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情憶地瓜(散文)
冷風颼颼,路上行人來去匆匆。一陣陣甜香味從人行道拐角飄了出來,刺激著我的味蕾,吸引著我的目光?!百u烤地瓜,香甜的烤地瓜……”由遠及近的吆喝聲溫暖而悠長。
我快速跑到熱熱的烤爐跟前,買了兩個大大的烤地瓜。剛出爐的地瓜,透著松軟的秉性,夾雜著滾燙的熱情。我剝?nèi)ネ馄ぽp輕咬一口,甘甜如蜜。在這甜蜜里,我的記憶飄向了故鄉(xiāng)深處……
當金黃的野菊花在山崖上綻出一簇錦燦,紅紅的山棗像粒?,旇Р卦诓輩仓械臅r候,也到了地瓜豐收的季節(jié)。
秋高氣爽的日子,爸爸帶領(lǐng)我們?nèi)胰ヅ俚毓?。爸爸推著車,媽媽肩扛镢頭,我和妹妹蹦蹦跳跳跟在后面。到了田里,只見碧綠的地瓜蔓互相纏繞在一起,好像給大地鋪了一層綠色的地毯。爸爸手拿鐮刀,刷刷地割起地瓜蔓,媽媽和我姐妹倆則在后面把地瓜蔓拖到地邊。清理完“戰(zhàn)場”,爸爸就拿起镢頭,掄圓胳膊,镢頭便鉆進泥土里。刨地瓜,既需力氣又要技巧,下镢頭時要離地瓜遠點,不能傷著地瓜。如果有破皮或是擦傷,地瓜就容易腐爛,不易儲存。爸爸時而镢頭翻飛,時而停下小心翼翼用手扒拉,一個個白胖胖的大地瓜便破土而出了。
媽媽找一塊平整點的空地,面前放一個大竹簍,左手拿菜層(一種切地瓜片的工具),右手戴著革制護掌,地瓜在媽媽手里變成待宰的羔羊。媽媽把地瓜按在菜層上,大刀闊斧的一起一落,滑嗤滑嗤白花花的地瓜片便紛紛落到竹簍里。地瓜片裝滿竹簍,我和妹妹抬起來撒在地上,再攤開一片片擺平……
全家人各司其職,分工合作,干得熱火朝天。干累了,坐下來休息。爸爸先是挑了一個大地瓜,用衣袖擦了擦泥,在镢頭上一磕,地瓜裂成兩半。我和妹妹一人一半,張開嘴咬一口,又甜又脆!爸爸又在半山坡上挖了一個土坑,下面放上雜草樹葉,上面鋪了一層枯樹枝,點著火,火焰燃盡后,剩下紅紅的火炭。爸爸再把地瓜埋進火炭里,約摸半個小時后把地瓜挖出來,香氣四溢。
我和妹妹吃完后,臉上沾了一圈黑灰,媽媽一邊愛憐地幫我們擦拭干凈,一邊笑著說我們變成小花貓了。
擦好的地瓜片放在地里曬干,剩下的則搬運回家。我們這里,每家每戶都有火炕。勤勞智慧的膠東人在火炕下面挖一個深洞,我們稱為“地瓜窖”,用來放地瓜、土豆、芋頭等。因為上面就是火炕,所以,“地瓜窖”里面特別暖和,地瓜在里面一點凍不著,可以安全的過冬。炕前留有一個四方洞口,用擋板遮住。每當媽媽做飯時,便遞給我一個籃子,我拿開擋板,拾級而下。地瓜窖里又黑又暗,媽媽會打著手電為我照明。等我拾滿籃子,從洞口遞給媽媽后,便慌張地攀爬而出。那時,心里總怕那小小的窖子角落里藏著一個怪獸,隨時會跳出來把我吃掉。
雪花飄飄的季節(jié)來到了,外面是瓊花玉葉銀裝素裹的世界。家里,爸爸點燃了熊熊的爐火,溫暖如春。我們圍坐在火爐四周,媽媽把火爐打掃干凈,取出來幾個地瓜,用刀切成薄片,貼在爐壁上,輕輕按一會兒,地瓜片就被發(fā)熱的火爐吸住了。爐灶下面用熱灰埋幾個小地瓜,爐蓋上也不能空著,擱一些花生米。媽媽來回翻炒,空氣里混合著地瓜和花生的香味,我和妹妹饞涎欲滴。待到地瓜片變軟變熟,花生也炒好了,我和妹妹便大快朵頤。爸爸則喝著用地瓜做的純糧酒,慢慢品味,默默享受。
我們一家人邊吃邊聊,媽媽給我們講那些過去的故事。在貧苦的饑荒年代,媽媽還是小孩子,家里什么吃的都沒有,上山挖野菜吃草根,為了填飽肚子,連地瓜蔓、花生殼都吞進肚子里。轉(zhuǎn)過年來地瓜大豐收,個個長得有小孩頭那么大,可以說是地瓜救了老百姓的命……
據(jù)《中華本草》記載,“地瓜味甘,性平。歸脾、腎經(jīng)。”營養(yǎng)價值高,熱量卻很低,含有多種膳食纖維和維生素,被營養(yǎng)學家們稱為營養(yǎng)最均衡的保健食品。而地瓜的生命力極強,不需要肥沃的土地,就能結(jié)出累累果實,產(chǎn)量也很高,有“一畝數(shù)十石,勝種谷二十倍”的說法,所以很受農(nóng)民的喜愛。
地瓜的種類很多,有白皮白瓤的,有紅皮黃瓤的,還有紫皮紫瓤的。小時候我最喜歡吃紅皮地瓜,柴火鍋里煮熟的地瓜,軟綿綿的,個個流油,用手都拿不住,太稀流了。我常把地瓜放在碗里,再倒半碗開水,哧溜哧溜地喝下肚,好香好甜啊!
我還記得小時候去奶奶家吃飯,揭開鍋蓋一大鍋煮地瓜干飯,看上去黑乎乎的,嚼在嘴里卻是很勁道,還甜絲絲的。奶奶還會用地瓜淀粉做涼粉,做好的涼粉顏色青灰,晶瑩剔透,配上白醋大蒜黃瓜絲,夏天吃上一碗,清涼爽口,美味至極。
我的巧手媽媽更是把地瓜的做法發(fā)揮到極致,蒸煮煎炸粥……地瓜葉涼拌滑溜溜,地瓜絲熬粥粘稠,爸爸最喜歡媽媽做的地瓜面面條,我和妹妹最愛媽媽曬的地瓜肉。地瓜洗凈去皮入鍋蒸熟,待稍涼后切成條狀,然后晾曬,曬干裝到缸里捂一段時間,地瓜表面就形成一層白霜,像柿餅一樣,糯軟香甜有嚼勁的地瓜肉。大人小孩都愛吃,真是無任何添加劑的純天然綠色食品。
以前的冬天,街邊的小販常用一個大大的圓桶叫賣烤地瓜,那香甜味連綿起伏。而現(xiàn)在,很多便利店在門口的位置,放個烤地瓜的電爐子來招攬生意。雖然烤得快,但吃起來總覺得缺少了什么。
我還是想念小時候的烤地瓜。把地瓜丟在柴火的余燼里緩慢煨熟,經(jīng)過長時間的等待之后,撥開覆蓋的的火炭。頓時,香氣四溢,藏都藏不住。然而,趁熱剝?nèi)ネ馄ぢ冻錾珴山瘘S的瓜肉,上面還掛著滲出的焦黃的地瓜油,引得小孩子口水直流。品嘗著這份甘甜,我懂得了最簡單的美味,也需要時間和耐心……
而今,地瓜不再是人們裹腹的食物了。偶爾吃一次地瓜,也當成了稀罕。
此時此刻,我把烤地瓜捧在手里,就像捧著暖暖的幸福。我忘不了爸爸媽媽收種地瓜時撒下的辛勤汗水,更忘不了我們一家人圍爐吃地瓜的融融親情!
恭喜老師獲精,欣賞學習了。問候老師晚上好,提前祝新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