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一念之貪(小說)
一
姜五最近發(fā)財了。以前他只有晚上出門,白天潛伏在家。現(xiàn)在好了,他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白天出現(xiàn)在人群中,去高檔飯店吃飯,去高檔的洗腳城找最漂亮的小姐泡腳。
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滋潤,在甩出鈔票的時候,沒人再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他,更不會有人叫他小毛賊了。有錢了,這感覺就是不一樣,似乎搖身一變變成了王者,享受別人的尊敬和崇拜,這都是錢帶給他的無限好處。
這天晚上,姜五從洗腳城美滋滋地出來,正好跟個同行狹路相逢。二人一對眼,那人立刻看出了姜五的變化,便帶著討好的語氣問:“五哥,您這是做什么大買賣發(fā)的財呀?也告訴告訴兄弟吧!讓兄弟也沾點光,發(fā)個小財唄!”
姜五只是笑笑,沒說話。他心想:我干嘛的,你會不知道?明知故問。笑過后,他仰著頭走了,只聽身后的朋友狠狠地呸了一口。他聽了,沒有半點不爽,反而很得意,他也有讓人嫉妒恨的一天,真爽!
走過正街,他拐進一條羊腸子小道,這條路的盡頭就是他的家,一間破舊的平房。其實,他現(xiàn)在有能力住更好的公寓了,可他不打算搬走,因為平房里有個密道,放著他偷來的東西。這些東西,只有放在密道里,他才能安心。他走到家門口,正打算開門時,漆黑死寂的小道里,突然響起了聲音……
聲音并不驚人,不過有點嚇人。仔細聽聽,就像拐杖敲打地面的聲響。
“噠、噠、噠……”聲音富有節(jié)奏,且由遠及近。
這個時間,怎么會有扶著拐杖的老人呢?姜五警惕地停止了動作,然后回過頭去。就在他回頭的瞬間,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忽悠提了一下。他是害怕回頭的瞬間,被人擊中腦殼。等他完全回頭看清身后的時候,他更害怕了。因為身后根本沒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他低聲咒罵了一聲,轉過頭繼續(xù)去開門。
“噠、噠、噠……”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再次響起,姜五睜大了眼睛,再次狐疑地轉過頭,發(fā)現(xiàn)身后依舊空無一人。
怪事了,今天這是怎么了,難道是幻聽嗎?姜五不這么認為,他覺得一定是有人在搞鬼。于是,他想了想,便躡手躡腳地往回走,他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在搞鬼。就在他剛走出沒幾步的時候,眼前突然一花,有東西套上了他的脖子上。是繩子!他感覺不妙,趕忙雙手拽住繩子,可那繩子突然收緊,他頓時有些喘不上氣來。
就聽有人低聲問道:“你老實說,你把東西藏在什么地方?”
姜五被勒得難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東西?”
“我讓你不老實!”繩子越勒越緊。
“我,說……”姜五倒在地上,他感覺自己的脖子被勒得已經說不出話了,拼命掙扎著用一只手使勁地摳著地下……
那個人見姜五不說話,只是拼命掙扎,就把繩子越勒越緊。沒幾秒鐘,姜五雙腳猛蹬了幾下,不動了。
這時,那個人從黑暗中走出來,就見他頭上戴著鴨舌帽,臉上戴著大大的口罩,手上還戴著手套。他拿出姜五身上的門鑰匙,悄悄鉆進了姜五的家……
二
第二天,天剛亮,就有人報警了。
姜五家門前的那條羊腸子小道很窄,圍觀的人還多,武光好不容易找個位置停下車。他剛打開車門,探出腦袋準備下車,就被幾個心急的人急著堵在了車門口。
“你們都什么人,干什么的?”他叫了聲,用手避開了攝像機和差點戳到他臉上的話筒。
記者連忙問道:“聽說這里發(fā)生了命案,能否為我們簡單介紹一下?”
武光吞了口水,他沒有跟記者打過交道經驗,自然不知道如何應付,而且他急著進現(xiàn)場查看,再不出現(xiàn),還不被廖隊罵死。于是,他硬著頭皮大聲道:“抱歉,暫時無可奉告?!闭f著,他越過記者,快速穿過警戒線。守在里面的同事連忙迎上來,打招呼。
他借機問:“廖隊發(fā)脾氣了吧?”
“可不是嘛!連張法醫(yī)都被罵了?!?br />
聽到這里,武光額頭冒出了冷汗。他昨晚去夜釣了,半夜回來了,早上起晚了點,誰成想趕上大案子了。
“嗯?!彼麚]下手,“我知道了,謝了?!彼f著快步走了進去,抬眼望著四周,這里是一條很細的羊腸小道,盡頭有座低矮的小平房,有幾個同事正在勘查。
死者大約三四十歲,很瘦很高,他雙目圓睜突出,布滿血絲,脖頸上套著條繩子,明顯是被人勒死的。
“什么情況?”武光悄聲走到蹲在尸體旁的張明明身邊。
張明明用戴著手套的手,抬起尸體的下巴,指著脖子上的一條瘀青,道:“這是勒痕,結合尸體眼部、舌頭外吐等特征,可以判斷是被人用繩子勒死的。兇手從背后勒住死者,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11點到1點間,回去做解剖能更精確些。你怎么才來?等著廖隊罵你吧!”說著,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廖隊。此時的廖隊正在平房的門鎖上查看著什么,并沒有注意到武光來了。
武光緊張地摸了下鼻子,有點膽怯地向廖隊走去。剛走到廖隊身邊,正好廖隊一回頭,看見他來了,皺眉道:“你還知道來呀?……”
“抱歉!廖隊,我……”武光想解釋,可他不敢說自己去夜釣了,撒謊他又不會,憋得臉通紅。
廖隊抿抿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再有一次,你給我滾出刑警隊,你這種大少爺,我可用不起。”
“對不起!廖隊,我下次不敢了……”武光低聲下氣地說道。廖隊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下,瞪著了他一眼吆喝道:“還不去忙,站在我這里能破案呀?”
正說著,張明明突然走來對廖隊說:“廖隊,您罵完他了嗎?罵完了我,我有個情況要報告一下。”
廖隊連忙道:“快說,什么情況?!?br />
“你看這地上。”張明明說著指了指死者右手邊的地面。
武光和廖隊順著指示望去,都很意外。
張明明又道:“看情形應該是死者生前最后掙扎的時刻寫下的,我翻開死者右手時,他的指甲縫里都是土。”
廖隊皺眉,凝神看了一陣,緩緩道:“地下,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想告訴我們,有東西在地下放著?”武光說著又思索了片刻,道:“我剛才在路上問過片警,他說死者家就住在前面的小屋里,他無業(yè),平時靠偷盜過日子,最近聽說花錢大手大腳的,看樣子是發(fā)了橫財,難道是有人見財起意,殺了他?”
廖隊點頭,道:“有這個可能,我看了他的家,被翻找得亂的亂,看這個亂法,兇手好像沒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不然不會拿走門鑰匙,他肯定還會回來的?!?br />
張明明說:“不會吧?還有這么笨的人,明知道警察找他,他還敢回命案現(xiàn)場?”
廖隊說:“有什么不敢的,兇手不惜殺人,說明這東西對他很重要,他沒找到不會死心的。你們抓緊時間處理,等著瞧吧!”
三
剛進七月,酷暑難當,清晨沒風,有些悶熱。
一個人疲倦地下了公交車,往租住的小區(qū)走去。突然,他的手機響了,嚇了他一跳,連忙躲在路邊的一個角落里,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一個暴躁的聲音響起:“你說你沒找到,你是廢物嗎?到底是沒找到,還是被你藏起來了,你可別蒙我。我能讓那個賊死,就能讓你送命,你要是識時務,趕緊給我送來,不然……嘿嘿!”電話里的笑聲陰冷的瘆人。
“我真沒找到,我用我爹娘發(fā)誓……”
“拉到吧!錢比你爹娘可好使,快點說,你把錢弄哪去了?”電話里的聲音已經變了調,仿佛地獄里惡鬼的吼聲。
“我真沒找到,這樣吧!我再去他家找找,找到了我肯定給你的?!?br />
“回去找?你剛殺了人,再回現(xiàn)場,你當我是傻子還是瘋子,鬼才相信你這鬼話?!睂Ψ揭琅f怒吼。
“警察處理完兇案現(xiàn)場,也就是暫時封上,晚上不會有人把守的。我晚上去,一定幫你找到,到時候我希望你兌現(xiàn)你的諾言,讓我當上財務主管?!闭f這些時,接電話的人盡量讓自己的口氣強硬一些,這樣才能跟對方惡劣的脾氣對抗。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明天早上,我一定要見到那箱錢,不然你的工作……哼!”那人悶哼了一聲,掛了電話。
接電話的人叫郭成。聽到對方掛斷了電話,他拿著手機的手有些抖。
他太需要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了,他并非無業(yè)游民,反而是個有知識的大學生。大學畢業(yè)后,他考上了公務員,一干就是三年。每天勤勤懇懇加班加點,可他一直沒有得到提升,甚至沒有轉正,工資也就那么一點點,城市生存并不容易。他一個人生活,租住的是一套三四十平小公寓,每個月交完房租,少留一點做生活費,剩下的要寄給父母。他家里的情況很糟,父親多年癱瘓在床,靠母親一個人維持家里生計,過得很難。
如今他都三十了,還沒對象,他也想過找個心儀的姑娘結婚成家。想在這個城市買房買車,安身立命,他活到現(xiàn)在是想明白了,除非中了大獎,不然那純粹是做夢。但是這個夢,很快就會實現(xiàn)了,他卻笑不起來。
四
接了這個電話,郭成沒有回家,而是走進了巷子口一家手搟面館。面館老板是位漂亮開朗的小寡婦,對他特別熱情,勾得他每天都想來這里吃一碗面。有時候吃過飯了,他也會來這里坐坐,要一碗面卻不吃,只是看著小寡婦忙忙碌碌的身影發(fā)呆。
郭成一進屋,老板就跑了過來,笑著說:“哥!來了,今天還是一碗面是嗎?”
郭成紅著臉,道:“嗯嗯嗯?!?br />
“打鹵面一碗……”小寡婦高聲叫了一嗓子,然后拿著手里的抹布擦了擦桌子,一邊擦汗一邊說:“哥!是不是我家的面不和你胃口,我看你最近吃得很少?!?br />
“不是,不是,面很好吃,是我吃得少……”郭成的臉又紅了,低著頭不敢看小寡婦那雙明亮的眼睛。
面很快來了,小寡婦親熱地叫著:“哥!給你多加了一勺肉,你多吃點。”
郭成感激地笑了笑,大口大口吃起了面。
吃完面,郭成就沿著小路準備回家。今天不用去上班,幾天前公司的副總就特意安排他休息。今天他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像是畏懼任何聲響,稍有動靜就有點魂不守舍,特別是警車鳴叫的聲音……
郭成忐忑不安地回到家后,就沒再出門。耐心等到天完全黑了,他才換上一身黑,鬼鬼祟祟地離開了家。他很小心,盡量貼著墻根走,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他悄悄地潛到姜五家的門口時,他看了看周邊,除了風聲,沒有別的。他幾步過去,緊貼著窗戶站住,屏住呼吸,聽聽里面的動靜。聽了近一個小時,他確定里面沒有任何聲響后,他撬開了窗戶爬了進去。
打開手電筒,郭成就看見了一張臉,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啊……”他嚇得尖叫了一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怎么回事,一副冰涼的手銬,已經拷在他的手腕上……
五
市刑警隊的一間辦公室里,坐著本次專案組成員。
武光正向眾人說明最新調查結果:“經張明明確認,案發(fā)時間是在昨晚11點到12點間。被害人姜五,40歲,本地人,曾有多次盜搶前科,一次服刑記錄。25號晚,被人勒死在家門口。經過我們幾天晚上在姜五家蹲點,終于抓住了犯罪嫌疑人郭成。但是,這個郭成和姜五毫無瓜葛,倆人也不認識,郭成家也沒有被他盜搶過。據(jù)我們了解,郭成家境貧寒,他本人工資也不高,只是公司的一名普通文員,根本沒有什么外撈什么的被姜五偷走。我們也問他為什么去姜五的家,他只說好奇,想去看看被人殺死的人家里什么樣。他不承認殺人,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直接證據(jù)能夠證明他就算兇手?!?br />
廖隊吸了口氣,說:“一個正常人會無緣無故闖進別人家里嗎?這個人家還是剛剛被人殺死?這個邏輯說不通,郭成這人肯定有問題?!?br />
武光點點頭:“沒錯。我們走訪了郭成的親朋,他們都說郭成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幾乎沒做個任何出格的事情,而且人很膽小,從不惹禍。所以,我覺得他去死者家里找東西,肯定是為了什么?!?br />
廖隊道:“嗯!這樣,我和明明在隊里繼續(xù)審訊郭成,你和小金調查一下最近郭成的通話記錄,一定要詳細。”
說到這里,廖隊轉向張明明,道:“明明,現(xiàn)場那個腳印提取出來了嗎?”
“嗯!我已經讓人提起郭成的腳印對比了,下午能出結果?!?br />
廖隊點點頭,繼續(xù)說:“行,案件分析會就到這里,都忙去吧!”
散會后,廖隊剛回辦公室,他的座機就響了,是某國企趙副總打來的,他和廖隊是高中同學。廖隊接通了電話,趙副總先是客氣一番,緊跟著就詢問起郭成的事情。
郭成剛被抓了,老趙怎么就知道了?廖隊隨口問道:“老趙,你認識郭成?”
就聽趙副總說:“他是我們公司財務部的。這個郭成,真是有毛病。大半夜的,跑死者家去干什么?你們把他狠狠關幾天,讓他長長記性……不過,我想你們抓錯人了,他不可能是兇手,他平時膽子小得很,你們教育教育就把他放了吧!一個挺有前途的小伙子,別為了這點事毀了?!?br />
廖隊一直沒說話,等老趙說完,他才笑著說:“老趙,你就放心吧!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只要不是他做的,我們很快就會放人的?!闭f完又客氣了幾句,便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