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不敢(外八首)
一、不敢
不敢高聲,怕加速了秋風
不敢奔跑,怕加速了黃葉飄零
不敢早睡,怕錯過將逝的綠色人間
我無限卑微懦弱地貪戀美好
小心翼翼珍藏,小心翼翼回避
怕一不小心做了蝴蝶的翅膀
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帶來雪崩的冬天
二、秋天的某一天
晴天了。清晨房間有音樂
能看到樹木在微笑,云朵在開花
明媚的陽光下
你睜開的眼睛也一定是彎彎
像九月里彎彎的月亮
人間稠密,終要歸于稀疏
簾幕落下前,你穿上紅舞鞋
最亮的主角,最美的新娘
星星嬌羞躲入云層
它們捎帶每一句祝福的話
每一句話都帶著嬌情
這個夜晚只能有一個桂冠
今日著于小主
三、偽裝
星星閃爍,你一直搖晃
在一顆月亮下
你的藍鞋子像一支船
在波浪里顛上顛下
你的臉龐恬靜
用一種溫柔欺騙這個世界
燈火太瘦,塵世太吵
寬松的布衫會暴露很多
比如每一次低眉的小心翼翼
每一次舉起酒杯的忐忑
要保持平衡,努力藏得下故事
藏下偽裝成女人的女孩
四、等待
應該從秋天開始等待
葉子脫離樹木
候鳥在一個清晨停止鳴啼
雨水逝于天空
綠色隱于人間
沒人見到它們告別
所有未見的儀式
會在下一個春天呈現(xiàn)
秋風一天涼過一天
日子一個挨著一個
等所有明知會來
等全部的歡愉和疼痛
五、秘密
看那天空的顏色
多像藏下了我心愛的禮物
我將它安放
在無人知曉的角落
夜晚有星光照耀
昆蟲不眠不休竊竊私語
誰也無法準確猜出
可我輕輕抬手就能觸摸
它輕薄柔軟
像在天上人間的河流里
它有一個名字,每喊它一次
就有一滴海水融向天空
六、朵拉
她揮舞手里的剪刀
像宣布主權,在方寸之地
她盤店、買房、買車
喏,新車就停在店門口
“我看著就喜歡”
她和每一個顧客家長里短
她養(yǎng)的英短貓喵喵地
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圈
七、附加值
牙縫里塞肉不痛不癢
可它脹著難受,剔出來渾身舒坦
下次還要吃肉,一次次剔除
一次次就擴大了牙縫
喝酒也難受,可是下次還要喝
一次次難受,一次次就練大了酒量
一只腳裸崴了,可還是要走路
一次次崴腳,一次次疼在一個地方
生命從頭到尾一條直線
日子有很多種,活著就要承受附加
南方有雨,北方有雪
向南或向北,向東或向西
八、悲傷定義
把悲傷要拉長一點
均勻地分布在每一天的夜晚
這樣才不會憂郁成疾
才會有著念想繼續(xù)走入秋天
秋天就是一場漫長的悲傷
細雨綿綿,風吹落葉
綠色蛻色成黃,黃色褪落成灰
漸涼有過程,才會清醒于第一個冬夜
疼也應該是假象
是自我內心事物垮塌的作用力
它們藏于無形,把認知串成情感
我說疼,可看不見摸不到
從而她不屑地笑,而我荒唐地哭
九、后會無期
我說“謝謝你”
隔著一場雪,我能看到你頭發(fā)是紅色的
帶著荒誕的綠手鐲,像孤獨的手銬
我最后的吻落在你的唇邊
你把所有的溫度扔出窗外
那晚幸好沒有月光,我有理由相信
只有黑夜才是為我敞開的門
你要回應“不再見”
你的頭發(fā)喊疼。我為自己鑄了一個牢籠
我監(jiān)獄的鋼筋喊疼,我的監(jiān)獄
蓄謀已久的暴動,要分裂你唯一的手銬
把白天變成黑夜,把玫瑰變成黑牡丹
把你變成持刀的盜賊
刺向我、刺疼我、刺醒我
應該以一場大火結束
灰燼在空氣里有重生的味道
它構建千姿百態(tài)的影子
我終于可以沉默,面向你的高樓
我開口說不。你唯一的黑色的高跟鞋
噠噠噠敲著樓梯,在我夢里鑄成一座回廊
這個季節(jié)是十月
寒冷的城市沒有了一朵花
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說一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