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耕耘】【菊韻】閑種一片綠,歲月留馨香(散文)
一
連日來,“耕耘”二字攪得我頗不寧靜。
究其緣由,竟因江山文學網(wǎng)成立十四周年的主題征文活動而起。相較此一類莊重且紀念意義十足的征文活動,如果尚是初入文字江湖的毛頭小子或?qū)I么说?、以寫各樣征文來提升寫作技巧或博取聲名者?yīng)在情理之中,而我只是一個癡戀文字,卻并不受文字垂青的人。偏執(zhí)地廝混于各類文學論壇網(wǎng)站三十來年,自覺無甚進境,還養(yǎng)成了以己之眼界丈量井口之天,以己之心胸度量方寸紅塵,以己之淺薄思量天高地厚的痼疾。雖勉強地拼湊了一些自認為可稱之文字的“東西”,偶爾回味,連自己都覺得寡淡,所以每遇這類征文活動不免徒留羨漁色而繞行,更不敢輕易褻玩焉。
那么,怎么會突然對這一次的“耕耘”來了興致呢?
首先是“親切感”。生于農(nóng)村,長于農(nóng)村,眼之所觸,情之所系的“耕耘”一下就把我拽回了從前的日子?!豆茏印ぐ擞^》上說:“行其田野,視其耕蕓,計其農(nóng)事。”印象里,日出而作,日沒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畫面才是“耕耘”的標配,那些原始性機械性的犁地除草動作和揮汗如雨渾然一體,非但沒有某些文人墨客筆下田園詩話的意境,反而突顯著歲月的滄桑和負重前行的悲壯。記憶中,“耕耘”的要素既具體又樸素:粗獷的土地、縱橫的阡陌,種子、犁頭、鐮刀、吆牛喝馬的鞭哨和父親古銅色的脊梁……那是一種怎樣的時光交錯,又是一份怎樣的難以釋懷?恐怕沒有農(nóng)村生活經(jīng)歷的人無法想象得到。
其次是“代入感”。回眸追逐文字的一路羈旅,從年少輕狂到如今“鬢已星星也”,何嘗不是一場與時光競速,與生命對話的“耕耘”旅程?生命的天空,時而晴天蔽日,時而陰云密布,時而又雨驟風狂。自然內(nèi)外,文字之中的無我——有我、有我——無我,每天都如影子般來回轉(zhuǎn)換,與其說我在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不如說是我在尋找真實的自我?!案拧蔽淖知q如春天播下了種子,然后日復一日地在盼望、相信、掙扎、焦慮,彷徨和等待里生長,直到收獲的時節(jié),目及所至的“莊稼”或許籽粒飽滿,或許良莠不齊,也或許顆粒無收,該怎樣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喜悅、失落、潸然或者無奈都是有可能的,無論哪一種心理都只會存在一時或一段時間,因為我知道,季節(jié)的輪回不會間歇,只要生命不停止,“耕耘”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每個人都是耕耘者,只是參悟“耕耘”的高度、掌握“耕耘”的技巧、適應(yīng)“耕耘”的能力參差不齊而已。既然選擇了以文字做種子,那么“耕耘”的就不只自然的土壤,還有生命的原野和時光的深淺。用心地種下了這粒種子,至于會長成一片草、一枝花或者一棵樹還需要糾結(jié)嗎?能添一抹綠色,氤氳一脈馨香,撐起一方風景是耕耘者的心事,更是初衷。
“耕耘”是耕耘者的堅守,留住了這份堅守,才守得住靈魂。
二
在江山,我有一塊“自留地”。
“自留地”一詞屬農(nóng)業(yè)術(shù)語,產(chǎn)生于20世紀50年代中期,是由村集體經(jīng)濟組織按政策規(guī)定分配給農(nóng)民長期使用的小塊土地,農(nóng)民可充分利用剩余勞動力和勞動時間,按照所需生產(chǎn)農(nóng)副產(chǎn)品,滿足家庭生活和市場需要,增加農(nóng)民收入,活躍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一項自主經(jīng)營的家庭副業(yè)?!白粤舻亍闭呤切轮袊闪⒊跗卺槍χ袊r(nóng)村生產(chǎn)力水平低,實施農(nóng)業(yè)基本合作化和集體化的產(chǎn)物,執(zhí)行到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制結(jié)束。對于90后出生的孩子來說,這個詞應(yīng)該比較陌生。
來江山之前,我像一個網(wǎng)絡(luò)江湖里的無頭蒼蠅,東一頭西一頭地亂飛亂撞,哪兒熱鬧往哪兒湊。似乎正應(yīng)了那一時期的景,各類文學論壇網(wǎng)站先如雨后春筍,后如燎原之火,大有不文學難為人的架勢。讓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文學圣殿一夜之間就君臨了人間,給我和所有懷揣文學夢想的人來了一個猝不及防的驚喜。于是,便欣欣然打了雞血一般隨了大隊伍擠進圣殿的大門。不進來不知道,一進來嚇一跳,“怪誕”遠比想象的殘酷驚悚,湊熱鬧和看熱鬧不過一場海市蜃樓。文學論壇堪比現(xiàn)實的江湖,甚至比江湖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是何樣人等都能閑庭信步,也不是何等樣人都可以渾水摸魚。本以為我以年輕作筆,憑一腔熱情,怎么也會在這片新江湖里打開一塊天地。熟料,年輕只是沖動的代名詞,我的熱情猶如撒落沙漠的草籽,多數(shù)未等發(fā)芽即遭熱沙焐燙而胎死,即使偶遇潮氣得幸運發(fā)芽的幾棵勉強地冒出了頭,也因不耐炙熱再被烤焦。那段時間,我曾抱著幻想徘徊于聲名顯赫的華庭闊宅,看似低眉順眼卻換不來存在感,甚至常常被人藐視訕笑。我還曾不舍晝夜地輾轉(zhuǎn)于風情萬種的別軒雅榭,想不到我的冥頑不靈竟那樣不可思議地僵化,那些標榜的風情萬種原來并不屬于我這樣的“另類”。我也曾灰灰然退隱于寂寂無聲的荒村野店,不是隱居修行,而是逃避現(xiàn)實。我的內(nèi)心陷入到一種碎裂的疲態(tài),以至于連文字都陷入惶惑、懷疑和不安的盲區(qū)。
是緣分讓我遇見了江山。
第一面,并不覺得江山有多特別,唯一的動我心的是“江山原創(chuàng)正文學”那幾個并不顯眼的字。現(xiàn)在還有“正文學”?一個“正”字猶如時下層云翻滾中的一線陽光。曾幾何時,正因為這個“正”字,讓我冒進、迷失、局促、掙扎過,可最終留給我的卻是不合拍的快節(jié)奏和內(nèi)心的茫然。放眼流俗至上,娛樂至死的新潮流,每個角角落落旮旮旯旯都滲透著欲望、功利和浮躁的熱氣,誰還愿把“正”字掛上頭頂?豈不和我一樣的老土、傻帽?再者,敢如此大張旗鼓地打出“正”字旗號,能“正”成什么樣?是扛著“正”字勇于逆流而上的殉道者還是和掛著羊頭賣狗肉……疑問歸疑問,不過恰恰因為這個“正”字對了我“另類”的脾氣。
“反正也是隨便溜達,那就在這塊正字招牌下歇歇腳”。
習慣性地一番游逛,隨手翻讀了幾篇文字,相較很久以來閱讀的寡淡無趣,忽然讓我的心感覺到了顫動。那些不事招搖的文字何止一個“正”字可解?再隨心地涉足幾家社團,不見一處濃妝艷抹的噱頭,也不見一處爭風吃醋的隔空吵罵,有的是各安其事的井然和幽靜,那個“正”字已悄然地款進了我的心底。再隨性地翻閱幾期人物訪談和周年征文,訪談里沒有某些網(wǎng)站的“大咖們”聲嘶力竭地說教,也不見某些論壇“高手們”教師爺般扯天酷地的玄虛,有的只是關(guān)于創(chuàng)作、情懷、感悟之類的交流。周年征文如“江山人賞江山文”“恒”等等都是講述自我成長的故事,不花哨、不做作、不應(yīng)景,我的心當已有了歸屬。
一個“正”字難寫,更難的是堅守。
敢于種下了“正”的種子,如果缺少勇氣、膽識和擔當,那么這顆種子亦逃不脫我先前種草的結(jié)局。如果光有勇氣、膽識和擔當而缺少了堅守的忍耐和意志,相信這顆種子隨時會枯死或被氣候污染而陷入到俗氣的泥淖。江山用十四年的時間表達了堅守的決心,這份心無旁騖地堅守正凝聚成一種力量和精神,如燥熱的伏季吹來一縷清風,讓人不至于因氣溫太高而中暑,也不至于因過度損耗而窒息。
江山不但未嫌棄我的一無所有和一文不名,反而在山邊一隅為我置辦了一塊“自留地”。
浪跡江湖的十幾年,我曾經(jīng)有過類似的三塊兒“自留地”,其中的一塊兒在華庭闊宅,我志得意滿地取了一個很洋氣的名字:ttyyjj。當被華庭管家詢問為何叫這樣的名字,我沾沾自喜地解釋:“前面是我,后面是我的影子”。沒想到,管家沒好氣地提醒我這名字不貼合華庭的風水時,我竟當了耳旁風,依舊不管不顧地栽花種草,結(jié)果被管家直接把這塊兒地封禁了。事后得知,是我的那些文字不夠惹眼、不夠拉風、不夠香艷,不對華庭的胃口。另外兩塊兒分別在別軒雅榭和荒村野店,接受此前次的教訓,我小心地都給取名為“醉客老唐”。醉者,含有一種消極心理,難以消解內(nèi)心的無奈只好借酒澆愁??上?,這兩塊兒地都只耕耘了不到兩年即隨網(wǎng)站的消失而消失。自從江山給了我這塊兒“自留地”,從小心翼翼直到心里有底,我確信不再會流浪后,才鄭重地取名“春里醉客”,同樣的此醉非彼醉,這一次的醉是陶醉、欣慰,是找到了靈魂出口的沉醉。換掉了“老唐”兩字,是告誡自己并不重要,無需強調(diào)。加上“春里”是一個時間記載,更是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愿望。
從此,江山腳下,多了我的一間草屋,我的一塊“自留地”。
三
“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br />
七年的光景,在江山這座萬花筒中,我不算一個合格的“耕耘”者,也不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因為我的“自留地”里無花只有酒,草盛豆苗稀。
有人問:“你怎么看待江山?”
我說:“對我而言,江山就是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桃花源。既有相看兩不厭,又有我見江山多嫵媚,料江山見我應(yīng)如是的自戀。江山在我的心里像一位誠實睿智的隱者,又像特立獨行的修道者,越是亂哄哄越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定力,越是自由泛濫越保持著清醒,保持著不隨波逐流的個性。”
有人問:“你認為文字應(yīng)該是什么?”
我說:“文字能是什么呢?喜歡的人是酒、是茶、是花前月下、是風光無限,不喜歡的人是醋、是鹽、是閑了沒事自找苦吃。我以為的文字不光有記錄功能,更應(yīng)該是贊嘆、吟詠、啟發(fā)、批評和引導的現(xiàn)實載體。如果把文和心聯(lián)系在一起,那么文為心聲,心如果亂了,文字必定虛弱。如果心和文是游離的,那么隨隨便便的心和隨隨便便的文都將是找不到歸宿的游魂?!?br />
有人問:“江山的正文學能堅持得下去嗎?”
我說:“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問題。雖然當下的正文學仍屬于弱勢,但并不是不存在,而是正處于時代的十字路口,無論向左向右,都將歸于正字一途。堅持一個‘正’字確實很難,畢竟誘惑很多,堅持了‘正’就意味著孤獨、寂寞,意味著苦行。但如果都不去‘正’,不敢想象這世界會變成會什么樣,因為‘正’字不唯宗教、種族和意識形態(tài),是所有人心里的公尺。江山堅守了十四年的‘正’,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氣質(zhì),所以才有今天的百花盛開。這份堅守,相信江山人都懂得其中的甘苦。”
有人問:“寫這么多年,有多少是價值的東西?”
我說:“什么算價值?這應(yīng)該是一個哲學范疇的問題,價值既有其客觀的存在形式,又有其主觀的反映形式,從主觀和客觀兩個方面分析,任何片面的理解和認為都是不確切的。寫文字本出于愛好,有沒有價值從心,從對生活的理解和對社會的感知。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自認為有價值就足矣,至于別人以什么標準衡量,褒貶由人,好壞由心。文字本身不應(yīng)該是印鈔機、百樂門和大染缸,應(yīng)該是對人、對已、對社會的責任感?!?br />
有人問:“你怎么理解耕耘這件事?耕耘過無人喝彩怎么辦?”
我說:“耕耘就是耕自己的心。往小了說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往大了說與時間、歲月、生命的對話,耕耘是一輩子的事,只需注重過程,而無需看重結(jié)果,畢竟人只是時光的過客。寫文可以說是一種耕耘,至于耕耘過后非得要人喝彩嗎?耕耘者自有耕耘者的樂趣,寫文字不只為了讓人喝彩,更是內(nèi)心的一種放飛。作為一個文字愛好者,與文字作伴,就是看清自己的過程,可以不深刻不清晰,也可以沒靈性,但一定要有自我的思考和看待。寫文字的過程,必然枯燥、苦澀,但一定要有堅守的心,因為堅守的力量不是簡單的物質(zhì)存在,而是內(nèi)在氣質(zhì)的體現(xiàn),堅是一種態(tài)度,守是一種信念。喝彩可以看作是別人對你的評價,有喝彩當然好,那是對耕耘者的鼓勵,沒有喝彩也無須氣餒,因為有了堅守,給自己喝彩不失為一份自信。”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閑種一片綠,歲月留馨香。
我的江山,我的“自留地”。
(原創(chuàng)首發(fā))
幽默風趣里,你歌,你吟,播種文字的種子,收獲文字帶來的樂趣。揮灑才情。走過的路上,一路芬芳。祝賀老唐!祝文豐筆健!收獲更多碩果!
不在一起的時間,懷念曾經(jīng)在一起舞文弄墨的日子。
過去,真好!
現(xiàn)在,真好!
未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