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分水嶺(小說)
周五下班早,叛逆期的兒子照常不見蹤影,父親也回了老家。家里立即清靜了很多,就剩下我和搖頭擺尾的點點。我拖著疲倦的身子,打開冰箱,拿出中午爺倆吃剩的飯菜,像往常一樣,小酌了兩杯。這時候電話響了,來電話的是叔伯兄弟,比我小一歲,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仨兒。
“來,喝兩杯。”在電話里,他磁聲磁氣地說。
我問:“你沒有出車嗎?”
“駕照都吊銷了,還出啥車?”
這讓我吃驚不小。
仨兒比我晚兩年買的房子,又和我住的小區(qū)緊挨著。
那時候他從部隊汽車兵轉(zhuǎn)業(yè)回來,分配到單位。僅兩年,單位就倒閉了。憑著部隊高超的駕駛技術(shù),給人開長途,他才攢錢買下了一套閣樓。前兩年侄兒降生,閣樓的房間達不到兒女雙全的居住條件,他將閣樓轉(zhuǎn)手,付了首付,又買了一套大房。去年,也不知他怎么倒騰的,又開來一輛油罐車。小日子,看上去過得紅紅火火。
“咋吊銷了呢?”我不解地問。
他在電話那頭“嘿嘿”笑了兩聲:“還不是喝酒喝的?!?br />
我苦笑了一下,還沒等我安慰他。他就在電話那頭不耐煩地說:“到底來不來?”
“今天不行了?!?br />
“咋地?”
“兩杯,早就下肚了。再喝,明天上不了班?!?br />
“你還真行,一個人也喝得下?!彼趾俸俚馗尚α藘陕?。
“這樣吧,要喝,明天下了班,我請你。后天早上也不用早起,我中班?!?br />
“行?!彼斓卮饝聛怼?br />
放下電話,這讓我想起很多往事來。伴隨著回憶,左手手背一緊,接著從骨頭里傳來“咔吧咔吧”聲。鉆心的痛,隨著神經(jīng)線蔓延到全身。離婚前,我和老婆一有矛盾,憑借著他們的同學關(guān)系,她常常跑到他那里投訴我。所以,我們家的事情,他一清二楚。鬧得最兇那回,也都是他跑前跑后,穿針引線解決的。可現(xiàn)實就這么荒唐,誰也沒想到兩年前,我們還是離了婚。離婚后,除了上下班,就是伺候孩子吃喝拉撒。本來就缺少社交的我,更顯得深居簡出。沒離婚之前,仨兒常常酒后埋怨我,很少主動聯(lián)系他,并且每次都是他請客。離婚后,他常年泡在車上,但有聚在一起的機會,我都主動請客。
就在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回憶中,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夜里亂七八糟的夢,交疊變換。正苦惱呢,忽然看見前妻站在床前。我心里一驚,剛想問:“你是怎么進來的?”撓撓頭,我又發(fā)現(xiàn)兒子也在,本就窩火,怒吼了句:“到哪里去了?難道不知道大人擔心嗎?”兒子不說話,我睜開眼看時,卻是酒駕被撞死的連襟,嚇得我趕緊跑,卻怎么也跑不動。天亮時,點點跳上床把我舔醒。我晃晃頭昏腦脹的頭,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只好拖著疲倦的身子出了門。
下班后,想起昨天的約定,忙給仨兒打電話。
對方遲疑了一下才說:“去吃啥?”
“就在小區(qū)門口,不是火鍋魚就是火鍋鴨?!?br />
“還是吃魚吧?!?br />
他又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得晚些時候?!?br />
我說:“行,下來前給我打個電話?!睂Ψ竭t疑了一下,才掛了電話。我將癱軟的身子陷進沙發(fā),懶得動彈,也懶得多想。一天下來,身體早在高溫強磁的環(huán)境里被掏得精疲力盡。而過分親熱的點點,被一根火腿勾引到桌子底下,再不肯出來。
夜幕開始降臨。窗外,亮起一盞盞眨著鬼火般魅惑的燈光。我隱身在黑色的夜里,不想開燈。電話在桌子上突然跳動了一下,接著響起了那首熟悉的旋律。我知道是仨兒打來的,看都沒看,就接起來說:“到了?”
“再有十分鐘。十分鐘之后我就到。”
“好?!?br />
掛了電話,我撐起自己,披了件外套出了門。我們幾乎是同時到達活魚館的,仨兒看上去還是那么精神。發(fā)亮的頭皮,配上一身運動衣,顯得還是那么干練。兄弟之間沒有過多的寒暄,剛坐下,老板就沏好茶,忙問要辣的還是不辣的。我不喜歡吃辣,仨兒對辣情有獨鐘。我說,來個鴛鴦鍋吧。仨兒也同意了。
火鍋還沒上來,仨兒就被一通電話糾纏到小店外邊,接連打個不停。我自然理解,做老板的都忙。更何況,他現(xiàn)在沒了駕照,不在車上,肯定擔著一萬個小心?;疱伾蟻碇?,按照老規(guī)矩,還是一瓶牛二白。我撕開餐具,清洗一遍之后,酒具已到位。仨兒打完電話,進來一看又是白酒,眉頭直皺。
“咋又是白酒?!彼行┞裨?。
“老規(guī)矩?!蔽倚χf,“一人兩杯?!?br />
他無奈地搖搖頭:“這兩天,你弟妹正煩我喝酒?!?br />
“為了駕照的事?”我故作迷惑地反問了一句。
“不全是?!彼湓~,打著馬虎眼漫不經(jīng)心地說,“既然要了,那就喝唄。”
幾口下肚,兩人臉上漸漸有了酒意。隔著熱氣氤氳的餐桌,仨兒的面孔有些恍惚。
“咋這么不小心,喝了酒還開車?!蔽覈娭茪?,無話找話。
“你當我想呢?”仨兒點了煙,吐出一口悶氣,悻悻地說,“有些酒不喝不行,這你還不懂?再說,誰也沒想到查酒駕?!?br />
“那車怎么辦?”
“再找個司機唄,總不能停在那里。”
“也是?!蔽腋胶椭f,“那你現(xiàn)在準備干點啥?”
“這兩天不也正忙這事嘛。”他又吐出一口煙,我則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然后呷了一小口。他隨后也跟了一口,咧著嘴說,“現(xiàn)在鎮(zhèn)上正安排退伍軍人。大哥給要了一個名額,正準備到鎮(zhèn)上去上班?!?br />
“這是好事啊。你可以續(xù)上你的社保。”
“還好事?合同制。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也就貪圖社保這一點了。要不一千多的工資誰會去?!彼麩o精打采地繼續(xù)說,“家里那套房子我賣了?!?br />
家里房子的事,我早就知道。鎮(zhèn)上打著新農(nóng)村建設的旗號,開發(fā)了些沿街房,又從村民手上集資了一部分,弄了個爛尾小區(qū),到現(xiàn)在才交了部分房。為了讓父母搬上樓,我著實也頭疼了一陣子。
“咋就賣了?”
“還不是錢鬧的!”
他有些憤憤然地說:“別看我一身鮮光,其實還不如你?!?br />
我一陣錯愕。
不是說我真比他要強很多,而是沒想到他會這么想。
“強啥?哪一點就強了?!蔽乙颤c上煙,瞇著眼,調(diào)侃著,“你看,你天天炫赫門,我天天哈德門,就不是一個等級的?!?br />
“我給你算算,你一個月五千多,除了房貸還余四千。孩子上學的學費和生活開支,一個月一千五,夠了吧。還剩下兩千多,就按兩千算,你離婚也兩年多了。手底下存?zhèn)€四五萬,應該不是問題吧?”
我不由得無奈地笑了,舉起杯,晃了下,然后兩人都很深地悶了一大口。
“賬不是那么算?!?br />
“那咋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底下還有五萬多的透支卡,每個月都需要盤活?!?br />
仨兒不吱聲了,悶悶地抽著煙。
喝了一陣子,兩人都有些醉意。就像往常一樣,話題既然扯到我的身上,糯米糕似的,黏黏糊糊從來就沒有甩掉過。
仨兒嘆了口氣,似乎很無奈地說:”你呀——你?!辈恢浪枪室馔祥L聲調(diào),還是像老生常談那樣抖開包袱。但我明白,他這是又要開始了。果不其然,他清了清被酒精黏著的嗓子,有些憤憤然地說,“兄弟幾個,哪個不往正道上幫你??赡??”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仿佛其中含了多少的無奈和心酸,接著說,“就說你離婚時的那三萬塊錢吧,大家都湊齊了??赡闵┳觽兟犝f,你處事不行。結(jié)果……”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麻醉,緩解了疼痛傳遞的速度。從左手小拇指最末一節(jié)關(guān)節(jié)清脆地響起“咔吧”一聲,緊接著其他手指也緊隨其后。“咔吧咔吧”聲此起彼伏,然后突然是萬箭穿心的疼痛,把手背猛地一扯,疼痛沿著左臂迅速蔓延到全身。我半個身子打了一個趔趄,思緒也跌回到了兩年前,離婚后回到老家的那個下午。
臘月二十六,離農(nóng)歷年已經(jīng)很近了。村子里零零星星傳來的鞭炮聲,更襯托出我內(nèi)心的落寞。這是離婚后的第三天,雖然出了法院的大門,我就電話告知了父母結(jié)果,并讓年邁的父親幫我在家找找親朋,看能不能借點錢。父親在電話里說,你回來再說吧,然后無奈地嘆了口氣,掛了電話。
我悵然若失地闖進車水馬龍的夜色,霓虹燈的金碧輝煌讓這個世界充滿了光怪陸離的斑斕。我像條魚游歷于其中,可感覺到這一切卻和自己無關(guān)。法庭上的一幕幕情節(jié)不斷在面前閃現(xiàn),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滑稽感。我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個世界真他媽扯蛋,仿佛是安慰,也或者是憎恨??赡欠N想抱著誰痛哭一場的強烈感受,一直折磨著我。讓我的眼淚在眼眶里團團亂轉(zhuǎn)。等我意識到不能再像只無頭蒼蠅亂闖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來往的車輛急促地按著喇叭刻意躲避著我。不知是誰,從車窗里探出頭,憤恨地罵了句找死也不挑個時候,想當灶王爺吶。到那時,我才知道,那天是小年。外祖母在世時,經(jīng)常說,二十三過小年,灶王爺要升天。在農(nóng)村,常常在這一天,在路口趁著夜幕,將供奉了一年的灶王爺神像,好吃好喝、甜言蜜語地送上天。我定定神,像只過街老鼠,紅著臉逃離了路口。
在父親的一再催促下,我才在離婚后第三天倒班的空隙,揣著離婚協(xié)議書回到家。家里還和往常一樣,看不出過年的痕跡。父親帶上老花鏡看完了離婚協(xié)議:“三萬應該不是個事。我和你叔們說了,每個人湊五千。等會兒我領(lǐng)你到你小林哥那里,差不多借個兩三千。你大哥還有二哥等幾個兄弟也湊湊,應該能湊全?!边€沒等他說完,五叔就到了。
他也拿了協(xié)議書看完說:“這是真離了?
我說:“離了?!?br />
“你有啥打算?”五叔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我想也沒想,脫口說:“孩子馬上就要上初中了,看看能不能住校。不能的話,我上班。倆老的都去或者去一個,幫孩子做飯?!?br />
五叔沉默了一陣,說:“錢的事,等你大哥下了班再商量吧?!闭f完這句他就起身走了。
從小林哥家出來我就失望了。父親給我盤算的賬,我隱約間感到會泡湯。果不其然,回到家,大林哥坐在家里等我很久了。他也早看完了離婚協(xié)議書,正黑著臉等著我??吹轿一貋硪谎圆话l(fā)。這讓我感到很壓抑。他在眾叔伯兄弟中排行老大,不僅是歲數(shù)大,做事也很穩(wěn)妥。卻不知怎么回事,沒幾個人能信服他。這大概也和血緣的遠近有關(guān)吧。畢竟我們叔伯兄弟五個和他兄弟兩個是出了五服的弟兄。人走得再近,血緣卻離得遠。再者,我是抱養(yǎng)的,家里這些年的是是非非,我根本不想?yún)⑴c。
“你們離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八f,“那天就你一個人去的吧?!?br />
“是。”
“你是覺得咱家沒人了嗎?為啥不打個電話來?”他火氣沖天,看樣子真的很憤怒。
“不是?!?br />
“你看看人家都去了,你就一個人。人家一人一句,還不把你說傻了。你說你辦得叫啥事?我只要去了,她的律師和委托人一句話都不敢說。那兩個人我都認識。就不會是這個結(jié)果?!?br />
“我相信法律,對于這個判決能接受?!?br />
他干咳了兩聲,聲音低了些:“聽說,你還欠著不少錢?!?br />
我終于明白了一點點他話里的意思,心里五味雜陳,然而仍然不動聲色地說:“是?!?br />
“有多少?”
“連房貸,還有信用卡,包括給別人擔保的不少于五十萬。”
他定了定神:“要不這樣?!笨吹贸?,他有些試探性地說,“要不,孩子給她,你還有三萬拿?!?br />
“這是你的意見,還是眾兄弟商量的結(jié)果?”
“基本上是眾兄弟的意見?!?br />
“我不能這么做?!蔽液軋詻Q。
“那我就管不了。等你大哥下了班再說吧?!彼酉逻@句,起身就走。
這個時候,我感覺像掉進冰窖一樣全身冰冷。
沒等到大哥下班的點,他就回來了??赐觌x婚協(xié)議,他說:“三萬不是個事,我和兄弟們商量商量。你啥時候能還?”
我盤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收入和開支,只好實話實說:“最快也得兩年?!彼犕晡业脑?,也起身走了,臨走時丟下一句:“我和兄弟們再商量商量。”
此時,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心里也涼到了極點。本想立即回市里,父親還是勸我再等等。冬天的日頭極短,幾個走馬燈似地回合下來,眼看就到上班的點了,可這里還沒個結(jié)果。我只好打電話向單位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單位規(guī)定,請假兩小時之內(nèi)不扣工資。
我剛打完電話,父親的手機響了。是小叔打過來的,說讓我們過去,一家人都在。我和父親到了時,還真都在。五叔,大林哥,大林嫂,大哥,大嫂,擠了一屋子。小叔,年輕的時候在鎮(zhèn)里當會計,人不但聰慧,而且很穩(wěn)。他的話在叔伯子侄中很有分量。他也看了離婚協(xié)議書:“我和你五叔給你湊了一萬,你大哥和兄弟們湊了五千?!闭f著將錢放到桌子上,然后繼續(xù)說,“聽大林說,你身上背著五十萬是怎么回事?”我只好耐著性子,將一下午復述了很多遍的話,又講了一次。此時,我感覺自己就是留聲機,我已經(jīng)困乏了。小叔最后說了些什么,我沒有聽清也沒留意。眼看進城的最后一班車就要到點,我只好說:“我得回去了,要不趕不上車?!闭f著,我走向桌子,想把錢拿起來。大嫂說:“你今天還真把錢拿走?”我一愣,伸出的手掌停在空中,只感覺微曲的關(guān)節(jié)里傳來“咔吧”一聲,緊接著在靜默空氣中接二連三,每個關(guān)節(jié)都仿佛像要折斷一樣,把手背猛地一扯,那種鉆心的痛,從手背上快速地蔓延到全身。我強忍著痛苦,把離婚協(xié)議抓起來。大嫂在旁繼續(xù)說:“我也看了協(xié)議,這個錢不給她也行,再說了家里的情況,她又不是不知道?!笔直车奶弁凑媸撬盒牧逊?,我想我的臉色肯定很難看。沒等大嫂說完,我就痛苦地說:“我真的要走了,要不趕不上車了?!北娙酥缓酶胶停蔷妥邌h。父親終于看出我不對勁:“我送送你吧?!蔽覐娙讨骸安挥谩!钡任阴咱勚叱鲂∈宓脑鹤?,眼淚咋就這么不爭氣地往外涌。好多年了,不管受到任何委屈,還是屈辱;即使少年時,一個人到處漂泊的日子,我都沒哭過。今天到底是咋了?我一頭扎進黑夜,淚水肯定打濕了我的腳印。
仨兒還在滔滔不絕地數(shù)落著我過去所謂的過錯,但對我來言,已經(jīng)沒有多大意義。小酒喝到快要見底的時候,仨兒上初三的姑娘來了。她的一聲伯伯打斷了仨兒的數(shù)落。我忙和老板娘要了一套餐具,并催促她繼續(xù)上魚。老板娘也不含糊,立即將薄如蟬翼的生魚片接二連三端了好幾盤,干脆利落地倒入鍋底。
從他們父女的言談可以判斷出,女兒和仨兒親近些。這讓我想起連續(xù)好幾個禮拜不著家的愣小子。半大的孩子難管,你發(fā)火他裝聾作啞。你遷就他,他得寸進尺。我無奈地搖搖醉醺醺的腦袋,舉起瓶底還留下的一小截說:“還是平分了吧?!?br />
姑娘不干了,把仨兒的杯子捂住,乖巧地說:“剩下的,伯伯自己喝了吧?!?br />
我揶揄仨兒:“有護駕的了?!?br />
“誰叫咱有前科?!?br />
姑娘吃飽,我們都滿意地離開了魚館,離家又近,也不相送。
我回到清冷的家,兒子依然沒回來,打電話不接,就像消失了一般。我只能嘆口氣,倒頭就睡。半夜的時候,電話突然驚厥般抽風地響個不停。我迷迷糊糊接起來,是仨兒的媳婦。電話里她有些焦灼不安,問我:“仨兒有沒有再找你?!?br />
“他不是和姑娘一起回家的嗎?”
“到了樓道口接了個電話,就打發(fā)姑娘一個人上了樓,到現(xiàn)在還沒回?!?br />
一聽,我驚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你別急,再打給仨兒常聯(lián)系的熟人看看?!?br />
“打了好幾個,都說沒聯(lián)系。你說再出點事可……”
后面的話我不聽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想安慰她幾句,對方早就掛斷了。此時,左手在衣袖里早就蜷縮成雞爪一般,根根暴起的青筋,像是交錯縱橫的紅荊條,蚯蚓般扭曲著爬滿了手背。我厭惡地看著它,正如看見在世俗里自己的嘴臉。
一個月以后,我才從別人那里得知,仨兒那晚開車出去被交警逮著了,因無證酒駕被拘留了十天。
那一年,我四十二,他四十一。
此后,我們再也沒喝過酒。
在我國,每年由于酒后駕車引發(fā)的交通事故達數(shù)萬起;而造成死亡的事故中50%以上都與酒后駕車有關(guān),酒后駕車的危害觸目驚心,已經(jīng)成為交通事故的第一大"殺手"。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六次會議首次審議刑法修正案(八)草案,醉酒駕駛要被判刑:醉酒駕駛機動車的,吊銷機動車駕駛證,依法追究刑事責任;10年內(nèi)不得重新取得機動車駕駛證,重新取得機動車駕駛證后,不得駕駛運營機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