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小事不小(散文)
今天去接孫女放學,每次來接她,她看到我總會蹦蹦跳跳地奔向我,然后甜甜地喊聲奶奶。今天卻耷拉著腦袋,臉上似乎還有哭過的痕跡。
我喊著她的乳名迎上去。
她看了看我,哇地一聲哭起來,我哄她也沒用,一直不停地哭。
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中我聽明白了,有一個小朋友說她拿了他的奧特曼卡片。我孫女一直不承認她拿,但那小朋友一直肯定地說是她拿的。
回到家,我看她平息下來了,我就跟她說:“寶貝,人家的東西是不能拿的,奶奶相信你是個好寶寶,但有時候真的拿了人家的東西也沒關系,再還給人家,跟人家道聲謝就行了?!?br />
這時候孫女又哭了,還是堅持說沒拿。
夜里,我?guī)状温犚妼O女說著夢話:“我沒拿,我沒拿,我真的沒拿!”
我知道,這孩子受委屈了,也許她真的沒拿,如果是那小朋友說錯了,那我一定得主持公道,不能讓我孫女受委屈。
第二天早上我送她去幼兒園,她怎么也不肯去,一直說:“那個小朋友還會跟我要卡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卡片,他再跟我要怎么辦?”
好不容易哄她去了幼兒園。我找到了那個小朋友,我問他怎么會說卡片是我孫女拿的,那個小朋友說已經(jīng)在自己家找到了。這時我的孫女又哭了,非常委屈地說:“我就沒拿,你非說我拿的!”那個小朋友也知道自己錯了,低著頭不說話,我對那個小朋友說:“這個事情明顯是你錯了!一個人犯錯不要緊,只要承認錯了,以后注意就行了?,F(xiàn)在真是你錯了,你說怎么辦?”那孩子看了看我,眼淚也出來了。我說:“不要哭,你現(xiàn)在承認自己錯了就行了,你還是好孩子?!?br />
他小聲地說:“奶奶,對不起,我錯了?!蔽艺f:“好,你知道錯了就好,你得向夏雅恬小朋友說聲對不起?!毙∨笥蚜⒓崔D向我孫女,說了聲對不起。
我對兩個孩子說:“這就對了,以后我們做什么事情都要搞清楚再說,人都會犯錯,犯了錯及時改正,還是好孩子?!蔽易寖蓚€孩子拉拉手,然后他們高高興興地對我說聲奶奶再見,又一起蹦蹦跳跳地去了教室。
晚上我去帶她的時候,我可愛的小“女漢子”孫女又歡天喜地地跑向了我。
看到孫女高興的小模樣,我也很高興。她說那個小朋友對她可好了,他們一起玩,一起做游戲。我問孫女:“你現(xiàn)在還怪他嗎?”“不怪他了,奶奶,你不是說犯錯改正了還是好孩子嗎?”
我摟著孫女親了又親。這個五歲的孩子,她懂我的話了,并且很快就調整了情緒。
我很欣慰,我?guī)秃⒆俞尫帕宋?,解除了焦慮,讓她快快樂樂的。我還告訴她每個人在成長的路上都不可能一番風順的,還會碰到這樣那樣不愉快的事情,不要哭,要想辦法去解決,孫女似懂非懂地點頭。我覺得通過這件事,孫女似乎長大了不少。
為孫女解決了煩惱,我也陷入了沉思:一個看來非常小的事情可能會影響孩子的一生。我的孫女乖巧伶俐,我希望她快樂健康的成長。她和我同月同日生,是我生命的延續(xù),她就是我的命,我給她取名“雅恬”,我渴望她一生儒雅恬靜,一輩子擁有“蕙質蘭心”的氣質。我給她乳名取“甜心”,我愿她一生甜甜蜜蜜地生活。我真的不愿看到一件小事困擾著她。
由此我想到了我小時候發(fā)生過的事情,近五十年過去了,我還常常想起。
那時候我大概六七歲。學校里興起了打乒乓球的熱潮,一到下課,大多數(shù)小朋友們都會在教室里玩球。突然有人喊乒乓球打飛了,然后就在教室里找,教室里都是課桌和凳子,一時沒有找到,這時候上課鈴響了,同學們都安靜下來,再下課就放學了。
下午到學校,丟乒乓球的小朋友繼續(xù)找,但還是沒找到,就有小朋友提議翻書包,然后大家都把書包里的東西倒出來。
只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想起,一只乒乓球從我的書包里掉了出來。所有同學都把眼光都投向我,我也懵了,我不知道這只乒乓球怎么會在我的書包里?我拼命地向大家解釋,可是沒有人相信我,大家一致認為就是我偷拿了這只乒乓球,我急哭了。
老師來上課了,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師,我一再對老師說我沒有拿這個球,我也不知道怎么會在我的書包里的。老師只是說了一句話:“你沒拿,這球自己跑到你書包里去的?球已經(jīng)找到了就行了,現(xiàn)在上課?!?br />
老師的話,似乎坐實了這只乒乓球就是我拿的。我傷心極了。老師課堂講的什么我一句都沒聽進去。
我放學回家把事情告訴父母,他們也說,球找到就行了,也許就是打球的時候掉進你的書包的。
沒有人聽我的解釋,沒有人相信我的“真的沒拿那只乒乓球”話。
很長時間,很多同學都把我當作偷那只乒乓球的人。我覺得我非常的無辜,非常的無奈,非常的無助。這件事一直困擾我很多年,幾十年過去了,常常在無意中會想起那傷心欲絕的場面,那時候要有一個人說句公道話,也不至于我多少年都在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中度過。
沒直接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人都覺得是一件小事,但對于我就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大事。
人這一輩子要經(jīng)歷很多事,要是被人無緣無故地誤解,那絕對是大事。
我兒子七八歲的時候,非常頑皮。那年暑假去奶奶家?;貋頉]幾天,他爺爺奶奶急匆匆地來到我家,說在我們走后他們發(fā)現(xiàn)家里少了幾十個硬幣,而且一再說錢是小事,要是孩子拿大人的錢就是大事了。我很理解他爺爺奶奶的心情。
我知道那時候硬幣發(fā)行不久,他爺爺收藏了很多新的一元硬幣。那天我們回家后,奶奶無意發(fā)現(xiàn)少了幾十個,他們一口咬定是我兒子拿的。
爺爺奶奶怕我生氣,過了幾天想想還是應該告訴我,錢是小事,但孩子不能養(yǎng)成這樣的習慣,所以幾天后就來找我了。
聽了爺爺奶奶的話,我當時確實很生氣,我們都是做父母的,最擔心的就是怕自己的孩子學壞。
等兒子回來了,我就問他是不是拿了奶奶家里的硬幣,兒子一臉無辜,似乎很驚訝。他爸爸回來,也一直拷問他,但兒子堅決不承認。我也在想,幾十個硬幣,要是孩子真的拿了,我們應該能發(fā)現(xiàn),因為當時正值盛夏,他穿著短袖短褲,他跟我們一起回來的,也不可能藏得住啊。
連續(xù)幾天,我一直讓兒子反思。但兒子非常不配合,無論怎么樣也不承認,他爸爸甚至打了他,他也不承認。
終于有一天的早上,兒子對我說:“媽媽,我想起來了,奶奶家的錢我放在桌子底下的裝液化氣灶具的盒子里。”
聽了兒子的話,我立即帶著兒子,騎上摩托車就直奔奶奶家。到了奶奶家,兒子直接就去把那幾十個硬幣拿出來了。
拿出硬幣,兒子就哭了:“我跟奶奶說我拿來玩玩還給她的,奶奶你忘了嗎?我沒想拿回家?!?br />
看著委屈的兒子,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想兒子這幾天一直都非常難過,我能體味到兒子跟我當年一樣的無辜、無奈、無助吧。
看到兒子的模樣,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我懂得兒子此刻的心情。我摟著兒子說:“你是個好孩子,以后做事情要有頭有尾,這件事我們都冤枉了你,是爺爺奶奶的錯,是爸爸媽媽的錯,但你也有錯,如果你玩過了及時還給奶奶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孩子你要記住,不是自己的東西,再好也不能拿,只有自己努力得到的東西才是硬邦邦的。”
兒子似懂非懂地看著我,不住地點頭。
那以后,我在家常常把一些零錢放在顯眼的地方,目的就是考驗考驗兒子會不會拿。開始,兒子總是會問我:“媽媽,這里怎么會有錢?”
我裝著不經(jīng)意的樣子說是我忘了放在那里的。我估計兒子也是經(jīng)歷過思想斗爭的,但經(jīng)過上次的事情,兒子應該懂得這個錢是不能拿的。
兒子經(jīng)受住了很長時間的考驗,始終沒有拿過家里的錢。有時候他會悄悄地對我說:“媽媽,那櫥子上的錢我能拿點嗎?”我同意了他才拿,我有時候故意說不能拿,那他絕對不會拿一分。
現(xiàn)在兒子長大了,當了國家干部,我相信,如果我的兒子做官那絕對是個清官。
生活中,有些事也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就是這些小事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有時候就是小事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