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我買了三輪車、上料機、電錘等干雜活的工具，最初是和同鄉(xiāng)一位大哥搭檔。結果同鄉(xiāng)因為利益驅使，用自己的心眼和我這個老實人打交道，沒有多久也就分道揚鑣。后來親戚給我介紹了善良的大哥，他姓史，大我十幾歲，我叫他老史哥。老史哥憨厚老實，能吃苦耐勞，在金錢也不斤斤計較，而我也從來不虧負大哥，和他一起共同拼搏，相處像兄弟一樣！
　　 說起老史哥真得是個苦命人，他家在洛南貧瘠的山村，地處秦嶺南麓。三十多歲時候，為了給家里準備建房的木材，帶上妻子幫忙的幾個老鄉(xiāng)，一起進山伐木。當年洛南農村生活各方面條件艱苦，伐木用的也是最原始的斧頭鋸子。那時候鋸樹的鋸樹，拉繩的拉繩。為了保險妻子將繩頭纏在腰間，由于他們不是專業(yè)，也沒有經驗又操作不當，更沒有考慮到風向，結果大樹倒下后偏離方向，倒下懸崖一方，妻子來不及解開繩索，就和大樹一起滾下懸崖而命喪黃泉。從此老史哥就一個人過日子，即當爹又當娘供養(yǎng)孩子，贍養(yǎng)父母！
　　 當孩子長大成人，把父母都養(yǎng)老送終，老史哥加入洛南收廢品大軍，來到韓城一邊收廢品一邊干雜活。由于工作特殊，他從沒有穿過干凈衣服，他每天奔走走大街小巷，一聲聲“收破爛了……”長長的吆喝，伴隨他度過春夏秋冬。
　　 歲月更迭架子車換成腳蹬三輪，腳蹬三輪又換成港田。他用自己辛苦所得，為孩子結婚買房，每年只能過年十幾天和孩子們短暫相聚。老史哥第一個港田出了事故，由于當時拿不出錢解決，就被別人扣留了。幾個月后他又買了第二輛，結果被小偷順手牽羊了。他沒有泄氣，自認倒霉，接著買了第三輛，這輛車一直到如今，也破舊不堪了。
　　 多年以后，我?guī)捉浾垓v改過幾次行，或許就是比較愚鈍的緣故吧，一直沒有起色，最終又重操舊業(yè)。進來才發(fā)現(xiàn)行業(yè)已經非昨日，建筑疲軟蕭條，人多手稠又互相壓價惡性競爭，但即使這樣工作生活還得繼續(xù)。故人再次重逢，遇到老史哥。當年那個老史哥正是壯年漢子，拉起架子車疾步如飛，掄起大錘虎虎生風。今天的他似乎再也沒有當年的雄風，瘦弱的身子骨拉起架子車彎著腰身，顯得很吃力，一個門檻一推一拉，竟然生生臥倒在地上。
　　 我害怕了，趕忙放下自己架子車，扶起他。“老史哥真得不行就別硬撐了。”
　　 “沒事。”沒有想到拉過幾趟以后，他又第二次絆倒，我又二次扶起，勸他歇歇。
　　 就這樣我老史哥聊聊天。知道他兒子在洛南和朋友合伙一家牛奶廠家代理，洛南大部分大小超市商店，都是他兒子客戶，一年能掙四五十萬，說起兒子老史哥蒼老的面容滿是自豪，說起媳婦又面帶憤恨。當聽到這些時候，我對老史哥非常惋惜，難道是兒子不孝順，難道兒媳真得刁鉆，六十多歲人了，辛苦了一輩子，何苦還要讓老人漂泊流浪。他說他不想和兒子要錢。
　　 兩年前老史哥終于有了黃昏戀，別人介紹的女人，很慶幸是他中學同學，因為這層關系也沒有要向他彩禮錢。但是老史哥如同招贅在同學家，過年回家他都住女方家里，平時生活開支也是他去開支。六十多歲的人，對于沒有退休工資農民工來說，我不知道再婚是喜是憂，這樣也加深了兒子兒媳的矛盾。再婚的結果依然是兩地分居，老史哥正月十五以后又來到韓城掙錢養(yǎng)家糊口，女人在當地學校擺個小攤，也舍不得丟下。老史哥說“他還想考個駕照，以后想買個雙排，干點輕活?！笨此@樣說，我挺欣慰他手里還有積蓄。老史哥總有落葉歸根那一天，但愿她那個同學，在他干不動那一天，能夠相扶到老，但愿他的兒子兒媳能夠良心發(fā)現(xiàn)，盡自己孝心！
　　 我勸阻無果，也只好任由老史哥彎起腰身拉起架子車，我告誡自己以后再不叫他干活，那是在殘害他。我真好擔心，擔心我以后變成他的樣子。拼命掙錢，透支著身體健康，拼命掙錢去養(yǎng)家糊口，家卻沒有顧好！拼命掙錢，卻在城市掙不到一個安居之所！或許真得像我和老史哥這樣農民工，由于文化頭腦局限，對社會人性認識不足，跳不出自我圈子，也因此只能打一輩子工！哎！無奈人生，這也許就是所有農民工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