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舞】笨笨流浪記(小說)
一、笨笨和它的主人
笨笨剛剛洗了澡,主人給它吹干了毛,用梳子把全身的毛梳得根根分明,絲絲順滑。待主人走開,它使勁甩甩腦袋,抖抖身子,它的長毛立刻蓬松了。每次洗澡前,它都極不情愿,總要和主人對恃半天,可是洗澡后,它的心情又特別好,身上也特別輕松,渾身香噴噴的。因此,每次洗過澡后,笨笨總要在家里撒著歡兒地跑幾圈。
笨笨是一只四歲的西藏獅子犬,兩個月大的時候就離開媽媽被送到了寵物店。寵物店的日子大概是它有史以來最難過的日子了。在那里,它們兄弟姐妹六個和其他地方來的十幾個同伴一起擠在一間四面透風(fēng)的房子里,沒有媽媽的呵護(hù),沒有爸爸的凝視,空氣中充斥著便便和食物的氣息,無邊的寒冷和巨大的恐懼使它們渾身顫抖,它們縮成一團(tuán),相互緊緊地抱在一起。
笨笨被主人抱起的那刻,就知道它的苦日子結(jié)束了。主人身上淡淡的牛奶香勾起了笨笨對媽媽的強(qiáng)烈思念。肉嘟嘟、毛絨絨的小笨笨在主人的手心里亂拱,像是在尋找媽媽的奶頭。它濕漉漉的小鼻頭拱得主人的手心癢極了,主人咯咯大笑,把它抱在懷里,再也不肯放下。
笨笨喝了牛奶,吃了牛肉餅干,把肚子撐得圓滾滾的。它伸出粉紅的長舌頭,滿足地舔了幾下嘴巴,一屁股趴在陽臺上曬太陽。冬天的太陽真舒服,曬得渾身暖洋洋軟綿綿的,好像在云端里似的。主人在陽臺上曬衣服,不時地叫它一兩聲,想逗它起來。笨笨懶懶地把眼睛推開一條縫,瞟一眼主人,又關(guān)上眼斂,繼續(xù)它的云端之旅。
良久,它突然驚醒了,躍起來悄無聲息地坐在主人的身后。主人討厭極了,總是趁它不注意的時候甩開它獨自出去玩。
主人一邊換鞋子,一邊接電話:“啊?欸。嗯。哦。我下來啦。不說了,別把笨笨吵醒了,不然它又要跟著去?!敝魅舜蜷_門,突然想起包包還沒有拿,就在主人轉(zhuǎn)身的時候,笨笨靈巧地一躍,箭一樣射向門外,沖下了樓梯。
院子里停著一輛開著門的白色面包車,笨笨跳上去,蹲在一角吊著舌頭直喘氣。不一會,主人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噔地走來了,剛坐定,感覺有毛茸茸的什么在腳踝處掃了一下,低頭一看,笨笨蹲在座椅旁,歪著頭,得意地看著她。主人把它像拍皮球似地拍了幾下,連連驚呼:“哎呀!哎呀呀!你個臭笨笨!你個鬼笨笨!你什么時候下來的!”男主人也扭身摸摸它的頭,假裝生氣地說:“笨笨,回去!”笨笨一歪腦袋,掙開男主人的手,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我才不回去呢!你們休想撇下我。
主人們一會兒家長里短,一會兒說笑逗樂,都不是笨笨感興趣的話題。笨笨最感興趣的話題是主人說到自己。主人時常向好朋友眉飛色舞地談到笨笨,夸它如何乖,如何聰明。笨笨在一旁把耳朵豎得老直,聽得眉開眼笑,心花怒放。它暗自竊笑:嘿嘿,我的傻主人,我會的可不止這一點點哦,我的潛能無窮,就看你會不會挖掘了。
主人很愛它,隔三岔五就給它買回一堆東西,比如牛肉餅干、頸圈、領(lǐng)結(jié)、沐浴露、衣服、房子等等。它的房子已經(jīng)換了不下十棟了。它在朋友圈里差不多算是富豪了。
笨笨最討厭主人給它買衣服了。主人給它買了許多衣服,有連帽衛(wèi)衣,有馬甲,還有羽絨服。主人有一次給它買了兩雙鞋,笨笨不愿意穿,可是主人不由分說,硬給它穿上了。笨笨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十分無語。唉,都打了小半輩子赤腳了,突然要穿鞋,可真是難為死它了。它等主人一走開,就咬壞了鞋子。笨笨一直想要一個像它的好朋友皮皮那樣的磨牙棒,可是不知道怎么跟主人說。它好幾次故意把主人的拖鞋抱著咬,它甚至把主人新買的茶幾腳咬出了幾道牙印,可是主人并不明白它的用意。主人每次都嚴(yán)厲地訓(xùn)斥它。它怏怏地低著頭,抬起眼皮投給主人無限委屈、難過的眼神。主人真的是很愛它的,見它這個樣子,十分心疼,丟掉手里的罰具,抱起它,輕言細(xì)語地安慰它,跟它說要做個有教養(yǎng)的乖狗狗。這樣重復(fù)了幾次后,笨笨終于妥協(xié)了,它放棄了對磨牙棒的向往。為了不使主人生氣,笨笨不再咬拖鞋,它把主人給它的骨頭都攢起來,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啃呀啃。
二、笨笨和主人走散了
笨笨在主人們的儂儂細(xì)語中睡著了。后來,它被一陣喧嘩聲吵醒了。睜開眼睛時,一副陌生而繁雜的景象呈現(xiàn)在笨笨眼前,笨笨被嚇呆了,趕緊抱住主人的腿。主人將它抱下車,拍拍它的頭說:“笨笨乖,笨笨別怕?!苯又?,主人就被那些三姑六婆簇?fù)碇x開了。
主人是到鄉(xiāng)下來參加表妹的婚禮。笨笨還是第一次到鄉(xiāng)下來玩。鄉(xiāng)下的泥土地很柔軟,讓笨笨感到很舒適,只是陌生的環(huán)境,紛雜的人群和高音喇叭的喧囂讓它很不習(xí)慣。笨笨站在原地,呆立了許久,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感覺似乎好些了。笨笨怯怯地走進(jìn)人群里,搜尋著兩位主人的氣息。從房前到屋后,它嗅遍角落都找不到主人的身影。難道在樓上嗎?笨笨站在樓梯口想。
笨笨的前爪剛搭上樓梯臺階,突然感到一陣強(qiáng)大的氣場壓過來,抬頭一看,頭皮立刻麻了,一只黑色的成年牧羊犬正居高臨下,虎視眈眈地怒視著它,笨笨驚惶地縮回爪子,怯怯地說:“嘿!帥哥你好……我……我是來找主人的。”牧羊犬滿目兇光地逼視著笨笨,很不客氣地說:“你這個丑陋的家伙,還不快滾!這可是我的家,你在我的家里找什么主人!”笨笨嚇得渾身顫抖,不知所措。牧羊犬呲著牙怒吼:“你怎么還不滾!聽到?jīng)]有,快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笨笨趕緊轉(zhuǎn)身向門外跑去。剛跑到臺階下,不知道從哪里又跑來一只黑色田園犬,朝著笨笨大吼道:“站??!哪里來的野東西!”笨笨更加驚惶,沒命地狂奔起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笨笨感覺危險的氣息似乎消失了。它停下來轉(zhuǎn)身看了看,田園犬和牧羊犬果然沒有追上來。它松了一口氣,四肢一軟,像灘泥似地趴下了。
笨笨歇了一會,開始往回走,走到主人表妹家門口時,發(fā)現(xiàn)牧羊犬和田園犬就坐在門前的臺階上交談著什么。笨笨不敢靠近,只好遠(yuǎn)遠(yuǎn)地坐著,期盼主人能快快出現(xiàn)。
一只身上沾滿泥土的小黃花狗慢慢靠近笨笨,坐在離它一兩米遠(yuǎn)的地方歪著頭靜靜地看著它。笨笨看了它幾眼,嘆了一口氣,躺下來,把頭擱在兩只前爪上生悶氣。
小黃花狗輕聲說:“嘿,你是大黑家的客人嗎?你怎么不高興呢?”
笨笨抬起頭,詫異地問:“大黑?大黑是誰?”
小黃花狗說:“大黑就是辦喜事這家的牧羊犬,它是我們村里血統(tǒng)最高,最純正的狗狗,也是我們村里的大王,田園犬小黑和它是鄰居,是它的助理?!?br />
笨笨說:“哦,我明白了!難怪那么兇呢。我討厭它,它不讓我進(jìn)去找主人。”
小黃花狗說:“你不用著急,你的主人一時半刻不會走的。我叫小黃,我?guī)闳€好玩的地方好嗎?”
笨笨說:“謝謝你小黃,我不想玩?!?br />
小黃說:“去嘛去嘛,很好玩哦!”小黃說著,用鼻子拱笨笨,推笨笨起來。笨笨拗不過,只好站起來跟著小黃走。
小黃帶著笨笨來到一片草地,草地上開著許多小黃花,幾只小狗在草地上做游戲。一只花白小狗開心地跑著,一不小心撞到了笨笨,哎喲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惹得大伙哈哈大笑。笨笨一看到草地就興奮了,它忘乎所以地在草地上奔跑,跳躍,打滾。小黃追著它,笑著說:“怎么樣,我沒有騙你吧?真的很好玩哦!”笨笨把小黃推倒在草地上,撓它的癢癢,大聲說:“好玩啦!好玩啦!”
笨笨和小黃在草地上嬉戲,追逐,捉迷藏,開心極了。
它們玩累了,笨笨突然想起主人了,便對小黃說:“小黃妹妹,今天謝謝你陪我,我要去找主人了。”
小黃戀戀不舍地說:“這么快就要走了嗎?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笨笨說:“我叫笨笨。小黃妹妹,你真好,我會永遠(yuǎn)記住你的!”
小黃說:“笨笨哥哥再見!我會想你的?!?br />
笨笨剛剛看到那輛熟悉的面包車,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面包車吐了一口黑煙,晃晃悠悠地走了。笨笨趕緊飛跑,大聲喊道:“主人!主人!等等我!等等我!”
主人并沒有聽見笨笨的呼喊,也沒有看見笨笨在車后飛跑的身影,他們竟然都忘了笨笨。
面包車越開越快,轉(zhuǎn)眼成了笨笨眼中漸漸消失的一個白點。笨笨終于跑不動了,眼看著白點慢慢消失,它的淚涌出了眼眶。
?????
三、笨笨受傷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
笨笨沮喪地走在主人離開時的路上,心里滿是害怕和委屈。主人那么愛它,怎么能將它忘記呢?它那么愛主人,怎么能離開主人呢?可是現(xiàn)實是:它真真實實地和主人分開了,周圍全是陌生的景象,所有的氣息都是陌生的,既沒有主人美麗的身影,也看不到它的小房子和花衣服,更看不到它的好朋友皮皮。
笨笨一邊流淚,一邊努力嗅著路上的氣息,希望尋找到一點熟悉的氣息,證明自己走的路是對的。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笨笨望著村子里的萬家燈火更加難過。如果,它和主人沒有分開的話,此刻,肯定已經(jīng)躺在柔軟舒適的小床上了,按照慣例,主人回家后肯定會先給它洗個澡,梳理打結(jié)的毛毛。在主人心情好,不太累的情況下,會給它按摩肚皮。笨笨最喜歡主人給它按摩肚皮了,主人就像一個專業(yè)的按摩師,按得它渾身軟綿綿的,舒服極了。
嗚嗚,主人,你在哪里呢?你怎么會忘了我呢?笨笨傷心地大哭起來。
笨笨又累又餓又害怕。它壯著膽子向村里走去,希望運氣好,能夠覓到一點吃的東西。
它在村里前前后后尋覓了半天,終于尋到了半截火腿腸,還找到了一條河,喝了好多水,總算是把肚子撐飽了,又找了一處避風(fēng)的草垛,躺下來,想著主人,睡著了。
太陽暖烘烘的,像媽媽的懷抱,又像主人的撫摸。笨笨躺在床上,感受陽光透過窗戶溫暖的照耀,主人端著牛肉餅干放在它的鼻子旁誘惑它。它在夢里聞到牛肉餅干的香味,來不及睜開眼睛,跳起來就跑,可是它弄錯了方向,咚地一聲撞在了墻上。
“哎喲!”笨笨疼得大叫一聲,睜開眼睛一看,一只戴著鐵嘴套的大狼狗虎視眈眈地站在它的面前。
疼得眼冒金星的笨笨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在做夢。
笨笨還沒有弄清楚狀況,大狼狗又用鐵嘴套砸了它一下,并揮起前爪將它打出了兩米多遠(yuǎn)。狼狗的主人——一個腦滿腸肥的高個男人哈哈大笑,在一邊煽風(fēng)點火地說:“好!帥虎上!上!咬死它!”笨笨不顧疼痛,爬起來就跑。它知道這是別人的地盤,糾纏下去對自己沒什么好處,何況,它又冷又餓,根本沒有力氣與那個龐然大物決戰(zhàn)。
笨笨狂奔了一段路后,停下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個方向竟然是主人表妹家,笨笨很高興,說不定主人知道把它弄丟了,正回頭在表妹家找它呢!想到這里,笨笨渾身都是勁了,也不覺得餓了,它更加努力地飛跑,仿佛看到主人就在前方等待著它。
終于到了主人表妹家了,可是表妹家的門窗緊閉。笨笨用爪子敲門,也不見大黑發(fā)脾氣。
“怎么沒有人呢?”笨笨想。
這時,小黑從家里出來了,看到笨笨,不由分說地沖上來,狠狠地咬了笨笨一口,笨笨躲避不及,被小黑咬傷了脖子,一陣鉆心的疼痛使笨笨哀嚎起來。小黑又一口咬傷了它的左腿,并大罵笨笨:“你這只臭野狗,竟敢在我家老大門口瞎轉(zhuǎn)悠,真是廁所里點燈——找死!”笨笨又疼又餓,渾身乏力,早已說不出一句話來。它躺在地上,心想:完了,看來我要死了。
就在小黑對著笨笨咬下第三口的時候,小黃趕來了。勇敢的小黃拼盡全力撞了一下小黑,氣憤地說:“小黑你住手!它是我朋友!”小黑輕蔑地瞟了一眼小黃說:“是你的朋友?難怪又丑又矮?!毙↑S說:“你只會欺負(fù)我們這些矮小的動物,你太壞了!”小黑氣急敗壞地說:“閉嘴!你再胡說八道我連你一起打!看在你家主人給過骨頭我吃的份上,給你個面子,放過它!”
小黃看著渾身傷痕的笨笨,難過極了,它細(xì)心地幫笨笨舔干凈身上的血跡,哭著說:“笨笨哥哥,你怎么又回來了呢?難道你沒有追上主人嗎?”
笨笨沒有力氣說話,傷口痛極了,一想到在主人身邊幸福的日子,它的淚像洪水一樣洶涌而下。
在小黃的悉心照料下,笨笨總算恢復(fù)了元氣。小黃告訴它,表妹一家人去了外地,大黑也帶過去了。
“那我的主人來找過我嗎?”笨笨急切地問。
“老實說,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你的主人一定會找你的,一定很期望你自己會找到回家的路!”小黃安慰它。
“小黃,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掉了,你真是太好了。”笨笨由衷地說。
“笨笨哥哥別這樣說,我們是好朋友嘛!”小黃開心地說。
“我要去找主人了,我們再見吧小黃,我會想你的!”笨笨和小黃道過別,踏上了尋找回家的旅程。
四、笨笨的新朋友
笨笨憑著微弱的記憶沿路走走嗅嗅,到了一處三岔路口,笨笨傻眼了,它坐在路邊,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到底走哪條路。正在猶豫時,雨落了下來,笨笨趕緊胡亂選了一個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