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感動】詩情畫意看蘇杭(散文)
一
六月,荷花綻放,蟬鳴如歌,隨旅游團進行了一場短暫的江南之旅。
到上海時,天色已黃昏。
透過車窗,我看什么都覺得新鮮而好奇。街道兩邊樓房高聳,重重疊疊,似要沖破云層。除了現(xiàn)代化的高樓,還可看到幾棟老建筑。那些老建筑,一磚一瓦、一門一窗雖被時光鐫刻上印痕,卻別有風韻,有古樸典雅的美感,讓人遙想當年主人的排場和品味。新與舊、現(xiàn)代與過去在這里劇烈碰撞,又完美融合,賦予上海一種特別的風情和格調(diào)。
華燈初上,每一盞燈似一雙夜的眼,窺視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窺視著來來往往的人。車流如洪水,在街道上汩汩流淌。時尚的紅男綠女,行色匆匆,奔向他們要去的地方。他們是這個城市的主人,在這里謀生亦謀愛。而我則是這個城市的闖入者。我不遠千里,從廈門來到上海,仿佛就是為了見證上海的黃昏,見證它的繁華和喧囂、迷亂和騷動。
那夜,坐游輪在黃浦江上看夜景,暗暗激動。
黃浦江,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在民國影視劇里時常見到,曾是當年舊上海一個最活躍的所在,演繹過多少愛恨情仇、家國恩怨。如今的黃浦江,依舊浩浩蕩蕩,只是昔日的凌厲和飛揚已被時光的流沙掩蓋,如一位閱盡風云人世的老者,只剩下無盡的淡定和從容。
站于游輪上,江風涼爽,非常舒適。游輪在江面上緩緩行駛,一棟棟璀璨的高樓在眼前展現(xiàn),如一座座金碧輝煌的水晶宮,那是燈光賜予的效果。燈光是城市的王,主宰了城市的夜。若少了這些燈,再美的建筑也會被黑夜吞噬,所有的美都將是一場虛無。
當行程走完,游輪回到起點,我激動的情緒才得以平復,一切都遠去、靜止,仿佛覺得剛才跌入到一個綺麗的夢里。唯有江水靜靜流淌,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它經(jīng)歷了太多歲月沉浮、風云變遷,已變得寵辱不驚。
走出游輪之時,被一個四、五歲的外國小女孩深深吸引。她很漂亮,有一頭金黃色的長卷發(fā)、肌膚似雪、眼睛又圓又大、瓜子臉,像童話里走出的白雪公主。大人和她說話,她會很有禮貌地回答,舉止落落大方,毫無羞澀之態(tài)。我想象著她長大的模樣,將會是怎樣一個美麗的女子,又會有著怎樣非凡的人生。我愿她一生幸福。
那夜,住在酒店,雖不是市中心,但總算是在上海的土地上,夢里有了斑斕的色澤。
二
到了蘇州地界,感覺才算進入到真正的江南。
車子行駛在公路上,已是午后。大多數(shù)人在車上睡著了,我卻毫無倦意,專心看著窗外景致。對我而言,江南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都是有姿色的,不舍錯過。
稻田鋪天蓋地,禾苗修長、碧綠,金黃的稻谷在禾苗間隱隱綽綽,黃綠相間,明媚動人似一個春天的童話。我聞到了稻谷成熟的氣息,混合著草木和泥土的香氣,這是一種和上海迥然不同的味道,令人愉悅。
稻田中間有村莊。一間間白墻黑瓦的房屋,把江南的韻味彰顯到極致。白墻,白得純粹,讓人心明眼亮;黑瓦,有著質(zhì)樸渾厚的美感,仿佛被墨浸染過,仿佛凝聚著夜的黑。從沒想到白與黑的組合,可以如此魅惑人心,把美推向最簡單的境地,其他的色彩和它們相比竟顯得俗艷。面對這種江南風格的民居,心思會變得清簡,心情會變得明媚,只覺山河俊秀,歲月靜美。
我們直奔蘇州古城而去。新城不看也罷,和其他的城市沒有什么不同?,F(xiàn)代的城市似復制品,千篇一律,個性盡失。
在古城的街頭,我們欣賞江南建筑,聆聽蘇州話,品嘗桂花糕,看古色古香的欄桿和站臺,看蘇州女子,似置身于婉約詞的意境里,無比曼妙。尤其是聽蘇州女子講蘇州話,如聽一支江南小曲,心會變得柔軟纏綿,不舍離去。
便是街頭小販,亦無市儈氣息。
我記得那個賣水果的男子,三十多歲,很清瘦,有著明亮的眼神,把水果店打理得花團錦簇,似一個花園。香蕉、葡萄放在一個個藤編的籃子里,籃子則掛于墻上;蘋果、橙子、梨等整齊放于貨架上,擺成各種好看的造型;西瓜用竹筐裝著,并不堆得滿地都是。有客人來買水果,他既不過于熱情,又不顯得冷淡,恰到好處。無顧客時他坐在那里看街景,或者把弄亂的水果重新擺放好。我在他那里買了點香蕉和葡萄,他知我是游客,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離開蘇州,建議我不要多買,以免壞掉。他是用一顆詩心、一份真誠在賣水果。
還有那個賣桂花糕的老人,慈眉善目,親切如自家的老祖母。她賣的桂花糕不是工廠流水線上的產(chǎn)物,而是手工制作,很精致。品嘗老人做的桂花糕,似咬住了一個美好的秋天,滿口的桂花香,溫潤肺腑,芳香味蕾,甜而不膩,口感綿柔而有嚼勁,回味悠長,是地道的江南桂花糕。老人把對江南傳統(tǒng)糕點的情意都傾注在這些桂花糕里,她的堅守和執(zhí)著讓我感動。那一刻,我感到蘇州人的溫情與淡泊、細膩與質(zhì)樸。這或許也可代表蘇州這個城市的個性和氣質(zhì)吧。
晚飯后,和團友到運河邊散步。
運河的一邊是馬路,雖有車輛行駛,但不多,所以不覺喧鬧。風輕輕吹來,河面蕩起絲絲漣漪,讓運河更顯柔美。楊柳依依,緩緩搖曳,若女子的細腰在扭動。天色漸漸變暗,對面人家的燈光次第亮起,有醉人的話語聲隱隱傳來,和著蟲兒的啁啾聲,在河面上飄蕩,最終消散在暮色中。這些聲音最終去了哪里,我無從得知,也許飄到了天上,也許落入了水中。
佇立小橋,橋墩上立著一個個石獅子,小巧玲瓏,歪著頭凝望前方,霸氣而調(diào)皮,給小橋添了靈動之美。我和團友各自靠在橋的欄桿上,照了幾張相,把蘇州的美定格在照片中。抬頭看天,這里的天空好遼闊,讓人望之豁然開朗、積郁頓消。月兒升起,俯視人間,帶著慈悲和溫柔。這是蘇州月,是江南月。我已很久沒有如此看月。月是高潔之物,看月需要心境,更需情懷。在廈門,我錯過了多少有月的夜,數(shù)不勝數(shù),我不知道我的時間去了哪里。廈門的月注定孤獨,總是被高樓阻隔,讓人常忘卻。即使有時能看到,也是灰蒙蒙的,看了不免悵然,不如不看,哪及蘇州的月清新,似被水洗過。人立于這樣的月下,心會禪定,世間所有的憂煩似被月的清輝抹去,對人生會有新的認知。
憑倚欄桿,遙望前方,河水靜靜流淌,流向蒼茫的遠方,流向遙遠的未來。河水如此沉默,易被人忽視。它經(jīng)歷過漫長歲月,經(jīng)歷過無限榮光,它比小橋、比橋墩上的石獅子、比河邊的房屋更古老,更有資歷,它應(yīng)該張揚、喧嘩,可是卻始終保持沉靜、謙卑,只是專注于流動。它知道,流動是一條河的責任,是它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如果一條河不流動,就不配做一條河。在這一點上,運河比人睿智,它雖緘默不語,卻能洞悉一切,看透一切。
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小橋流水人家,楊柳風,明月夜,美得詩情畫意,有著悠遠的意味。這是一個讓我感到親切的夜,尤其是看到河邊人家的燈光,暖意頓生,雖然沒有一盞是屬于我的,但我覺得自己融入了蘇州。
待到月上中天,我們披著月色和清風歸去。我記住了這個夜。
三
來杭州,只為西湖。
西湖凝聚了杭州所有的精華,充滿了太多的傳奇和浪漫,每一個景點的名字都詩意盎然,斷橋殘雪,蘇堤春曉,柳浪聞鶯,三潭印月……在千年的時空里活色生香,聽之便已沉醉。
漫步于西湖的水邊、樹蔭下、花間,輕易就遇見了美。每一滴水都充滿靈氣,清澈若山泉,讓人欲捧之入口。鳥鳴若琴箏之音,在湖面上輕柔滑過。人容易被鳥鳴吸引,人聲也易被鳥聲掩蓋,聆聽鳥聲,最好靜默,與鳥聲相比,人聲顯得吵鬧、俗氣。滿目的綠,無邊無際,一伸手,就可抓到一把,水靈靈的,可掐出水;若膏腴,可擰出油。六月的陽光潑辣,但有了樹蔭的遮擋,會變得柔情楚楚。累了,立于一棵樹下休憩,遙望湖光山色,心旌蕩漾。
在蘇堤漫步,會情不自禁踏入宋朝。我看到一個舉止灑脫、神采飛揚的男子大步向我們走來,那是宋代大文豪蘇軾。這個才華橫溢、一肚子不合時宜的男子,一生被人排擠、打壓,顛沛流離,卻始終樂觀豁達,保留一顆赤子之心,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蘇軾與杭州、與西湖淵源深厚。在杭州做通判時,蘇軾常游西湖,寫了一首詩“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抹濃妝總相宜。”蘇軾在杭州還認識了十二歲的王朝云,把她留在了身邊。這個美麗的女子,有悟性,有靈性,在蘇軾的身邊成長,懂他,愛他,與他不離不棄,癡癡相隨,共度跌宕起伏的人生,成為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女人。
數(shù)年后,蘇軾再次到杭州做官時,發(fā)現(xiàn)西湖淤塞,上書朝廷治理西湖,并利用挖出的淤泥葑草堆筑起一條堤岸。杭州人民為紀念蘇軾治理西湖的功績,把此堤命名為“蘇堤”。如今的蘇堤,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歷史煙云,幾經(jīng)修繕,雖非曾經(jīng)的蘇堤,但杭州人們、來西湖游玩的人們永遠不會忘記蘇軾,他雖已化為塵土,但是他的精神、他的氣度光耀千秋,永遠感召后人。
在杭州只是半日,游西湖的步履是匆促的,所到之處走馬觀花,但西湖的美已打動我心。有人認為,賞西湖,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雪湖。我卻認為夏湖不如春湖。想那人間四月天,草長鶯飛,桃花艷,梨花白,楊柳新綠,春雨如絲,坐一條小木船游西湖,該是何等人生樂事,若有一二知己同行,夫復何求?下一次,我定要選擇一個春天來西湖。
對于上海、蘇州和杭州,我不是歸人,是過客,無法深入讀懂它們的美,但曾經(jīng)來過,已可慰我江南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