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裹金的街樹(微型小說)
把錢交到黑叔手上,我對(duì)他說:“社會(huì)即江湖,平靜下暗藏洶涌。充滿笑容的面孔下,藏著一只張開獠牙的惡虎;熱情洋溢的待見背后,隱蔽著一顆偽善的心……你一不小心,就會(huì)踩坑。它就像那坨坨馬屎,金玉其表,其實(shí)里面有可能是充滿蟲蛀的臭糞,骯臟得不得了……”
黑叔接過錢,連兩件衣物一同放進(jìn)蛇皮袋里。他笑了笑:“看我一身?yè)炱茽€的行頭,誰來坑我?”說罷把蛇皮袋一甩到肩上,出了門。
黑叔到了銀山市,也沒給他兒子電話,徑直就走出了車站。
車站外的人群熙熙攘攘,人聲、車聲、車站樓頂?shù)膹V播聲纏雜在一起,人與人相隔兩三米,都聽不見對(duì)方在講些什么。黑叔側(cè)耳傾聽,方才聽清那略顯富態(tài)的出租司機(jī)邀他坐的士地喊叫。
“我不坐,我家近?!焙谑暹B連搖手并編了個(gè)謊言。
“嗨,我拉你一會(huì)就到,何必辛苦走路啦。”的士的司機(jī)上前就扯黑叔肩上的蛇皮袋。
“我不坐車,我家不遠(yuǎn)?!焙谑逡粋€(gè)躲閃并大聲告訴司機(jī)。
黑叔還真的沒有撒謊。兒子與他通話,常常跟他說,兒子工作的地方離車站不遠(yuǎn):“車站大門沿街直直下來,穿過金光閃閃的街市到達(dá)第一個(gè)十字路口,往右拐100米就到那棟高高的房子?!?br />
黑叔沿著繁華的街道去尋找兒子。城市真的很美!他目不暇接地欣賞著豪檬裝飾的街景。路邊有著很多金黃色枝干的樹,令黑叔很好奇。心想大城市與農(nóng)村就是不一樣,連樹木都是金的。農(nóng)村人都喜歡去城市撈金,原來是遍地黃金啊!
大路兩旁,盡是賣著各種各樣商品的商鋪。商店門口,有飄亮妹仔跳著勁舞招攬顧客的、有“全市最低價(jià)”“跳樓價(jià)”等等醒目字眼吸引客人的……但來來往往的人流,卻很少有人進(jìn)商店去買東西。盡管售貨小姑娘和小哥哥的吆喝聲很是賣力。
可能是黑叔多朝商鋪望了幾眼,對(duì)面的老板娘立馬顫顫的朝他走來?!袄鲜?,來我們店買把雨傘吧。我們這里東西幾便宜的,5塊錢一把傘,防紫外線,遮陽擋雨,特別劃算哦?!?br />
紫外線是什么他不懂,但傘遮陽擋雨還真實(shí)用。雖然家里已買有多把,但早上匆匆出門竟忘了帶。正好,天空下起了毛毛雨,黑叔轉(zhuǎn)念一想就隨著老板娘進(jìn)了商店。
商店里還真的什么東西都有,標(biāo)價(jià)都很便宜。黑叔在老板娘的引指下,在店里挑選了幾樣心儀的東西??纯丛撘亩疾畈欢嗔?,黑叔把東西都交給老板娘打包。老板娘麻利的手腳,一下就把東西疊好并放進(jìn)一個(gè)印有半個(gè)女人頭像的手提袋里。
五百多元的東西,黑叔從袋里掏出錢包一張一張地?cái)?shù)給老板娘。老板娘也一張一張地接過錢,可錢到老板娘手里如何數(shù)都沒有夠數(shù)。沒辦法,黑叔打開了蛇皮袋,從里面取出一梱足有十萬塊的鈔票。那是家里的征地款,他要拿去給兒子保管。在老板娘驚訝的眼神和贊美的話語下,黑叔大方地抽出一張補(bǔ)給了老板娘。
黑叔放好東西,轉(zhuǎn)身就要走開。突然聽見老板娘說:“叔,你這張錢好像假幣哦?!?br />
“哪里會(huì)有假的?這個(gè)是剛從銀行出來不久的啊?!焙谑鍙睦习迥锸掷锝舆^錢,跑到店外光亮的地方,張開錢朝向天空。此刻他也疑惑了:“唉!還真不見那透明防偽的100字樣。奇怪了!”
“這有什么奇怪的?我們做生意經(jīng)常碰到假錢。銀行里取錢也有偽幣??!”老板娘接過話茬,眼里飄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這張你拿去,換另一張給我!”
黑叔望了一眼那有著慈眉善目的面孔、講話帶甜甜的聲音、還有端莊倩麗的老板娘,無奈地又抽出一張錢遞給她。
可是,一張張錢都被老板娘退回:全是假幣!
天??!這可如何是好?怎么去跟兒子交待???黑叔一陣黑火攻心,踉踉蹌蹌地想站起來,突然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一個(gè)重心不穩(wěn)就要跌倒。他急忙要扶往門前那棵“黃金樹”,誰知卻把金光閃亮的樹皮——裹在樹上的黃金布料扯了下來……
望著金色裹布里面黑色的枝干,黑叔幡然醒悟,但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