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海南行(散文)
盡管平生不是第一次去往遙遠的南國,也不是第一次看海,但是,當我登上前往海南的客機時,心里還是抑制不住渴望和激動。雨后初晴,白云如棉,如蓮,似在伴著我一同前往目的地。腳下城市、農(nóng)田、山脈、森林、河流隱約可見,一條條筆直的或彎曲的公路縱橫交錯,大地變成了一幅幅巨大的龜背圖,里面似乎蘊藏著無窮的神奇和美好。這情景讓我聯(lián)想到那句耳熟能詳?shù)馁嫡Z:烏龜有肉在肚里。
是?。∵@大好河山豈是我這肉胎凡眼隨意就能洞穿的?
飛機越過茫茫的大海,此時天地間沒有一絲兒云彩,天海渾然一體,四顧一片藍色,我的心思更加激蕩開來,覺得自己似要離開地球而穿行到茫茫的宇宙中,直到又一片陸地和山脈呈現(xiàn)在眼前,我的思緒才重新回到了現(xiàn)實。
我之于海南的向往,原因除了它與大陸迥異的海島風光外,主要還是因為那里有我最崇拜的文化大家——蘇軾的足跡。這位被譽為文宗的川籍大作家生逢朝廷政治黑暗、官僚腐敗傾軋、民生艱難頹圮之時,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時光不得已定格在了海南的儋州。我猜想,自從人類誕生直到近現(xiàn)代交通工具出現(xiàn)之前,或許他是南行最遠的一位文化名人了。那時的海南被中原人稱作蠻荒之地,因路途遙遠瘴氣瘟疫肆虐,去往那里就意味著踏上了不歸之路,何況當年他還是因一場文字冤案被貶而去的呢?
但是東坡先生到了那里,當?shù)厝藗儾⒉灰蛩送臼《÷?,反而報之以最大的熱情。由此他再次遭到政敵的嫉恨,地方官員受命將他“攆”出官府臨時提供的居所,他一時真正成為了“無家可歸”之人??僧?shù)匕傩詹⒉粸楣俑疲瑓f(xié)助他修建了一座簡陋的“桄榔庵”。東坡先生并沒有哀嘆于自己的命運,而是一邊務(wù)農(nóng),一邊用自己的才學(xué)指導(dǎo)當?shù)厝说纳a(chǎn)生活,還幫助他們選址打井,給他們講學(xué),賦詩吟唱自己的新生活,與當?shù)厝硕冗^了一段其樂融融的時光。后來的人們還為他修建了“東坡居士紀念館”,以讓他世世代代受到人們的瞻仰和愛戴。我們甚至可以認為,他的到來給海南豎起了一座文化的最高峰!
同行非止一人,他們的興趣更在三亞的自然風光,我只得隨了大流。接機的是一個漢族小伙和一個黎族姑娘,簡短的交流后我便得知小伙來自哈爾濱,他們在三亞相識后順利成為了夫妻,一起創(chuàng)業(yè)置業(yè),親手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幸福生活。這樣的愛情和勵志故事在民族大融合和改革開放的時代并不鮮見,但想到二人來自天南海北,千里姻緣完全是因為國家的整體面貌迅猛發(fā)展而帶來,祝福和感慨同時涌上我的心頭。
酒店位于海濱。一放下行李,我便要求酒店工作人員送我前去海邊。夕陽西下,幾片云朵被它燒得通紅,天空的絢爛倒映下來,大海變成了一個紅彤彤的彩池。此時正當退潮之際,無數(shù)的趕海人在海灘中忙碌,饒有興致地撿拾大海日復(fù)一日無私的饋贈。我趕緊拿出相機一邊拍下大海才有的獨特的黃昏,一邊順著一條長長的走廊繼續(xù)行走,盡可能讓自己親近大海。恰在此時,一只大海龜浮在水面向岸邊游來,身邊的幾個人立即驚叫起來,其中還有幾個外國人。海龜聽見聲音,特意停住身子,抬頭朝我們望了幾眼,這才一個猛子扎入深水中,留給我們一份沒有看夠的遺憾隨海風飄蕩。
夜色漸重,此時天空中的幾道云彩已經(jīng)變黑,拉長變幻成了兩條長長的云帶,中間被紅紅的晚霞浸透著,一架飛機如流星一般沿著云帶中間飛向遠方,幾顆星星率先探出頭來,無數(shù)的星星相繼出現(xiàn),與城市璀璨的燈光對望著,預(yù)示著這座海濱城市一個不眠之夜的到來。
夜市人潮涌動,同行的年輕人和孩子們圍著海鮮攤喧鬧不已,各自按照自己的喜好購買了一些海鮮,交給燒煮的攤販后,就近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嘴里的唾液猛增,興奮與那些海鮮的香氣一起在空中蕩漾。懾于痛風的威脅,我只得點購了兩樣小吃——抱羅粉和椰子飯,陪大家小坐片刻后就提前告辭,沿著三亞河踽踽獨行,眼里是隨波起伏、昏昏欲睡的小船,耳朵里是海浪的溫言細語,身上被海風的纖指撫摸著,直到累了才打車返回酒店,靜待次日的正式游覽。
確切地講,三亞全城就是一座花園城市,熱帶植物種類繁多、蔥蘢蒼翠,加之造型各異的建筑間雜其中,自然景色和人工建筑搭配合理,相得益彰,帶給游客巨大的視覺震撼和情感沖擊。市內(nèi)值得游玩的景點頗多,由于時間的限制,我只得從中精選了幾處,比如天涯海角、南海觀音、蜈支洲、鹿回頭、椰夢長廊等。輾轉(zhuǎn)其間,我早已被湛藍的海水、雪白的浪花、漫長的沙灘、多彩的珊瑚、甜爽的椰子迷醉了,那感覺并非筆墨可以描述,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深刻體會,是以筆者決定停止贅述,而讓讀者有機會自己去慢慢品味。
“游島不出海,相當于沒來”。我原本喜歡一個人自由獨行,但出海則由不得我這樣的個性,我只得再次隨了大流。登上游輪,我們立即駛向大海深處,眼前天高水闊,碧波浩渺,晶瑩透徹的海水一時間洗去了我胸中的全部憂愁,我想起了《海底兩萬里》中描述大海的句子:“大海是一切!它覆蓋著地球的十分之七,它的呼吸是純凈和健康的。它茫茫無邊,但人在里面從來不孤獨……它是運動和愛……是無限大的生命體……”
不出意外,水上游樂項目頗為繁多,如摩托艇、海上飛毯、香蕉船、潛海等。一到玩水地點,同伴們便爭先恐后地搶到甲板上排隊等候。我于這些玩耍項目并無多大興趣,只是一個人靜靜地觀賞海景,偶爾拿出相機拍下我心愛的景色,盡興后才又回到船艙中。此時艙中還有幾個與我一樣不想下海的陌生游客,大家便湊到一個游輪管理人員周圍攀談起來。我們聊三亞風光,也聊海南其它地方的景色,有人還炫耀似地聊到了在西沙、中沙、南沙群島的見聞,我窮盡腦汁回憶曾在書報上看到過的三沙群島往事,心里產(chǎn)生一份好奇和向往。
思緒還沒停止,一個游客又說起了海南解放的故事,大家的話題便集中到了瓊崖支隊、紅色娘子軍等往事上,慨嘆當年解放軍的勇猛、果斷和島上人民的配合與奉獻,慶幸海島得以解放并與大陸融為了一體。這個話題自然讓我想起了祖國的另一個寶島——臺灣,我也暢想起那里的風物美景來。曾聽過一個形象的比喻:大陸版圖形狀如同一只雞,海南島和臺灣島則好比這只雞產(chǎn)下的最大的兩枚蛋。我在想,雞和蛋原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另一枚被硬生生分開的“雞蛋”何時才能真正投入“母雞”的懷抱呢?
我的目光再次觸及遠處的城市和近處的風光,思緒又與東坡先生聯(lián)系起來:儋州與三亞近在咫尺,要是東坡先生當年知道島南還有這么一塊美麗的土地,不知他會不會停下自己南行的腳步?如果他也具備了現(xiàn)代人才有的下海條件,不知他會產(chǎn)生怎樣的想法?
告別三亞,我踏上了去往海口的動車。同學(xué)老馬將我領(lǐng)到了海口最高處——海南國貿(mào)大廈,我們一邊品茶一邊暢聊海南的今昔,從他的嘴里我對海南獲得了新的認知,一時竟產(chǎn)生了想要移居寶島的念頭。
離開海口,我的旅途便只剩此行的最后一站——儋州了。盡管還沒見到她,我相信那里的現(xiàn)代化一定不亞于海南和祖國的其它地方。我又想,如果東坡先生真有在天之靈,不知他看到今天祖國各地的面貌和人們的幸福生活又會心生怎樣的感慨?以他那樣的大胸襟、大手筆,不知又會留下何等膾炙人口的文章?
車輪滾滾,儋州在望,我的心思變得越來越復(fù)雜。唉,我該以怎樣的心情和方式去憑吊這位舉世著名的文豪?紀念這位我仰慕已久的圣賢呢?
后記
踏上歸途,臺風“暹芭”特地趕來為我們送行,狂風暴雨再現(xiàn)了海島的另一面,也似乎隱喻了東坡先生在此地的別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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