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逃離老縣城(散文)
我知道老縣城是因為了一本書,這本書就是葉廣芩寫的《老縣城》。
在這里要聲明一點,我這可絕對不是在替葉廣芩賣書!原因有二:首先葉廣芩從沒托付過我,更何況人家的書也不愁賣;其次,即就是我攀扯說我認識葉廣芩,可事實上人家卻肯定不認識我。我是因為看了葉廣芩的《老縣城》之后,才知道周至往南的深山里有那么個老縣城。
自從知道了有那么個老縣城,我就一直想去看看。其實那地方好幾年前也曾經(jīng)去過一次,只是因為當時日已偏西怕時間來不及,更是因為畏懼路途的艱險,故而走在半道上就又折返回來半途而廢了。
正因為一直有要去看看的心思,故而這次幾家相好的朋友一拍即合:這個“五一”小長假,上老縣城!
我們在開假的首日趕集似的起了個大早,天光還未大亮就興沖沖地發(fā)動起了車子,一溜煙地沖出了西安的大都市圈,向著南山的方向飛馳而去。待太陽剛剛露出臉時,我們就已經(jīng)趕到了山腳下的馬召鎮(zhèn)。在馬召簡單吃過早飯稍作休整后就再次啟程,一路翻山越嶺駛向老縣城。
其實起初這段進山的路并不陌生。這是集黑河水及其風景之大成的一段觀光區(qū),特別是春暖花開萬木蔥蘢的這個季節(jié),有湖光、有山色,有蝶、有鳥,有花、有草,景色秀麗,風光旖旎。其間的湖光自是黑河水庫泛出的那碧綠幻化的光影,山色也自然是指巍巍秦嶺那傲岸而靈秀的姿色。只是這光是可以盡情地觀,而那水卻只可遠遠地親了。隔擋的圍欄之所以要圈這么遠,顯然是要確保這汪水的純潔與清靜。因為這里是西安城的水源地,西安人都知道。既是生命線,使命使然,大家也自是理解。
對水源地的保護這沒的說,可緊接著設的那道卡賣門票就讓人不好理解了。難道買了票進入的人就不會污染這里的環(huán)境和河水了?抑或買了那票也就等同于買到了可以污染的特權?記得上一次我們就是在這里折回的。時間、路況以及準備的不足以致半途而廢,這僅讓人有些遺憾。而攔路賣票如此吃相難看的作為,則讓人猶如吞了蒼蠅!
雖說對此已有心理準備,但隱隱地還是有些不快。好在有這一路上靈秀而清幽的山水相撫,更兼有縷縷清新的晨風的吹拂與滌蕩,那些許的不快這才有如道上的一粒小石子兒,被歡快的車輪稍一沖擊,就狼狽地滾下旁邊的大溝杳無蹤影了。
經(jīng)黑龍?zhí)叮R一線天,過厚畛子,達秦嶺梁。道路確實窄了些,但似乎卻沒有傳說中的那樣驚險。只是這一路好像只有我們一行這幾輛上行的車,并沒見迎頭下來的。故而人就不由要猜想了:難道這是單行道?下行還有另一條路?若果真如此,那老縣城這幾年的發(fā)展可就了不得了!
從秦嶺梁再往下時,到底看見了一輛冒著煙吼叫著的農用三輪車。想多了,原來到老縣城還是這一條路。當兩下錯車時,卻見那個開車的山里人穿得很棉,從上到下包裹得像粽子一樣!我就暗自發(fā)笑:這都啥時候了,有那么冷嗎?
從秦嶺梁再向老縣城,雖是一路下坡,但路又窄了些,而且七拐八拐,往往還是一百八十度急轉彎。如此的幾個彎下來,我這個老司機的手心都見了汗。最讓人驚心的還有幾處落石和塌方,一邊是峭壁而另一邊則是懸崖,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如此的路況若非土著夜間自是不相宜的。如遇雨雪侵襲,為保護生命即封山則是難免。
就這么一路向下地轉來轉去,幾乎把人都轉得快暈乎了??删驮谟洲D過一個灣時,人眼前不由一亮,精神也隨之一震。但見一直都在四周圍堵的山巒此時卻豁開了一道空隙,順那空隙斜插下去的地方顯出的卻是一片勾畫了阡陌及田舍的平地。陽光下的這片平地顯得很幽靜、也很雅致,儼然是一幅現(xiàn)實版世外桃園的悠然畫卷!雖說這畫面隨著前進的視線猶如海市蜃樓似的又迅速隱遁,但留下的驚異卻足以讓人振奮:老縣城到了!
果然,再往下轉了幾個灣就出山了。只是再去尋找適才那生動的畫境時,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心知老縣城這艘好似自天而降的神舟明明就擺在那里,可實際上總覺得沒有先前的畫面神奇、沒有先前的清晰。難能如意時就只好用蘇東坡“不識廬山真面目,只言身在此山中”的句子來自我安慰了。也是呵,我們此時也確是置身于此山這個老縣城之中了。若是真想要觀賞這條老船的全景,那就得再爬到船舷之外更高處的半山上才行。
繼續(xù)前行則見迎面的山頂上是一片并不太高的藍天,藍天上飄著幾縷淡淡的白云。山腳下的平地上有一個散淡的圍場,圍場里鋪滿了碧綠的青草,其間還零落地點綴著幾枝巧小的野花。這時候正好沒有風,且太陽也恰好照在頭頂,以故這片天地一時間就現(xiàn)出暖洋洋要陶醉人的意味。
此時這里最顯眼的是圍場里的那群牛,那是藍天、白云、青山、綠草間的一群黃牛。它們或臥或站,也像人一樣仨好、倆好地聚著堆兒。暖暖的天光下,牛們靜靜地低頭吃著草,偶爾也會抬起頭輕輕地哞一聲,好像是在打招呼。那是在招呼我們嗎?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這群牛很悠閑,也很淡然,其表現(xiàn)出的那份平靜和從容,顯然是一副見多識廣的態(tài)勢。雖說它們好似并不介意我們的造訪,但當我們想靠太近時,它們卻轉過身就避到另一邊去了。我瞅過它們的眼睛,覺得它們的眼神里到底還是警惕著。牛們心存戒備自是可以理解,畢竟我們不是它們的同類,是人、而且還是生人。
貫穿老縣城的是一條水泥路,這條路并不寬,單向行駛沒問題,若是對面也有車過來,就必須有一方先找路邊某個人家門口的空地避讓。路兩邊的院落并不密集,隨性地分布著,大多誰不挨誰。那些房子有新有舊,形狀卻都差不多,基本都是尖頂?shù)那嗤吣喾?。這些房子有些有閣樓、有些沒閣樓的,門前屋檐上大都或多或少地懸掛著金黃色的包谷串,門邊上往往還掛著串火紅的辣椒,較高的地方有時還會懸吊著幾吊臘肉或薫腸。在這些典型的農家院比較顯眼的地方,都掛著“某某農家樂”的招牌。只是游人還沒有幾個,也或許都還在路上正在往過趕呢。
我去過葉廣芩筆下寫過的另一個地方青木川。我原以為這老縣城大概也跟青木川差不多,可眼下這老縣城顯然跟人家青木川就不在一個層次。如果把青木川比作大巫,這老縣城似乎連小巫都算不上,太簡陋、太狹小了!若非葉廣芩提說,誰又會知道秦嶺深山中有這么個老縣城呢!
穿過一個碉堡一樣的城門洞,這就算是進了城。城里城外的擺布基本差不多,也還是松散分布著的幾家農家樂。一路直行再穿過又一個碉堡一樣的城門洞,這就出了城。順著城外一條幾乎與一輛小車等寬的水泥路走到頭,最后就到了我們早已預定好的王三圈家。
雖說通向王三圈家的這條路很窄,可他家的院子很寬敞,看樣子來個十輛、八輛的小車停著都沒問題。院子東西南北四邊都有房,房子的旁邊還有一些空地。在他家的旁邊就是那條南流入漢江,最后匯入長江的湑水河。而此來老縣城一路相伴著我們的那條黑河,它的發(fā)源地也離這兒不遠。黑河自東而西再向北出秦嶺流進渭河,最后匯入了黃河。也就是說,這老縣城是沾了南北兩大水系的邊兒的,從地理上似乎可南可北,然而最終是歸了北邊的。這里是周至,周至是距西安較遠一個縣。正因為這里在西安城西南的周至縣的西南角的最頂端,以故這里的人也就把自己歸宗為“離鐘樓最遠的西安人”。
在王三圈家院子里那座坐西向東的正房居中位置的最高處,恰恰就懸掛著這么一幅黑底金字的匾額:“離鐘樓最遠的西安人?!?br />
雖說這匾上的“最遠”一詞屬實與否我尚不能確定,可我以為能給這地方題出這么一行有品味的字的人,也當是很有品味的。
細辨那匾落款,不甚明了。只好借助手機拍攝后放大辨認,終于認出那是繁體的“葉廣芩”仨字。于是我在心里說:這個葉廣芩老師,可真是個性情中人呵!
據(jù)說她在這個周至縣也就掛過一段副書記的虛職,然后就記住了這里,然后還真就履行起了“父母官”的義務和職責。即使這一切早已變成了“曾經(jīng)”,可她那拳拳之心卻依然如故,時不時地還要回來看看,盡心盡力地要給這方土地上的鄉(xiāng)親辦實事、辦好事。放眼當今,能像她這樣有情、有意、有擔當?shù)奈娜?,的確已不太多了,很可敬!
王三圈家院子里最顯眼、最莊嚴的正是那座掛著匾的正房。那是一座坐西向東帶閣樓的青瓦泥房。那房子不但高些、大些,而且屋檐上還懸掛著好長的幾大串金燦燦包谷,也點綴了肉吊子和紅辣子串,搭眼看去很溫馨、極樸實,也很喜興。
這個開放的類似四合院的東西南北都有房。院口的東邊有個水池,水池的旁邊有一棵梨樹,那梨樹此時正開了一樹雪白的梨花。另一邊與那樹梨花相對應的,則是一叢濃密而碧綠的翠竹。院子的東南角是一大塊空地,一邊松散地種著菜,更大的另一邊卻都是草。在草地邊緣近河的地方,有一排別致的小木屋,數(shù)一數(shù)大概有八、九間。小木屋的后邊是河,河對岸就是山。舉目環(huán)視,也許因為這是一塊由大山們從四面烘托出來的平地、是大山們的傾心杰作,故而在面對著這襁褓似的杰作時,大山們也便不再那么冷峻和高傲了,煥然而出的則是一副和藹的慈祥模樣。此時此刻,這山、這水、這院子構就的這恬靜而悠然的圖畫,讓人不由會想到陶淵明,想到他的詩,想到他詩中那個悠閑的山水田園。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br />
“開荒南野際,守拙歸田園。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暖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閑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br />
兩下一比對,人一下子就會生出這樣的錯覺:這不正是老先生的那個家么?美中不足的是王三圈家那兩條狗子不給力。那一大一小的兩條黃狗,一看到我們進來就顛兒、顛兒地跑上前來圍著我們撒歡。可聽到那女主人說了聲:“走過!”它們就無聊地扭過頭走開,懶散地臥到臺階上曬暖暖去了,沒吭一聲。
這里的午餐說特色其實也沒啥大的特色,離得再遠畢竟還是西安的農家,那些飯菜的路數(shù)都不生疏。一桌菜基本還是圍著山野菜、臘肉、土雞、土雞蛋做文章。主食則是鍋盔、蒸饃、油餅,也有米飯,這都是些熟套路。只是桌上的包谷酒卻只聽過沒嘗過,不知喝著咋樣,那酒聞起來卻的確很香,那甘醇的味兒很誘人。只可惜我天生與酒欠緣,僅喝了一杯就面紅耳赤地不能再喝了。
飯后,老人和女眷們都說累了要休息,而幾個孩子卻也說要去休息。孩子們之所以做出這異乎尋常的選擇,那是為了到那小木屋里去玩。這里小木屋儼然就是個大玩具,似乎里面還裝滿了神秘的童話,孩子們一下就都被吸引過去了。
我們幾個爺們借著酒勁兒說不累,要到老縣城的里邊去走走。其實這走路跟開車的差別不大,也就這么大點地方,屈指可數(shù)的那幾家民宿,我們一不留神就從城這頭走到了城那頭,中間還順道拐到東城門樓上看了看。所不同的是,這時的人顯然比先前多多了,人和車一時間甚或還出現(xiàn)了擁堵!看這個亂勁兒,有的在往里沖、有的在往外擠,似乎都是在尋找住處。于是我們就暗自慶幸起自己的高明,多虧早起了那一會兒,否則這會兒說不定也得被堵在這兒為找落腳的地方發(fā)急呢!
轉眼就又到了最頂頭的那個圍場。那座山還在、圍場的綠地還在,那群牛也還在,它們依然如故地在那里吃草。見牛們那么悠閑,我們也大受感染。見它們沒介意,我們就大咧咧地與它們比鄰而坐,好像早就是朋友了。
因為我先前已注意到了牛眼里的警惕,這會兒見牛眼里依然還警惕著,于是我就故意引逗旁邊的小鐘教授打賭。我說別看這些牛沒把咱們當外人,但你肯定摸不著它。性格開朗的小鐘教授說:那就賭一把!他說他肯定能摸上,賭注是一瓶啤酒。之所以只賭一瓶,估計午餐席間喝那包谷酒時,他已見識了我的酒量,一瓶足矣。
只見他靠近一個目標,正要抬手摸時,那牛卻把身子稍稍一扭就閃到一邊去了,很熟練、也很輕巧。接著,鐘教授又瞄準了第二個目標并緩緩靠了過去。跟他對視了好幾秒鐘的那牛,就在他將要動手的一剎那,就跟運動員起跑壓槍似的,他手剛一動,那牛就一閃、一轉、再一躍就躲到一邊去了,那動作一氣呵成、十分流利。眼見鐘教授又要遇挫,可誰知卻傳來啪的一聲,這分明是手掌拍到牛身上的聲音。結果是:另一頭毫無戒備的牛被擊中了。
這讓人不由感嘆:牛終歸是牛,不管它有多牛也逃不出人的套路。
鐘教授見出手贏了牛,也贏了我,就朝著我詭秘地笑了笑。看這架勢,今晚這瓶啤酒我是非喝不可了。
也正是因為晚飯時被罰喝了這一瓶啤酒,才使我頭上發(fā)木、身上發(fā)疼,然后就不得不早早鉆進小木屋和衣躺到了床上,再鉆進了被窩。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男女老少們在院子里舉行篝火晚會,似乎相當熱鬧。我有心去湊那熱鬧,但卻頭暈臉燒,四肢疼得抬不起來。待等酒意稍退,卻又感冷意颼颼、寒氣襲人,不由得把被子一個勁兒地往身上裹。有遮有擋的屋里尚且如此,屋外一定就更寒冷了。老少們圍著火堆載歌載舞,聽起來好像熱火朝天,但不時還是有人回房間加衣服。那來來去去小跑著的腳步聲,以及吸溜吸溜的噓氣聲,已足以表明這時這個小縣城的夜相當寒冷!
很耐讀的一篇游記。除了情景交融以外,我讀出了作者的復雜的心情。
問好作者。
設卡收費,找借口不退租金,這些令人不快的操作實際想想,還不都是因為一個窮字?
一個地方風景再好,若是經(jīng)濟不發(fā)達,終究不留不住人的。這些人,但凡有點出息的年輕人都往大城市跑,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的生活更好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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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善待別人的文字,用心品讀,認真品評,是品格和品位的彰顯!
我們用真誠和溫暖編織起快樂舒心、優(yōu)雅美麗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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