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關(guān)于記憶(散文)
小時候聽母親講故事,說人死之后,要過奈何橋,喝一碗孟婆湯,然后就投胎了。一喝孟婆湯,這輩子的恩恩怨怨就都忘記了。如果真有來生,確實要喝孟婆湯的,不然,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依然記得上輩子的事情,或痛苦,或不幸,怕是也不算重生了,也不能重新來過了。
記憶是什么?百度里說記憶是人腦對經(jīng)驗過事物的識記、保持、再現(xiàn)或再認,它是進行思維、想象等高級心理活動的基礎?。
有人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記憶有時候,是個麻煩的東西。我大伯母的女兒早逝了,她做了個夢,夢里她告訴大伯母,她要來了,就在那時候我出生了,家里人都覺得我長得像那個姐姐。只是前世的事,我不記得了,我只是母親的女兒。我以前得過一種病,類似于扁桃體發(fā)炎的那種,犯起病來,脖子和臉都腫了,每個發(fā)病的夜晚,我的夢都在大伯母家的舊院子里摘那個棉豆兒吃,醒了都覺得奇怪,那棵棉豆樹就是那個大姐姐,從山林里移植而來的。所以,我說記性太好,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我在年少的時候聽了太多家里人的傳言,而這些迷信的傳言竟然根植到了我的記憶深處;而大伯母,也因為記憶,一輩子思念愛女。
人活一世,苦樂酸甜,過去的還是放下的好。姥姥突然離世,她安靜地躺在棺木里的時候,我就在想,她是不是過了奈何橋,是不是喝了孟婆湯,我希望她能忘記這一世的苦處,重新來過,姥姥這輩子確實過得太苦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兩個兒子都在她之前走了。我希望她能投到一個好人家,忘記這輩子所有的苦難與不幸;苦笑,不過是我內(nèi)心的自我安慰。
沒有記憶的人,同樣是痛苦的,沒有記憶就沒有了靈魂。
看過一個電影《怒戰(zhàn)狂心》,男主角因為年少時頭部受傷,記憶只有一天,他本是驍勇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可自那以后,每個醒來的早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要干什么,他活得很空虛,這種空虛令他發(fā)狂,這個時候他的妻子就要告訴他,他的目前的狀況,他是誰,他昨天的打算,他今天要干的事情。長期以往,妻子很是奔潰,他必須要記住,痛失親人的仇恨,滅國的仇恨,所以他不敢睡覺,因為一覺醒來,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識。
后來,在一次出戰(zhàn)時,妻子派一個女孩去充當他的備忘錄,在每天醒來的時候,告訴他昨天的一切。故事的結(jié)局,他的妻子最終在戰(zhàn)爭中死去,孩子們也走散了。在一個醒來的早晨,他身邊妻子派去的女傭,告訴他,她就是他的妻子娜塔莎,他堅定地說道:“我的妻子叫米爾斯,這個我一直記得?!蹦且豢?,確實令人動容。但作為觀眾,那一刻更多的是希望他忘記了她。從此沒有仇恨,從此放下一切,從新來過。電影就是電影,他以英雄主義色彩,犧牲了……
對故事里的男主人來說,記憶是他報仇的動力,是他要活下去的動力。與我們大多數(shù)人而言,有些記憶是我們這輩子最寶貴的財富,這種記憶意味著就是經(jīng)驗,我們徹底忘記過去,以一個孩童一樣的初心,重新開始,真的好嗎?
學古箏后,才知道人除了大腦記憶,還有肌肉記憶,重復演奏過的曲子,不自覺間就能記住,不是刻意的背誦,而是肌肉已經(jīng)記住了,而這種記憶,遺忘的速度還十分緩慢,確實令人心喜。比如彈琴,比如打乒乓球。
除了肌肉記憶,我們還有習慣記憶。我們愛一個人,或許并不是大腦一直提醒我們,我愛這個人,而是我有了習慣記憶。吃飯的時候,不自然的拿兩雙筷子;見到他喜歡吃的東西,就買了下來。
記憶里有種零食叫“唐僧肉”,一下課,同學們都嚷著去買唐僧肉。其實就是一種杏脯肉,我至今還記得那個味道,這是人類的味覺記憶,過去很多來。最早的奶茶叫避風塘,也不知道避風塘是什么意思,最新潮的奶茶就燒仙草,一直不解,煮仙草不是更好嗎?為什么要燒,可從來沒有一種奶茶叫“孟婆湯”,或許人類其實并不想清除自己的記憶,哪怕那些記憶會使你痛苦,我們?nèi)稳粯反瞬槐说南硎苤磺小|邪西毒里的歐陽鋒沒有喝那壇“醉生夢死”,是因為他不愿意忘記愛人,忘記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哪怕那些記憶使他痛苦,他也不愿意喝。最終固執(zhí)的沒有回過故鄉(xiāng),致使一生都未和相愛的人走到一起,于他而言,活在自己的記憶里,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然而生活中,我們不停地提示自己,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我們要記住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我們要記住年少時的初心,人是會變得,初心也會變。那些最初以為需要銘記的事和人,在漫長的人生路上竟慢慢忘記了,和某個人的友誼也在不經(jīng)意間淡了,我們忘記了彼此的扶持,有些心底的誓言也隨風而逝,似乎是跟記憶有關(guān),是記憶跟我們開的一個玩笑,最初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印度電影《未知死亡》的男主角因仇人重傷,記憶只有15分鐘,他通過紋身,家里寫各種字條備忘錄,最終殺死仇人,為愛人報了仇。所以,我說人類是奇怪的一種生物。只要你想記住的東西,總有辦法能記住。就如《怒戰(zhàn)狂心》的男主角,他最終還是記住了自己的妻子。
所以,我說不必刻意,一切順其自然,記住能記住的,忘記那些記不住的人和事。只記住自己愿意記住的東西,忘記那些不愿意保存的記憶,這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