為胡公撰寫的祭文中做了中肯的評價：“惟公出處三朝，始終一德，或雍容于近侍，或偃息于外邦，動為至誠，言有明理……性至孝，富宇量，篤風義，輕財尚施，不為私積……義可書，石不朽，百年之為兮千年后?！鼻曛?，各地百姓為了表達自己的崇敬、感戴之情，修建寺廟紀念胡公，于是“天下有胡公廟三千”。
　　 胡公在幾十年的官宦生涯中，始終如一地“以國家為重，先憂后樂，鞠躬盡瘁”；始終如一地為民請命，心系黎庶；始終如一地堅持至誠、至信、至忠、至義的人生信念。
　　 殿內(nèi)有塊石碑刻著一個有趣故事：1959年8月21日，中央辦公廳通知說，毛澤東主席在廬山會議結(jié)束后途經(jīng)金華時要召集部分地、縣委負責人召開座談會，就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問題進行調(diào)研。
　　 主席還問時任永康縣委書記馬蘊生：“你們永康什么最出名？”馬書記搔了一會頭皮說：“永康五指巖生姜最出名?！敝飨f：“不是什么生姜最出名，而是你們永康的胡公大帝，香火長盛不衰，最是出名的了。”大家對主席淵博的知識和驚人的記憶力深為嘆服。主席接著說：“其實胡公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人。他是北宋時期的一名清官，他為人民辦了很多好事，人民紀念他罷了。”隨后，主席語重心長地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很重要??！”
　　 這則故事，在《王芳回憶錄》（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9月版）一書中也得到印證。
　　 我想，傳說中的八仙，都是凡人在世間樂善好施，急公好義，才被點化成仙。三國中的關(guān)羽，因為忠勇，死后被尊為武圣帝。唐朝的尉遲恭、秦叔寶，因為作戰(zhàn)勇敢，功業(yè)蓋世，死后被奉為門神。所謂的神佛，都是人們把幾千年來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好人、清官、孝子等用作紀念、膜拜，久而久之，就成了神。為民造福的人和給人希望的人，在歷史洪流中，都會成為神佛，令后人崇拜、紀念，其精神基因，都會浸潤著后人的血脈，得到傳承。
　　
　　 五
　　 走進何氏里，大天井套著小天井，古樸幽深，記憶深刻。
　　 何氏里也叫大學士府，原有朝南臨街的門樓，門樓前曾立過八對旗桿。何氏家族在歷史上曾出過不少達官貴人、文人學士，這八對旗桿就是為他們所立的。何氏里是一個大天井套幾個小天井，廂房連閨房，后花園通船埠的典型的江南民居。穿過天井，正南就是官報廳，兩邊木板墻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官報，是當時官府為高中舉人或進士的主人所送的捷報。經(jīng)過幾百年的風雨，這些官報上的字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但有些字文還依稀可辨，如從其中一張捷報上，我們清楚地知道了當年何氏家族中的一名叫何朝華的人中了進士第四名。捷報廳太師壁上曾掛著一塊貼金的“大學士”匾。
　　 穿過廳堂，過邊門，即為后花園，花園的外墻外是一大片橘林，就是當年緊依永安溪的麗水埠。后花園的西南邊，有一座何氏讀書堂，在讀書堂邊上，還保存著一口千年古井，這口井挖建于宋代，屬于臺階式屋下井，這在全國也十分罕見。這口千年古井的旁邊，則是當初小姐的閨房，房梁朝下處雕飾著12條形態(tài)各異的魚，寓意“月月有余”，據(jù)傳當年這根梁很神奇，能隨天氣變換色澤，人稱“變色梁”。其梁柱牛腿上的雕刻十分精細，中間兩只牛腿主體為鳳凰圖案，上方后部是亭臺樓閣的透雕，前部是一獅子，下方為蘭花圖案，左右兩邊牛腿飾有白鶴、玉兔等高凸浮雕，喻意這里的小姐品格高尚，容貌姣好，溫婉內(nèi)斂，知書達理，淑賢儒雅。官宦等大戶人家的房子與平民陋室相比，自然在占地、設計、格局、氣勢、擺設、雕刻、裝飾等方面有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