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夏日記(散文)
正值中午12點半,實時氣溫33攝氏度,我和女兒剛吃過中飯,心滿意足地從星海廣場位置走上了大連濱海西路路段。
雖然天空中有灰蒙蒙的一層水云,陽光遠沒有到“刺眼”的程度;雖然是走在專門修建的據(jù)說“適合徒步與攝影”的濱海路,但是綠植或低矮得完全無法遮陽,更談不上納涼,或濃密得正好擋住我們看海的視線;路線還不時出現(xiàn)緩慢長坡,讓人對繪畫中的“透視”體會深刻??粗侣吩陉柟庀路垂?,在視野盡頭凝成一個耀眼的小點,感受著身體的水分儲備也隨之化成一條一條的線流……女兒看著我自嘲:“我是有多想不通,要陪著你在大太陽下面玩走路?”
我有點不好意思看她面色過度紅潤的臉,討好地遞上一瓶水,囁嚅道:“我也沒有想到濱海路是這個樣子的……”
怎么辦?將功補過地撐著太陽傘,想幫她遮著點陽光,可傘邊卻總不小心戳到她,誰叫她現(xiàn)在比我長得高了呢?還好孩子是個大大咧咧又很好奇的性子,很快就高高興興地走到前面,招呼著我從她那個樹縫看海了。
我看著她,心里吐槽著某程網(wǎng)上的大連攻略:說好的適合徒步看海呢?不應該像臺灣墾丁那樣,一邊是海灘,一邊是山崖,讓人在徒步的同時把海景一覽無遺嗎?或者應該有行道樹“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讓人好像進入靜謐的自然氧吧,感受著徒步爆汗的成就?或者……看來是我想多了,對網(wǎng)絡錯付了信任,還連累了孩子,感覺我們兩個不像是來休閑度假的,倒像是來勞苦修行的。
但我們兩個竟然就按照計劃走下去了。有時候并肩聊聊同學現(xiàn)在都在什么地方逍遙,吐槽吐槽暑假作業(yè)讓人不得清閑,暢想一下大連的夜市小吃到底會不會如某評上的圖片那樣誘人……有時候她又被我的傘尖兒戳到了,干脆跑到前面去,竟看到一只從沒有見過的黑背白腹的鳥,于是安靜地看了半天,等我靠近的時候,指給我看,點評若干:“不像海鳥啊,肯定不是白鷺,也不是海鷗……”我一邊嘲笑她的迷之自信:“你才認識幾種鳥,就敢斷定此非海鳥也?小心那海鳥聽到了飛過來啄你的嘴……”一邊把她再拽回傘下,點點她發(fā)燙的臉頰……
就這么徒步了近四公里,歷時一個小時多一點,我們終于到達了計劃的徒步終點:傅家莊公園。進門走了沒有多遠就聽到越來越響的嘈雜人聲和海浪聲,果然拐個彎看見的是一條長長的海灘,以及遮蔽了寬闊灘岸的人群,和他們搭的一個又一個的小帳篷。
海邊正好有一個處于樹蔭里的石條凳,在日氣溫最高的午后時分帶給我們莫大的幸福感。我們倆默契十足地快步走過去坐下來,什么話也不想說了:其實并不怎么累,只是太悶熱,出汗太多了。
一坐就是將近兩個小時,看游了海泳的大爺們上岸沖腳、閑聊,打撲克斗地主;看稚齡小胖子被家長套上可愛的游泳圈就推進海水里,一聲極富穿透力的大叫只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口型就消失在了周圍的聲響里;看金發(fā)的外國姑娘玩三角帆,無數(shù)次地剛站上去沒幾秒鐘就掉進海里;看一個穿著橙色泳褲的小伙子站在窄窄的獨木舟上揮動槳片,獨自奮力向大海深處劃去;看一個中年男子玩三角帆,沉穩(wěn)地順風駛向海洋;看他和其他游泳者反復幫助金發(fā)姑娘穩(wěn)住三角帆,爬上三角帆;找那個獨木舟小伙有沒有從天邊消失再回來……
我倆喝著水,看著海面,偶爾閑聊兩句,說說那個被推進海里的倒霉孩子,贊一聲那位勇闖天涯的橙色泳褲;感慨家附近的游泳館還沒有開門,要開了門也是花銷不菲,而這里都是自然免費的饋贈……感受著海風若有若無的涼意,聽著遠遠近近的海浪聲和海鳥叫聲,大爺們的閑聊聲,孩子們歡騰興奮的尖叫聲……
陽光更柔和了些,地上的樹影不再鮮明,我倆并肩坐著,好像是周圍喧鬧之中唯一的寧靜。心頭有一份自在清涼慢慢地蔓延開去,卻又好像氤氳成眼前這一股子活潑的人間煙火,我忽然就覺得這半天雖然艱辛,卻也不失圓滿。
此后的時間,我們還游覽了大連的很多推薦景點,也做了好些非常規(guī)游覽,比如在漁人碼頭旁觀面向警察叔叔們開展的消防教育,在東方水城陰雨欲來的天空下差一點喂海鷗,在海之韻公園看導游開著電瓶車向隨車游客展示怪坡之怪,在老交大夜市摩肩接踵的人堆里等著我們點的烤魷魚,自己也被烤出一身滋味濃郁的汗來……
可是現(xiàn)在回想在大連的幾天行程,我總是首先想到和女兒徒步的那個下午,那段酷熱難耐,卻獨具滋味的午后相伴時光。
其實我們擁有過好多好多的相伴啊,在很多很多的夏日。你看,那是十年前的夏日清晨,我肅著一張臉看即將上小學的她練習跳繩,她臉上滿滿的全是苦大仇深。你看,那是八年前的夏日黃昏,我看著她沉入酒店最負盛名的無邊泳池,再從水中一躍而出,金色的池水甩出她無限的興奮和得意。你看,那是三年前的夏日正午,我們一起登上高原山脈之巔感受自然的奇?zhèn)ィw驗自我的渺小和執(zhí)著。還有那個夏日我們一起聆聽清水寺的鐘聲,那個夏日我們一起仰望威爾士的紅龍旗幟,那個夏日……
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夏日,如今我們依然相伴,只是小姑娘慢慢長大,我從俯身拉扯著她同行,變成了與她并肩談笑,再變成甚或要落后幾步,需她稍等我一會兒。然而我們始終都是彼此旅途的伙伴,既欣賞計劃之內(nèi)的美麗,也笑納意料之外的滋味。
以后呢?當然希望我們能夠仍然彼此等待,相伴看過世間的精彩,寫下很多篇看了就會翹起嘴角的《夏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