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小時辦農(nóng)場的事兒(散文)
前幾天我偶爾見到了讀初中時的老校長,快八十歲的人了,身體還硬朗,思維清晰,記憶力還特好,在閑談中不知不覺地就找到共同的語言----當年在學校辦農(nóng)場的事兒。
那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后期的事兒,那時每所學校都有自己的農(nóng)場,我們學校算是落后份子,是最后一個建的農(nóng)場。李校長告訴我,上面批評了多次,不著急不行了,最后找公社與當?shù)厣a(chǎn)大隊領(lǐng)導協(xié)商,在一個離學校有十幾公里,地名叫西流溪的山上劃撥幾畝荒山,現(xiàn)在看來就是原始的森林。暑假期間把全學區(qū)老師們組織起來上山砍樹,草割,等它干枯了再用火燒,然后挖地種上糧食。在老家那兒稱這種做法叫“燒火田”。李校長回憶道,放火燒那枯樹、枯草時,有一位老師還燒傷了,最擔心是怕起大風把那大山燒了。
西流溪就是一個大峽谷,因為沒有人煙,沒有什么修飾,樸素的自然風光,峽谷中溪水潺潺,清澈見底,溪水清涼甘甜。因為進山?jīng)]有路,只能沿溪邊的園石頭上走。兩邊山高約四五百米,如下大雨一兩個小時,雨水就會集聚到溪里,平時平靜的小溪也會怒吼起來,進出的人稍不注意,就會被大水沖走。帶我們的王老師有一次就被突然撲來的洪水沖了好幾十米遠才被人救上岸,每到這時大家都會感到緊張。
學生老師住的地方就在溪邊、緊靠巖邊做的幾間小屋,說是屋,其實就是一個大巖洞,然后在外面用石頭、泥土做的墻,防止野獸的入侵。據(jù)說那兒的野豬很厲害,常常出來咬人。后來發(fā)現(xiàn),它不主動傷人,是獵人沒將它打死,它才出來拼命。除外墻是泥土石頭做的,里面的房與房間之間的墻是用木板隔斷的,屋頂就是那巖洞頂,每到下雨的晚上還可以聽到巖上向下滴水的聲響。屋里面還有一口圓口水井,清澈的泉水不停地流淌著。聽老鄉(xiāng)們說,解放前有一戶姓官人家就住在這里,直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才搬走。我們就喝著這口井的泉水度過那艱難的歲月。后來學校請當?shù)乩相l(xiāng)幫忙還在巖屋旁邊的平地上建起了約兩百平方的土坯教室,可惜我們還沒在里面上一堂課,農(nóng)場就搬到一個叫吳家佬的地方。這次才聽李校長說,西流溪那地方太危險,夏天溪溝里經(jīng)常漲洪水,山上不時有石頭掉下來,總是讓人提心掉膽的。我還記得在住農(nóng)場的日子,有幾個星期連續(xù)上山砍樹,因為沒有路只能從溪溝里走來走去,又沒穿防水鞋,腳丫都泡爛了。
吳家佬就在學校對面的山上,走十余上坡路就到了,與原來的農(nóng)場不一樣,到了上面是平地,租的是農(nóng)戶現(xiàn)存的房子,莊稼地也是老鄉(xiāng)種過的,在安全方面不用擔心。
那時每個班輪流到農(nóng)場勞動兩個月,很少上課。在農(nóng)場老師同學過著軍事化的生活,各自背著自己的行旅、生活用品,沒有做飯的師傅,全靠大家動手。
我們那一屆同學絕大多數(shù)來自農(nóng)村,對農(nóng)活很熟悉,做起事來都是有模有樣的,幾個月的農(nóng)場生活,加深同學之間感情,就連平時覺得調(diào)皮的同學好像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似的,那位同學有困難,大家馬上會來送來溫暖。有一次我勞動受傷了,同學們把扶回農(nóng)場住地,同學馬上忙了起來,有的送開水,有的弄飯,有的請醫(yī)生,不時有人問好,讓人感動好一陣子。
有時下雨了,老師就把同學們集中起來學習,讀報紙或老師摘抄的好文章,或教同學們寫日記、記敘文等等,有時也出幾道題考試,只是那時學的東西太少,就是開卷考試也考不上一個好的分數(shù),有個別同學犯了錯誤,甚至連寫一份檢討也不知如何開頭,以致后來第一次參加高考一百五十多人只有兩名學生考上不太理想的學校,不過在那年代要求都不高,就是考上中專,但大家還是挺高興的,必定是跳出了農(nóng)門。事到如今不少老師因當年教的學生沒有幾考上像樣的大學而讓他們的終身感到遺憾。其實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大家都在一個起跑線上,老師已盡力了。
在1976年的夏天,相鄰公社一所中學的農(nóng)場的同學到清江對岸用木船裝運礦石,結(jié)果木船翻了,13名同學不幸隨江而去。我的一位小學同學還是算幸運的,也許是他會游泳,沿江漂流了幾公里總算上岸了。但凡他講到此事,感覺還是心驚肉跳的。從此當?shù)剞k農(nóng)場事兒漸漸淡去,特別是1977年國家恢復高考后學校就轉(zhuǎn)入了以學為主。
去年的春天,幾位老同學們相約一起回到曾經(jīng)辦農(nóng)場的地方游玩,我想那不是單純?nèi)タ纯茨巧剿?、那映山紅,而是去尋找青春記憶。
到了目的地才發(fā)現(xiàn),那兒空氣清新,自然風景好,早成為人們休閑的好地方,過去走的是羊腸小道,而如今已有了寬敞的公路,可大家堅持要走去。西流溪的水還那么清,那么深,溪水不大,大家就順溪而行,在圓石上跳上跳下,不少同學真還有點當年的調(diào)皮勁兒,一路笑聲不斷。在西流溪的農(nóng)場,當年住的那巖屋,長滿了雜草,所剩的殘巖斷壁還有點當年的印跡,那灶臺幾乎完好,那圓圓的水井,清澈的泉水還在不停地流淌著。四十年過去了,在這巖屋里和老師、同學一起弄飯、講故事、唱歌、打撲克牌,到溪水中洗澡的場景仍在眼前浮現(xiàn)。當年的巖屋旁邊的一棟土坯教室,現(xiàn)在除了雜草,已沒痕跡。那山上的開荒地早已回歸了自然,遠遠望去,和其它地方的原生態(tài)林已沒區(qū)別。在吳家佬我們租的民房還在,可能是有人住,基本完好。女主人已有85歲,不僅頭腦很清晰,而且還認識我們,好像久別重逢的親人。在那困難的年月里,是她老人家不時給我們弄點下飯的咸菜。在兩個農(nóng)場附近還遇見到了初中的幾位同學,雖然早已青絲變?nèi)A發(fā),過著陪伴孫子的日子,但鄉(xiāng)音未改,情感未變,有一位姓趙的同學竟然還記得我們每個人的名字,從他談吐中還有當年青春的影子。
可以說我的初中有一半時間是農(nóng)場度過的,在那兒我們經(jīng)歷了春夏秋冬,享受著收獲的喜悅,體會著父輩們耕耘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