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空一片灰，太陽還沒出來。我立在窗前，眼神空蒙。外面天寒地凍，陰翳滿天。聽不到鳥鳴，看不到人影，失去了顏色的小草，躲在城市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一大早，我發(fā)了一條微博：今天是2012年12月24日，全國考研日。努力了那么久，只為這一刻。可天不遂人愿，在這個最接近于春天的季節(jié)，卻出現(xiàn)了意外。我和女兒都陽了。女兒昨天晚上發(fā)燒將近39度，深夜兩點半了，還沒睡著，渾身酸痛，乏力。今天的考研放棄了。做出這個決定，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和女兒的身體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了。
　　 嘀嘀嘀……在我寫下這段話的時候，我的日歷鈴聲提醒我：親愛的女兒，今天是你考研的日子，祝你考研成功，順利上岸，奔赴你更廣闊的人生大道。
　　 這是我半個月前寫好的祝福語。這個鈴聲，攪得我心里酸酸的。
　　
　　 二
　　 在女兒考研的前三天，我的身體出現(xiàn)了不適。近一段時間，整個市區(qū)陽了多半，外面的空氣就是一個偌大的感染源，一不小心就會被感染上新冠，可人不是冬眠動物，要吃喝拉撒，我可能是出去買菜的時候不小心染上了這該死的病毒。
　　 我非常自責，默默在心里祈禱，千萬別傳染給女兒。考研在即，一旦染上新冠，那可不是小事。新冠這小東西，狡猾得很，毒性強，傳播快，有著華麗的外表，詭異的本領。防不勝防。一旦進入到人的身體，負隅頑抗，作死都不肯投降。我是小心了再小心，提防了再提防。出門戴口罩、手套，進門酒精消毒，洗手洗臉，鹽水漱口。而且，這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就讓女兒在她自己的房間隔離了。我居家戴口罩，盡量不和女兒接觸，可千小心萬小心，還是中招了。女兒在考試的前一天，發(fā)燒了。
　　 我的心頓時跌到了冰點，這個節(jié)骨點上發(fā)燒是最讓人心焦的。上午女兒發(fā)燒到39度，就趕緊喝了退燒藥，下午，燒就退下去了，女兒還挺高興。說：如果明天不燒的話，感覺可以去考試。過了一會兒，女兒說要給招考院的老師打電話，問一下能否把她安排到陽性考場。我說，要這么麻煩干什么？她說我都發(fā)燒了，肯定是陽了，不能傳染給其他考生。我拍拍腦袋，自己都燒糊涂了，還是女兒心細。查了招考院的電話，打了20多遍沒打通，下午繼續(xù)打，終于打通了。向老師簡要的說了一下情況，招考院的老師說：截至今天下午，已經(jīng)是最新安排了，按照今天出的核酸，下午重新打印準考證，考試安排到什么考場就去什么考場。老師又說，陽了也沒關系，每天都有陽的，新增的陽性考生太多了，沒辦法。老師顯然也很無奈。我說：老師，我們今天的核酸還用去做嗎？實在發(fā)燒不愿動，不做也行。老師通情達理，沒有強求。撂下電話，我征求女兒的意見，女兒說，要求是考試前三天核酸，按要求做吧！于是，昨晚發(fā)到41度高燒的我，開車拉著女兒出門去做核酸。路上女兒又說，如果明天身體不發(fā)燒的話，我感覺還能考，可如果再發(fā)燒，媽媽，那我可能就考不成了。我說，努力了這么久，咱們不能被一個小小的病毒打敗了，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為了給女兒做出表率，我身上再難受，也沒表現(xiàn)出來。女兒說，我知道，如果能行的話，我肯定考，但如果實在發(fā)燒起不來，那就是天意了。
　　 當天夜里凌晨兩點，也就是女兒考研的日子，女兒又燒到了39度，異常難受，又喝了一包布洛芬，睡下。
　　 我躺回到床上，渾身無力，感覺無盡的黑夜像刀子在割。身體上的痛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女兒考不了試，對我來說真的有點接受不了。在黑夜里，我試圖說服自己，這個過程是糾結的，無助的。新冠病毒已經(jīng)讓很多人失去了一切，如果這一次女兒染病考不了研，對于我們家庭和女兒來說，絕不是一件小事?？蓱撛拐l呢？抱怨有用嗎？比比那些失去生命的人們，那些向死而生的逆行者，感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只要女兒有決心，大不了從頭再來。話說回來，就算考不了研，只要女兒身體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比什么都強。大不了找一個普通的工作，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一個多小時后，我終于釋然了。
　　 當然，一切決定為時尚早，明天也許還有可能，靜待天明吧！
　　 早上六點，我來到女兒房間，女兒的眉頭是緊皺的，一看就睡得不舒服，我感覺自己的心生生地扯了一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還是燙的。我輕聲問：閨女，感覺怎么樣？女兒說嗓子疼，渾身難受。我說還能起得來嗎？女兒說，再讓我睡五分鐘，一晚上沒睡好。我猶豫了一下，說：今天咱不考了。好好在家休息吧，咱們一起努力把病毒打敗。女兒說：對不起媽媽，那您就當我沒考上吧！這樣心里或許會好受些。
　　 早飯后看到女兒默默地收拾起一摞一摞的考研資料和書籍，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我為女兒不甘，這一年來的努力和付出都付之東流了。多少個日日夜夜，那個伏案苦讀的嬌小身影，現(xiàn)在更顯得憔悴無比。
　　 女兒乖巧懂事，打小成績優(yōu)秀，從小學一直到高中都是名列前茅。三好學生，市四好少年，優(yōu)秀班干部，家里的獎狀一摞一摞的。高一的時候，女兒延續(xù)了初中的好底子，一直是班里第一，女兒在高二文理分科時選擇理課，應該說，這是一個失誤。
　　 女兒文科比理科好，她的作文在初中已經(jīng)上了省級報刊，高中的時候，參加葉圣陶杯全國作文大賽得了一等獎。上了高二，在班里落后了好幾名，但總體成績也在前十名左右，高三三模的時候考了640多分，全班第一。女兒所在的學校是整個市區(qū)最好的高中?？扇松穆飞蠞摲嗟囊馔夂筒淮_定，高考的時候，女兒發(fā)揮失常，成績比三模少了將近100分。這個成績是整個高三期間最差的一次。我和她爸都希望女兒復讀，可女兒實在不想再去經(jīng)歷一遍那緊張難熬、黑白顛倒的高三生活，說，順其自然吧！好歹也是重本，以后努力考一個好的學校讀研，把遺憾補回來。
　　 在大學期間女兒一直延續(xù)著她的優(yōu)秀，團支書，黨員，優(yōu)秀班干部，成績名列前茅。
　　 這之前，女兒已經(jīng)收到英國一所大學的Offer，這是一所不錯的大學，世界排名前30。但是我不希望女兒背井離鄉(xiāng)去遙遠的國家求學，不是她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她，所以我極力要求她考國內(nèi)研究生。可人算不如天算。
　　 女兒考不成研，其實最失望的人是我。我也知道，知識無國界，人只要肯努力，在哪兒都能闖出一片天地。但還是覺得被疫情粉碎了一個女孩的理想，有些委屈。
　　
　　 三
　　 太陽沖破陰霾，以它不變的姿勢從東方升起。
　　 窗外，一只流浪的小狗慢慢進入到我的視線，它蜷縮著尾巴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肚子是癟癟的，看樣子它還在為今天的早餐發(fā)愁。不遠處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大姐從車筐里拿了吃的，向它走去。太陽在她身后越升越高。
　　 這個時候，考場外的學子正奔赴各自的考場。
　　 我在心里祈禱，愿歲月溫柔以待。愿每一位學子學業(yè)有成，好夢成真！祝福所有的考生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其實，疫情雖然肆虐一時，讓我的女兒和一些考生失去了一個機會，但卻無法粉碎一代青年的理想和信念。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也沒有一個春天會缺席。
　　
　　 （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