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鮮春(散文)
大自然經(jīng)過一冬修煉,終于由樸拙走向精細(xì)。以春風(fēng)為筆,以春雨為硯,濃濃地磨一好墨,用筆一舔,便簌簌地,甩出一個鮮鮮的春天。
你看,鮮鮮的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慢慢掛在天際。那光澤,像經(jīng)過擦拭,宛如夏天樹葉縫隙間漏進(jìn)的斑點(diǎn),金色閃爍,隨著春風(fēng)跳躍,又迷離又美好,又和煦又溫柔。
溫暖光線,一日勝似一日,披掛了一冬的沉重,暮氣,污濁,壓抑,還有不堪,被鮮陽一照,分崩離析,驀然闊亮起來。忽然間,地有了地的生機(jī),天有了天的清麗。
這時,如果,用眼去攀登,一定會癡迷那藍(lán)天的鮮。天真鮮,鮮得藍(lán)盈盈,干凈凈,青花瓷般,細(xì)膩美好,令人心曠神怡。云也鮮,鮮得亮晶晶,清澈澈,潔白無瑕,似新彈出的棉花糖。白云在藍(lán)天寫意,就像雅致海魂衫,讓人有抵達(dá)詩書里最唯美的意境。
假如,你還沉浸在意境里,鮮陽,一定會拴牢雙眸。春陽像慈母,明亮而不刺眼,熱情而不灼熱,相對而視,送給人相看兩不厭的驚喜。
我喜歡走在它溫和鮮亮的目光里,身影被它拍攝于地面,模特兒般,修長纖細(xì),亭亭玉立。背上也像擁有一盆炭火,暖洋洋的,仿佛骨骼里灌進(jìn)絲絲鈣液。
春日融融,春光外泄。置身其中,若飲了一杯綠茶,神清氣爽,耳清目明。從冬走出的人,遇到這新鮮春日,怎能不驚喜?
是呀,夏太悶,秋太重,冬太枯,唯有春,獨(dú)特新穎,鮮明生動。
春的鮮,鮮在一切從頭開始,鮮在春雨春風(fēng)下,滋養(yǎng)的新鮮春意。
“好雨知時節(jié),當(dāng)春乃發(fā)生,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這清詞麗句,從唐復(fù)制到今??刹?,昨晚的春雨,來得悄無聲息,來得輕描淡寫。早起開窗,才發(fā)現(xiàn),雨多如牛毛,瘦如絲線,斜斜的,飄飄的,空氣尤如菖蒲,流瀉著琥珀的清透,釀造出濕漉漉,清涼涼的鮮活春意。
鮮活春意,喚醒植物們內(nèi)斂,緘默,攢出的吶喊,它們在春天找到釋放舞臺,將綠一瀉千里。嫩綠,淺綠,黃綠,灰綠,鼠尾綠……綠色紛披,生彩奕奕。
細(xì)柳新蒲,婀娜多姿,似霧似煙。“一樹春風(fēng)千萬枝,嫩于金色軟于絲”,鮮柳生詩情,闖入白居易筆端?!扒嗲嗖焕险嫦刹荩瑒e有陽春雨露恩”,鮮蒲入詩境,臨摹在唐伯虎畫冊。
冬青嫩綠,甚是養(yǎng)眼,那泛泛綠色,聚在一起,就像小小綠花,恣意張狂,賣力地把空白填滿。
小草黃綠,野菜鮮嫩,如一場似醒非醒的夢,在大地上竭盡全力鋪陳,那脈脈鮮香,勾引人嚼肌牽動。挑一把蒲公英,洗、煮、浸,熱油一淋,食之,不僅明目祛火,那香,妙不可言,那鮮,彌留舌尖。
報(bào)陽蔥,返老還童,頂破土層,灰綠色葉,中空圓筒,在風(fēng)中輕輕晃動。拔出一根,若蓮,出土不染,永遠(yuǎn)綠白相交。蔥拌豆腐,一清二白,送給人生命與靈魂的鮮意與象征。
筍,破土而出,被時間削尖。一道新鮮春筍,不僅是大自然生發(fā)之力,也是春的恩物。北方,無筍,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物已不分南北西東。超市,遇筍,就像遇見美食家李漁:“筍,清潔,芳馥,松脆,鮮美在肉食之上,在蔬菜中排首位”??磥?,春天,一定要嘗筍,只有咽下這口鮮,春才算完整。肥大,如胖錐,潔白,如美玉的筍,隨我回家。咸肉配春筍,濃白的湯,筍肉的鮮,就像把鮮春,咬在肚里。
春韭,如帶,在小院鮮鮮地綠著。三月韭,味最鮮。用它炒雞蛋,綠是翠綠,黃是金黃,放在白瓷碟里,有種與生俱來的溫暖,滋養(yǎng)和鮮亮。
友,好鮮食,玉蘭花做餅,送我。掰開一個,乳白,粉紫,淡淡香,清清甜,“含英咀華”,春天的鮮,就這樣化在口里。
鮮春,鮮成一幅兒童畫。沒有章法。畫筆戳到哪兒,哪兒就是邊界,哪兒就鮮意闌珊。
就這樣的畫了:
你看,春穿著棉麻碎花裙,蹦蹦跳跳,一路追趕:桃花紅,杏花白,丁香紫,櫻桃粉……秾桃艷李,丁香櫻嫣,在春光里明媚鮮艷。
那些貴氣的,流光溢彩的東西,我不喜,總覺得,不接地氣。就像,我不喜牡丹的頤麗,只鐘情蒲公英的單純一樣。小花小朵,不耍手段,不知會遇倒春寒襲擊。一味用了心,用了情,打破春的寂寞,站在枝頭,咯咯咯咯的笑,笑得枝椏亂顫。小花小朵,又深諳勢單必定力薄,人微必定言輕,所以,用了時間,用了耐心,一筆再一筆,隨意涂抹,任意框定,成群結(jié)伙,簇簇?fù)頁?,壯大威勢?;丛?,詩即花,在浪漫鮮美,鮮亮色麗中肆意交融。
其實(shí),任意框定,就是沒有框定。
可不,春,突破框定,穿越時空,將鮮舉在高處。喜鵲,嘰嘰喳喳,銜枝叼棍,在高高樹叉,構(gòu)筑樓房?!班耍〗衲晏鞚常憧?,鵲兒一家,窩選的多高”。風(fēng)中,送來春耕春種老農(nóng)的閑聊。
幾根電線,平行天空,歸燕帶著江南風(fēng)情,落在上面,就如滴在五線譜上的音符,燕語鶯歌,“這里的春天真美麗,我要年年回這里”。那叫聲藏著鮮氣,高高低低,蕩漾愜意。
春,又臥于溝谷,流成一幅絲帛。水聲幽幽,水柔似綢。飄渺著獨(dú)特審美,文藝創(chuàng)造,闡述著嫻雅的風(fēng)清月明。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我碧玉癡坐,醉流清溪。風(fēng)甜絲絲的,陣陣漫來。我沉溺于鮮亮的春色,身心凈化,沾鮮而歸,很是欣然。
感謝投稿流年,感謝作者的分享!
問好老師,祝五一節(ji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