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治療“鴿子蛋”(散文) ——治療“鴿子蛋”
一
2014年,我光榮退休。起初我考慮先浪漫一把我的未來人生:老得如茶香,靜坐而白云滿碗;老得若詩行,薄語而亦素亦美;老得似花開,緩慢而枝上生香。
然而,因兒子家“工作需要”,他們的“一紙調令”,把我原先的“夢想”撕得粉碎——我不得不來大城市。
常食五谷雜糧,偶有抱薪之憂。在大城市看孩子期間治療“鴿子蛋”的經(jīng)歷,想想都讓我膽顫!
今年5月的一天,我背部突然冒出一個“鴿子蛋”。我趕緊花50元給掛了個三甲大醫(yī)院的皮膚科普通號。
我坐了30分鐘公交車,經(jīng)過“重重關卡”來到醫(yī)院。醫(yī)生看了一眼,“是皮脂腺囊腫!現(xiàn)在還很硬,先吃消炎藥吧?!比缓笏靡恢付U點按鍵盤:兩盒頭孢,兩盒藥膏和兩小瓶藥液,共計166元未付。
“消炎藥每天吃兩次,藥液和藥膏每天涂抹兩次,是防感染的。一周軟了以后,到我們醫(yī)院外科用針抽出膿液來就行了,去交錢拿藥吧?!贝蠓蚩陬^醫(yī)囑,語氣透露著見多識廣,胸有成竹。
我心中竊喜:還是大醫(yī)院“妙手仁心”的大夫靠譜。
回家我按醫(yī)囑嚴格執(zhí)行。
二
星期一,黑色的天空,散發(fā)著詭異的氣息,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壓抑和焦慮。
到今天8天過去了,不僅沒好,情況漸漸惡化了——因為這個腫塊兒已經(jīng)潰破化膿了。我趕緊又掛了這家醫(yī)院的外科,想讓他們趕緊“用針抽出膿腫物”。
哪成想,接診的外科專家看了一眼皺起眉頭,“哎呀,不行啦,先換藥吧。估計至少一個多月或更長的時間才能……做手術。”
我頓生恐懼,若吳牛喘月。
他給我開了單子,我排了20分鐘的隊,交了568元錢,刷了個18號。
換藥室的護士給我換了第一次藥。然后她囑咐,“三天來一次,還有兩次”。
第三次換藥時,她提醒我,“情況不太好,三天以后還得來換藥。不過,”她特別強調,“下次換藥得重新掛號?!?br />
我問她,“用不用吃消炎藥?”
“不知道,你得去問醫(yī)生,你先掛個號吧……不過可能今天……沒號了?!?br />
我疑惑不解:作為堂堂大城市三甲醫(yī)院的護士,用不用吃消炎藥你竟然“不知道”,你還得要病人去掛號問醫(yī)生。難道“南丁格爾們”除了換藥,其它一概不知?難道患是你自己,你也如此操作?難道患者是你家親人,你也是這個態(tài)度?是搪塞,冷漠,麻木,還是司空見慣?是利益染黑了靈魂,還是銅臭泯滅了良知?
換了三次藥,傷口不僅沒好,而且有越來越惡化的趨勢。要命的是,疫情也越來越嚴重,公交車開始甩站了。
三
轉眼三天過去了。我不敢耽擱,趕緊打車去了附近另外一家三甲醫(yī)院。醫(yī)生看了看我這個潰破了的“鴿子蛋”,眉頭緊鎖,“喲,你最好還是上原來的醫(yī)院去看”,他好像推辭。
我說,“現(xiàn)在疫情下坐公交車去不了?!?br />
他趕緊以“行家”口吻糾正我,“那你應該找皮膚科呀,不應該掛外科呀,”他分明是推辭。
我滿腹狐疑,“現(xiàn)在不是它已經(jīng)破了嗎?這不歸外科嗎?”
醫(yī)生不再言語。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非常嚴肅地對我說?!澳阏鏇Q定在這兒治嗎?”看來他要亮出底牌。
我非常著急,“當然”。
“那好。從現(xiàn)在開始”,他和盤托出他的“治療”方案,“在我們這里的手術室里,我們給你把它清除,不過估計得需要相當長的時間——第一周每天都要做清創(chuàng)手術。記住按照醫(yī)院規(guī)定,每一次來都要提前掛號?!?br />
兩個“每”字狠狠撞擊著我的耳膜,連我腦袋都震得嗡嗡作響。
考慮到我們漂族沒有醫(yī)保,我怯生生問了一下,“大概得需要多少錢?”
他嘬了一下牙花,“這……我可說不好,反正每次都得大幾百吧。嗯……第一周每天來一次;到第二周,兩天來一次;到第三周,三天來一次;……這樣至少一個多月。你考慮清楚,到底在不在這里看?”
打印機吐出一張單子,有幾行小字我沒看清,但是我的眼睛卻準確捕捉到一個數(shù)字646,應該是這次治療費用。
見我猶豫,他趁機支了一招,“要我說,你們最好去城北的小醫(yī)院去看。掛號費也就20塊,治療費用相對便宜些。你們再考慮考慮,我要先去做核酸?!?br />
他就是推辭,而且不藏不掖,直截了當。
我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一是目前疫情嚴重,連續(xù)一個多月都來醫(yī)院,萬一醫(yī)停診怎么辦?二是每次都要驗證核酸,健康碼,測溫,一個多月中我要有異常進不了醫(yī)院怎么辦?三是掛號費,藥費和治療費對我們漂著的異地人來說也是個天文數(shù)字,實在承受不起。況且每天能不能掛上號,也不得而知。
我無奈,“大夫,對不起,還是算了吧,給您添麻煩了?!?br />
我還是放棄了。他非常利索地收起單子,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我至今都不能解讀那笑是“事不關?,??掛起”還是“敷衍了事,得過且過”。
四
情況緊急,我又不敢耽擱,隨后我打出租車來到城鄉(xiāng)結合部的城北醫(yī)院。這個外科醫(yī)生看了看說,“炎癥這么厲害,單憑換藥怎么能消炎呢?再說,目前這個狀況也不宜做手術?!?br />
于是他給了一個治療思路,“在我們這里先打點滴。把這個炎癥消下去,然后再考慮是不是把囊腫的部分挖出來?!彼謫?,“你們屬于自費還是醫(yī)保?”
我說“我們是外地人,只能是自費?!?br />
“這樣吧,先給你打點滴消炎吧?!?br />
于是他給我們開了五天打點滴的消炎藥,還有術前的一些生化檢查項目,總共約2000元。
第五天,接診的大夫看了看我的傷口,“愈合得挺快,其實里邊也沒有什么東西了。這樣吧,再給你輸幾天液,如果要行的話,我們就不用做手術了,也就不用花幾百塊錢手術費了。”
“滴滴滴”,打印機吐出一張單子:西藥費,治療費,注射費,留觀診察費……1580元未付。
醫(yī)生遞給我單子,“又給你開了五天的液。今天順便再換一次藥,輸完就傷口大概就愈合了,到時再看。交費去吧!”
我把單子遞進收費窗口,打開了微信的收付款二維碼……
再加五天輸液,收費1580元,我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哀嘆。
五
治療到七天。正當病情大有好轉時,擔心的事還是找上門來:愛人《健康寶》彈窗了。去社區(qū)一了解,原來她去超市的地方有一個陽性患者光顧。
社區(qū)辦事雷厲風行,當天就給我們門口安了攝像頭,我們全家人必須要居家隔離七天!
針對我的后續(xù)治療,我和社區(qū)負責人進行了電話溝通,他說,“咱們隔離期間對口醫(yī)院是航空總醫(yī)院,是閉環(huán)管理,出去看病需要叫120去那個醫(yī)院。原先的醫(yī)院是跨區(qū)域的,去不了??床∵€需找醫(yī)生重新評估”。
“120救護車免費?”
“自己掏。來回三百多塊錢,這是規(guī)定?!?br />
我算了一下,若叫120去新的醫(yī)院進行治療,每天費用又得七八百,這筆費用我實在負擔不起!
最后我含淚回復,“領導,謝謝你們的關心,我不麻煩你們了,我自己在家里吃點消炎藥算了,至于會不會惡化,聽天由命吧?!?br />
“要不然你先考慮考慮,要去的話,我再給你聯(lián)系120救護車……”他掛了電話。
他們“有法可依,執(zhí)法如山”;我們無可奈何,萬念俱灰!
窗外,烏云滾滾,席卷著蒼茫的大地,席卷著五月陰晴不定的天空。雷聲,轟鳴在即!黑壓壓的烏云,早已塞滿了我的眼睛和胸口,除了無奈和無助,我一無所言,也不知所言。
六
居家隔離期間,雖然每天按時吃藥,還是整日憂心忡忡:會不會感染化膿?會不會發(fā)燒?會不會前功盡棄?……
解封后第一時間我又去了城北醫(yī)院。幸運的是“鴿子蛋”并沒有惡化,只是還需繼續(xù)治療。至于它何時消失醫(yī)生心里也沒譜。唯一能確定的是除了掛號費外,我手里已經(jīng)攥有四張“門診費用清單”:醫(yī)療服務,西藥費,診療費和材料費等等累計高達五千元!
回家路上回味著這次在大城市看病的歷程,我心傷,心涼,心煩,心亂!我很矛盾,感覺總有一股無名的火悶在胸口,像要炸開??墒?,我不知道火從哪里來,又要泄到哪里去!
回小區(qū)后,老鄉(xiāng)向我打聽“鴿子蛋”的治療情況,我眼角流了淚水,哽咽道,“不講了?!?br />
他知道,這句“不講了”的背后,是多少辛酸、疲憊、慍怒、憂愁,悲憤和無奈!
這晚,我夜來幽夢:華佗親自為我療毒,葛洪親自為我敷膏,他們“身著白衣,心藏錦緞”,不消幾日,我的“鴿子蛋”不翼而飛;這晚,我夢里依稀:我建了一所“病人就是親人”的平民醫(yī)院,特聘張仲景、孫思邈、李時珍、白求恩等中外名醫(yī)坐診,他們個個“懸絲切脈,妙手回春”。這里沒有利益熏心的靈魂,沒有發(fā)霉變質的良知;只要病人走近來了,就可享受到這些“妙手仁心”的白衣天使一站式診治。在這里所有痛苦的生命都得以挽救,所有恐懼的心靈都得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