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蠶日記（2）
　　 2020－4－28
　　 昨晚睡覺前我又從臥室出來看了一眼蠶寶寶。李潤問我去客廳干什么，我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她問:“是不是怕我們倆把你的蠶寶寶給拿出去喂鳥？”
　　 我很吃驚她這么問，因為這樣的問題會把我們所有人都置于不堪的境地。我曾經(jīng)跟她說過，問別人問題的時候要替他人想想，不要用問題把別人逼入死角?？墒撬€會時不時這樣提問，我為自己教育不了她而生氣，沒有再說話，回臥室睡覺。
　　 今天還是照常喂養(yǎng)它們，不過它們好像懶了很多。昨晚我特意挑出來的那兩只都一動不動，我一直以為它們要吐絲了，還興高采烈地準備了支架?？墒且惶於紱]有動靜，給它們放在身上的葉子也一口都沒有吃，一直到下午近三點，我發(fā)現(xiàn)一只蠶寶寶在扭動，我以為它在吐絲，結(jié)果不是，我失望地走開。過了一會兒再去看，它脫了一層皮在尾部，黃色的，它身體的顏色還是白色，不過皮膚變得皺了許多。我以為它剛剛脫完皮必須補充營養(yǎng)，就把一片葉子放在它嘴邊。它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待著，我又失望了。
　　 既然是脫皮不是吐絲，它也沒有必要再在另外的盒子里待著了，我又把它放回原來的盒子，和別的蠶寶寶一起生活了。它很快就和其他蠶寶寶一樣貪婪地啃食桑葉了。另一只也很快回歸“大部隊”，只是它待了一天一宿沒有吐絲，也沒有像那一只一樣脫皮，回“大部隊”之后也沒有開始吃桑葉，不知道今晚會不會脫皮。
　　 “大部隊”里越來越多的蠶寶寶開始不吃不動的狀態(tài)，我不知道它們這是第幾次脫皮，只有等著了。不過，有兩只蠶寶寶是拿來之后第二天孵出來的，它們倆現(xiàn)在跟其他蠶寶寶剛來時一個樣，這樣算來，大部分的蠶寶寶現(xiàn)在都有十幾天的“年齡”了，網(wǎng)上分享的經(jīng)驗說大概二十幾天就可以吐絲了。
　　
　　 晚上睡覺前給它們添新桑葉。在添之前我先給它們把這幾天吃剩下的碎葉和蠶沙清理了一下。我先把它們一條一條拿到一張廢紙上，然后把碎葉和蠶沙分開，把蠶沙裝進一個小瓶子。我在盒子里鋪好新桑葉，我想把它們一下子倒在桑葉上，可是它們緊緊地粘在紙上，粘在一起，只有兩條粘得不牢靠的掉下去，DuangDuang地掉在盒子里的聲音讓我心疼?！斑€是一條一條拿吧，雖然我還是害怕?！毙Q寶寶捏在手里的感覺不舒服，涼涼的，軟軟的，肉肉的，而且它還在手里扭動，我受到驚嚇，一下子把蠶寶寶是被摔到盒子里。李潤在旁邊跟我說話，我也顧不得。她說:“我還是離開吧，要不然我害怕你會甩到我身上。”我知道自己不會把蠶寶寶甩到她身上，但是我實在是勉為其難地拿蠶寶寶，她真的是離遠點好。
　　
　　 2020－4－29
　　 早上去溜圈之前我看了看家里的葉子夠一天吃，就沒有去采桑葉。
　　 今天更多的蠶寶寶不吃不動了，有一只還側(cè)躺著，我知道它們是處在一個特殊的時期，但是我還是喜歡看它們“吭哧吭哧”啃食桑葉的樣子，希望它們早點恢復活力。
　　 昨天我把一只蠶寶寶移到做好的吐絲支架里，因為它已經(jīng)一天不吃不動了，我覺得它可能要吐絲了。想想就激動，哈哈，我的蠶寶寶要吐絲了。
　　 我跟國宏說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煮蠶繭，因為這些蠶寶寶出生時間不一樣，它們結(jié)繭的時間肯定也不一樣，但是如果等著一起煮的話，一開始結(jié)繭的可能都要變成蛾子咬破蠶繭了。
　　 “你真殘忍?！眹瓴⒉焕頃业膯栴}，可能他也不知道。但是他點評我的行為，好像他特別善良，不會做煮蠶繭這么殘忍的事情。讓他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殘忍。“可是，如果不把蠶繭煮了，它們就變成蛾子了，變成蛾子就會咬破蠶繭出來交配、產(chǎn)卵，網(wǎng)上說一只蛾子產(chǎn)卵500－700粒，就以最低500粒算，這是31只蠶寶寶，都產(chǎn)卵的話要有15000粒。”
　　 我給他算賬，他很吃驚:“唔！那你就拿到你們學校去，把你們學校變成養(yǎng)蠶場好了?！?br />　　 沒有在煮蠶繭繅絲上達成一致，也不允許我明年再養(yǎng)，我們都沉默了。
　　
　　 本來想傍晚溜圈的時候去采桑葉的，可是他臨時出差，晚上回不來了，下午四點我自己騎車去附近的村子采桑葉。
　　 都四點多了，太陽依然很猛烈，大部分的路都是向北，我為了找陰涼的地方走，只好在路的左側(cè)逆行，還好路上車不是很多，而且到要拐彎往東走的時候，正好遇上紅燈，我拐到正確的路。這是一條大路，車多，桑樹林在路的對面，我等了幾分鐘，大概過了十幾輛車才有空擋過去。我也不著急，只是大太陽曬著不好受。
　　 桑樹林在一個大院子里，大門口掛了“洗車”的牌子，但是來了幾次并沒有看到過有人洗車。我騎車進去，門衛(wèi)室里的老頭兒在聊天，并沒有攔我。大院的墻外有幾棵槐樹，此時槐花正開得旺，濃濃的槐花香隨著風一陣一陣撲面而來，讓我想起當年高中時跟高平回山里老家路過大嶺溝，大嶺溝里一溝的槐花香。那年五一放假，高中閨蜜高平邀我跟她回家，她騎車帶我翻山越嶺六十里路，我跟著她看了山看了水，大嶺溝十幾里山溝里長滿槐樹，我就一路聞著槐花香進了山。
　　 采了桑葉回來的路上我有一個新發(fā)現(xiàn):保阜路和外環(huán)交叉路口西南角的紅綠燈下有一棵桑樹。騎車過來的時候我晃了一眼，不敢相信，就停下車回去看了看，果然是。雖然我不會去那里采桑葉給我的蠶寶寶吃，但是我也很高興。
　　
　　 李潤上完課也來關心我的蠶寶寶?！鞍パ?！不要讓我看！不要讓我看！”她拒絕我的邀請到跟前看蠶寶寶，說怕我一不小心把蠶寶寶扔到她身上。
　　 “不會的，再說蠶寶寶運動能力其實很差的，它們一般不爬，只有在葉子上才會爬。要不你看以前南方養(yǎng)蠶的就用大竹篩放蠶寶寶，我看網(wǎng)上的圖片，現(xiàn)在他們就放在地上?！?br />　　 “那我真的我為什么不喜歡它們了。你知道嗎？我和它們一樣懶，所以不喜歡它們。”
　　 哦！這倒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2020－4－30
　　 早上我起床去溜圈前看了看那只“獨居”的蠶寶寶，它還是昨天的姿勢。唉！它什么時候才能吐絲呢？
　　 溜圈回來做飯前又去看，發(fā)現(xiàn)它不在原地，已經(jīng)在離我給它安排的“房間”很遠的角落里，拖著一截脫下來的皮，身體后半部分還有一截沒有脫下來?！霸瓉磉@兩天它一直一動不動是在準備脫皮，不是吐絲！”我很失望。
　　 吃完飯再去看看，它已經(jīng)脫完皮。我給它拿回到“大部隊”，它立刻找到一片葉子啃起來。好幾天不吃東西了，它應該很餓吧！
　　 “大部隊”里不吃不動的蠶寶寶越來越多，我看到它們吃剩下的桑葉碎屑里有幾個脫下來的皮，不知道是哪些蠶寶寶脫的。
　　
　　 中午吃完飯，我看一只蠶寶寶在脫皮，已經(jīng)脫了一半多，就剩尾巴了?？墒撬悄敲促M勁，尾巴不停地左右用力扭動，我用眼睛看不出皮往下脫，但是我相信肯定在一點一點往下脫。有幾次它扭頭到皮脫到的位置，如果是一只小貓小狗，我想它肯定會用嘴撕咬未脫下的皮，以快一些脫掉這身禁錮自己的皮，但是蠶寶寶并不撕咬脫到一半的皮，只是奮力扭動身子，好像要把那身皮甩掉一樣。
　　 我有事走開一小會兒，再去看的時候，它已經(jīng)脫掉了那身禁錮它長大的皮，它又可以長大了。
　　 看蠶寶寶脫皮，我突然想到了人，到青春期的時候，人都有一段時間比較叛逆，左沖右突，我覺得像極了正在脫皮的蠶寶寶。蠶寶寶脫皮的過程特別費勁，但是蠶寶寶們從不互相幫忙，它也不能自己咬開皮，只能通過扭動身體一點點脫掉那身禁錮自己成長的皮。我們?nèi)嗽谂赃呏荒芸粗膊荒軒兔?，如果我們幫它，它就會死掉。這時候不幫它反而是真正的愛。那么人成長到青春期的時候呢？要脫離父母，要脫離自己已經(jīng)形成的固有信念，那種痛苦和蠶寶寶脫皮簡直太像了。我們常常打著“愛”的旗幟幫孩子，可是也常常因此傷害了孩子也不自知。我們有的大人也是這樣被傷害著長大的，身體長大了，心靈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成長，也就是雖然“長大”了，卻沒有“成人”。長大成人不容易，愛孩子的過程中，我們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真的需要好好研究研究。
　　
　　 下午李潤的宿舍六個人在QQ群開會，她們交流自己家的好玩的東西。李潤告訴她們說我養(yǎng)了蠶寶寶，劉思琪好奇，要看看什么樣子。李潤就拿著手機錄給她看。她看到之后反應強烈:“快拿開！快拿開！”哇！李潤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發(fā)感慨:“雖然我也不是很喜歡它們，但是你也不能當著我的面厭棄它們?。‘吘鼓鞘俏壹业囊粏T??！”
　　 哈哈！她分內(nèi)外分得還很清楚！
　　
　　 蠶寶寶都長大了很多，不再是剛來家里時可愛的樣子。它們看上去更像是“大蛆”，而不是“寶寶，”灰白的顏色也不討喜，不知道乖乖女還有沒有養(yǎng)著她的蠶寶寶。
　　 我想堅持養(yǎng)下去的原因是逼著自己做成一件事，畢竟這段時間在家里待得都有些頹廢了，“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我不想在家把自己待廢了。
　　
　　 2020－5－1
　　 早上去溜圈之前我給它們放了幾片葉子，回來之后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我借換葉子的機會清理了一下底盤，一些它們吃剩下的碎葉和它們的“粑粑”——蠶沙，有幾條已經(jīng)悄悄長大，大得驚人，我量了一下，有一條大概6厘米了，它那么粗大，讓人莫名產(chǎn)生一種畏懼感。
　　 換葉子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了好幾條蠶寶寶脫下的皮，微黃發(fā)灰，是那種臟兮兮的顏色，不知道什么時候脫的。昨天看到有幾條蠶寶寶躲在葉子底下，一動不動，也許它們就是在悄悄脫皮吧。
　　 換完葉子，吃完飯，我又看它們。有一條蠶寶寶在脫皮，我想起剛剛換葉子時它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到它是活生生的，只是在睡覺。這只蠶寶寶脫皮并不像昨天那只蠶寶寶一樣“驚天動地”，雖然它也扭動，但是動作幅度明顯要小得多。我忽然明白那幾只被脫掉的皮就是被這樣悄悄脫下的。我仔細在葉子的殘渣里面找了找，有幾只（張）蠶寶寶脫下的皮，不過有的皮壓作一團，就像有人把襪子卷起來脫下一樣，而有的皮就是一整個蠶寶寶的形狀，頭、足、尾一樣不少。我看到過一只蠶寶寶脫皮，它就是“驚天動地”的那種，脫下的皮就是一團，像極了某些人卷在一起的臭襪子?？墒俏覜]有看到過哪只蠶寶寶完整的脫下自己的皮，可是桑葉的殘渣里就有好幾只（張）這樣的皮。我想應該它們悄悄地就把皮脫下來了。我忽然又想到人的叛逆期或者更年期，有的人反應強烈，弄得自己、家里、學校、社會雞飛狗跳，人仰馬翻，而有的人則在風平浪靜度過自己的青春期或者更年期，我曾經(jīng)想問問那些研究心理學的人，一個人青春期和更年期的反應之間存在關聯(lián)嗎？一個青春期反應強烈的人，他的更年期是同樣強烈還是反過來呢？還有，那些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他們的青春期和更年期有什么共同點嗎？
　　 越來越多的蠶寶寶脫了皮，變得肥碩起來，它們的食量也變大了，放上四片葉子，用不了半小時就吃得只剩下渣渣，那些渣渣要是能固定住，它們也會吃掉的，我就用手摁住一小塊兒它們吃剩下的葉片，一只蠶寶寶就在我的手用力的對面“吭哧吭哧”啃過來，我擔心它咬到我的手指，松開手它就吃不了了，因為它一啃，那一小片葉子就跑了，蠶寶寶倒也不執(zhí)著，就不吃了。
　　 剛剛拿來的時候，我以為看到的蠶寶寶吃桑葉的情形叫“貪婪”，現(xiàn)在看來，那時候跟現(xiàn)在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呢。蠶寶寶大了，它們的嘴和牙齒也大了，我記得有人描述蠶寶寶吃桑葉的聲音是“沙沙沙沙沙沙”，我覺得不是的，那是一種像牙齒超好的人啃、嚼甘蔗的聲音，“咔哧咔哧”，“嘎吱嘎吱”，我真的能夠腦補出它們吧唧嘴的樣子呢！它們現(xiàn)在好像搶著吃一樣，兩只或者三只蠶寶寶從不同方向吃一小塊桑葉，一會兒就會面了，誰也不會少吃一口，直到碰到另一個，雙方都扭頭去別的地方吃。那一小片桑葉就被放棄，干掉了。
　　 它們現(xiàn)在的樣子確實有些嚇人，國宏和李潤拒絕看它們，也有情可原，如果不是我拿來的，我估計也會躲得遠遠的，生怕它們咬我一口呢。
　　 有人說要長到和大拇指粗細才能吐絲結(jié)繭，我想想就覺得那么大的蠶不能叫“寶寶”了，它們有些像龐然大物，給人視覺沖擊力和心理壓力，真不知道南方的人們這么多年是怎么心平氣和地養(yǎng)育它們，抽絲剝繭的。
　　 有一只小一點的蠶寶寶今天一直待在葉子下面，我以為它像別的蠶寶寶一樣也在不吃不動準備脫皮，就沒有管它。有幾次喂食的時候，我看別的蠶寶寶就那樣在它身上爬，它也沒有反應。不過我一直都沒有為它擔心。直到晚上，我發(fā)現(xiàn)它的顏色變成了黑色，一種沒有活力的顏色。我用一小截葉梗撥拉了它一下，它的身體軟綿綿的，它真的死了。唉！可憐的蠶寶寶。我用葉梗把它挑出來，扔進垃圾桶，后來又覺得應該給它埋在地里，那樣也算是不枉它來一遭?？上д也坏搅?。
　　
　　 晚上睡覺前我又盯著蠶寶寶們看了一會兒，我發(fā)現(xiàn)之前的思考是有問題的。之前我以為把皮脫成一卷臭襪子型的肯定是又扭又跳不安躁動型的，可是我剛剛發(fā)現(xiàn)一片葉子底下有一只蠶寶寶在脫皮，它的皮就是脫成一團襪子樣的，可是它并不躁動。它身上有一片葉子，有一只蠶寶寶還在吃葉子。它就在底下靜靜地脫皮。一會兒，它開始往外爬，竟然也不影響另外那只蠶寶寶吃桑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