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春】那時的少年(散文)
少年時期的自己,堅持寫下許多文字,留下最珍貴的寶藏。稚嫩的筆跡、青澀的文字、泛黃的紙張,留住了我的少年時光。如同年少時期放飛的紙飛機,而今終于飛回到我手里??邕^光陰的長河,我深情地看少年的自己,去撫平他眉間的憂傷,感謝他的單純善良。
此刻,我好像站在頂峰,回望曾經(jīng)那個咬牙攀登的少年。他臉龐上那執(zhí)著的表情、倔強的汗水,讓我不禁感動落淚。那個塵封的秘密花園,我小心翼翼地開啟,不做任何修飾,讓它靜靜地綻放。
此刻,我想將心里的話說給你。
一
8歲的你,剛上二年級,手里英雄牌的鋼筆還寫不出太多成熟的字體。剛剛學會寫日記的你,便迫不及待地買下了小賣部里心心念念好久的筆記本,開始笨拙地記錄著自己。涉世未深的你還沒有太多深刻的感悟,很喜歡寫陰天下雨,能撐上一把小巧的折疊傘,便能高興一整篇日記。你每天守著電視準時收看動畫城,但心里總是渴望著快快長大。
你說:“長大了多好啊,再不用被老師和家長管著,可以做好多自己想做的事情?!?br />
可是你知道嗎,童年啊,是我現(xiàn)在最美好的回憶。多少次在夢里,我都好想變成那個小小的人兒,頂著爸媽的嘮叨,抱著零食快樂一整個假期。
那年你轉學來到了城里,我依稀記得那時的你還帶著濃厚的鄉(xiāng)村土氣,同學們天真好奇的眼光里,一雙奶奶做的黑布鞋讓你險些產(chǎn)生自卑的情緒。你不敢和同學聊天,你不敢舉手回答問題,你怕你那帶著口音的普通話會引起哄堂大笑。你每天總是背著大大的書包,默默來回上下學,很多次都想告訴爸媽,你多么想回去。可是你看著他們每天忙碌疲憊的模樣,還是決定把話都埋在心里。我記得你的孤單和失落,記得你敏感和要強的心理,你把那時的想法都寫進了日記。
你說:“在城里,好像被高樓的影子遮住了,不敢放聲大笑,不敢唱歌,生怕同學們笑話我。我一定要好好學習,為自己爭口氣!”
是啊,那是你在新學校第一次考試,結果語文、數(shù)學和一門自然課程全部都考了第一,你當時并沒有立刻接受這巨大的喜悅,只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偷偷笑出了聲。我記得很清楚,此后的考試,你基本都是第一。
你是慢熱的性格,用了很長時間才融進新的集體,適應了新的生活環(huán)境。你開始搶著回答問題,你開始和小朋友們一起做游戲,你也有了新的要好的伙伴。我要認真地告訴你,你那時候建立的珍貴友誼,一直伴著你成長到如今。
也是那時候,你有了第一次別離。那時你上三年級,班上一個同學的課桌突然就空了很多天。你們都猜測是不是轉學啦,是不是出去完啦?可是后來你聽說,他生了很嚴重的病,叫作白血病。那是你第一次聽到這個可怕的名字,在你的認知里,生病了,吃幾片苦藥,打幾天針很快就好了呀,可是很久你都沒聽到消息。后來學校組織獻愛心,你被選為學生代表,捧著花去醫(yī)院看望他。你看著他的光頭和蒼白的面容,駭?shù)卣f不出話來,本來精心準備的問候語竟然全成了空白,只記得當時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你說:“聽說他得了很嚴重的病,多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和我們一起做游戲!”
可是,這個愿望落空了,那是你最后一次見到他。說實話我如今已經(jīng)忘了他的模樣,忘了他的名字,卻記得你當時看著天空,難受的情緒。仿佛在那天,你就成長了。
你說:“生命原來這么脆弱,我們要好好珍惜?!?br />
那時候爸媽并沒有在城里買下房子,小小的你和父母擠在一間租來的房子里,雖然艱苦,但并不記得你抱怨過擁擠。兩年的時光,你都把那個小小的院子當成了家,你開心地拿著粉筆在墻上寫上了剛學的詞語。后來爸媽告訴你,馬上就要搬新家了,后知后覺的你才意識到你會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你在房間里貼上了當時最喜歡的明星海報,在床頭擺上了心愛的玩具,那段時光你總是滿足地沉沉睡去。
你說:“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br />
小小的你啊,到底藏了多少古怪的秘密。你總是會在睡覺前,在腦海里編織著一個長長的故事,你忘了開頭,也不知道結局。你將周圍的一切都編織進去,又創(chuàng)造了很多新的事物,你建起了高山和宮殿,你有過做國王的經(jīng)歷。
你說:“多想一直生活在童話里?!?br />
二
12歲的你,剛上初中,生理發(fā)育遠不及心理上的變化迅疾,剛剛摘下兒童徽章的你,懵懵懂懂便一頭撞進了青春期。你天生便如此敏感細膩,輕微的風和細雨便能擾亂了心緒,你竟如此叛逆和偏激。你在房門上貼了一張紙,寫著“閑人免進”,將自己喜歡的海報精心貼在墻上,每天疑神疑鬼地把日記藏在秘密的地方,擔心讓爸媽找到。任性的你不知道和他們吵了多少次架,其實他們只是很想關心你。
你知道嗎,那時候的你竟如此有靈氣,寫出這么動人的詩句,讓此時的我心動不已。
剛剛小學畢業(yè)的你,你第一次經(jīng)歷畢業(yè)的離別,你以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別,很快大家還是要相聚。我想告訴你啊,十多年過去了,那些一起背書,一起交作業(yè)的孩童如今已經(jīng)長大,他們各安天涯,許多年都不曾見過了呀。
在那個暑假里,第一次不用為拿大把的暑假作業(yè)發(fā)愁,看倦了心愛的動畫,看煩了著迷的書籍,你數(shù)著時鐘,第一次感覺夏天竟如此漫長,于是你提起筆。
你說:“每個慵懶的午后,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然后一點一點傾斜。疲倦的知了間斷地叫著,遠處公交車傳來繁忙的聲響,空氣中平緩而舒暢的節(jié)奏似乎永遠停滯了。夕陽連同它斜斜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宣告了一天的結束。而這個夏天,似乎永遠無法結束?!?br />
不過短短數(shù)月,已經(jīng)是初中生的你,除了語文、數(shù)學和英語,又學了生物、歷史、物理,從一開始的驚慌,逐漸游刃有余。全新的視野,為你打開了新的大門,那時的你仿佛無憂無慮,新的知識,新的朋友,都使你感到滿意,在一個浮躁暑氣消退的午后,你打開心愛的日記。
你說:“隨著幾場連綿的秋雨,夏天也走進了屬于它的墳墓,整個世界似乎一下子由濃烈的綠變成了憔悴的黃,房屋也灰蒙蒙的。剛收割完的顯得非??諘?,又是那樣的莊嚴。遠處寧靜的村莊飄起炊煙,籠罩了每一個黃昏,隨著秋天一同老去。孩子們與無憂無慮的麻雀一樣,在稻草堆上整日笑著,唱著。”
一年的時光并不長,卻足夠一個少年成長,13歲的你竟也學會了憂傷,沉默的你喜歡看夕陽。你終于從心理上走出了孩提時期,生理上的變化讓你慌張,你開始恐懼成長,你會敏感羞澀,你會沉默隱藏,但在心里又渴望著得到更多的目光。你不知道該向誰傾訴這糾結的心理,只好寫了很多日記,藏下了很多秘密。
你說:“不知走過了多少路,卻什么都沒留下,甚至我淺淺的足跡也被時間輕輕抹去。十三年簡單到透明的生命被幾本厚厚的日記概括。那些純真而快樂的日子猶如昨日。記得剛上初中的那段時間,迷茫占據(jù)了我的心,每天用大段的日記來填補,記得有一篇特別成功,寫到了‘陌生的教室,陌生的臉,我如一只找不到碼頭的小船,不知在哪兒停泊靠岸?!缃裥〈业搅撕较?,一切再也不陌生。放學時候看著初一新生那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總會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只是那種稚嫩的心理再也不會回來了,或許我是真的長大了吧。”
三年,真的是一段很長的時光。鏡子里的你變成了昨日陌生的模樣,可你純真的眼睛里為何總是藏著一抹悲傷?童年時期的稚氣已經(jīng)完全消退,眼前是一個修長的少年模樣。你害怕離別,你不敢承認你深愛著這段時光,你小心翼翼地藏起了你的情感,用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刺眼的陽光。你的情感是那么純粹而熾熱,你將心事都交給了紙張。
你說:“結果似乎是永恒的傷感話題。就像看完一部小說或電視劇,不管結果是悲抑或是喜,心里總有說不盡的失落,總像離別時的心情。小學畢業(yè)時,大家只是相互拍了拍肩膀,說了聲‘再見’,誰都沒有哭,因為那是最后一場聚會,沒有人愿意破壞氣氛。只記得,那夜淚水浸濕了我的枕頭。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初三了,即將為初中歲月寫下結果,我不敢想大家分別時的場景,或許以后真的散落到天涯再也不相見了?,F(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天,為自己留下美好的回憶?!?br />
三
15歲的你,初中畢業(yè),終于要進入那座傳說的殿堂,你此前全部的學習時光或許都是在等著這三年虔誠的修煉,你總覺得你對此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好像一切困難都將被你的努力克服。你記得很小的時候,大概剛上幼兒園,有一個夏天媽媽帶你出去玩,突然指著一群穿著校服騎車飛馳而過的學生說:“看,他們今天參加高考哩!”那時候你還不知道什么叫高考,不知道高考意味著什么。而漫長的時間過去,你的身影正逐漸拉長,你正在奮力成為那年的那些專心趕路學生。
同樣的一個夏天,你還沒有從離別的悲傷中走出來,你竟不知道何時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你懷念著過去,也期待著未來,矛盾又忐忑的你決定把這莫名的心緒留給一大段文字,留給如今的我去追憶。
你說:“2009年,夏天。從來就不喜歡在一段文字前面加一個時間,因為覺得那樣好老。就好像那首某某年的第一場雪一樣,現(xiàn)在聽起來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那么遙遠。但是這次寫上了,因為某樣東西一旦被賦予了時間就會變得很有紀念意義。我想在幾個月后,當我拿著這段文字對人說“這是本世紀上個年代本人的作品”時會很自豪吧。
‘很快就會結束的,三年的時光很短的?!@是我聽見我那位初中班主任說的第一句話。當時我們正在軍訓,因為還沒有開課,所以晚上我們很自由,不過條件是不準有噪音。我的座位在窗子旁邊,累了可以趴在上面看星星,要不然就和同桌說會兒話,我同桌是一個很文靜的女生,那時候我們純的像水一樣,什么都不會多想。然后呢,就平平淡淡得度過了我三年的初中生活,在班里還是第一名呢?,F(xiàn)在說起來,只能叫做往事了。
今天我把我初中的書都收拾了一下,真是丟人,暑假都快結束了,房間里還是中考前的樣子。收拾出來一大摞做過的卷子,還在書柜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本《中學生守則》,就是這一本破冊子關了我三年,真的好恨它,想罵它,可是還沒開口,眼淚就流下來了。本來想把它們放地下室,可剛下樓就聽見一老大爺拼命地喊著收破爛,還虎視眈眈地看著我??粗h去的三輪車上那一張張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日夜才做完的試卷,我知道我的初中生活就這樣結束了。眼淚又落下來了,也算我為我的青春傷感了一回吧。
前幾天我送弟弟去考初中,遇到了好多老師,然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介紹我弟弟。因為我知道他以后就會在這座我呆了三年的學校里上學了。走出校門的時候,突然有一種感覺,我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下了幾場雨,已經(jīng)有一點秋天的意味了,人也變地傷感起來。
后天就開學了,到時候我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高中生了。初中的三年,我已由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成長為一個開始思考人生的大小伙子了。高中三年,我會更成熟吧。三年,真是一段很長卻又很短的時間呢。
人生就像一段旅程,它的意義就在于在不同的時期,會到不同的地方,遇到不同的人,從而展開一段嶄新的際遇。也許在下一個路口你就會遇到命中注定的某某。我相信后天就開始的高中生活會打開我精彩的人生!”
四
但你低估了高中學習的難度,每天五點半起床,六點早自習,晚上十點半下晚自習,好強的你通常要十二點以后被爸媽強逼著關燈入睡。兩周休一次假,周六中午放假,周天中午返校。
剛上高中的你,就被這“刻薄”的校規(guī)當頭一盆冷水,什么青春期,什么叛逆,只用了一個晚上就變成了過去式,此后三年,你將被一本本書死死壓住,眼中只剩那茫茫題海。你說你愿用三年青春,赴那一場慘烈的約會。
上了高中的你,除了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試那滾滾而來的作文題,已經(jīng)很少再寫日記了,偶爾幾句,記錄著當時那灰色的情緒。你堅持著早起晚睡,你咬牙切齒詛咒著仿佛永遠做不會的數(shù)學題,你竟無比渴望著逃離。但你知道,在這一對對試卷的上面,是你那看不清的未來,和那青澀的、不敢說出口的夢想,你總是想著逃離。
你說:“我像被困在畫布里,黑白的顏料封住了我的口鼻,我邁開腳步,卻走不出這方境地,何時才能放我離開!”
難度徒然加大的課業(yè),還有老師們嚴苛的要求,讓你罕見地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但你總是默默承受壓力,你反復做著不會的習題,大量做著英文閱讀,死命背著總也記不住意思的單詞。你過得無比壓抑。
你說:“我的未來到底在哪里?那一個簡單的分數(shù)就決定了我的命運嗎?”
現(xiàn)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不是的。你的未來不會被一個簡單的數(shù)字所左右,但是你會在這一個個數(shù)字上,學著找到真正的自己。
那時候你的成績不差,妥妥的尖子生,排名總是很靠前,老師們和同學們都以為你學習毫無壓力,考個名校絕對沒問題,而且這就是你這三年學習的意義。但是,在內心最深處,你總是厭惡無比。你厭惡沒完沒了,卻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啃下來的難題。你厭惡同學羨慕的目光,只有你知己知道你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你厭惡這簡單直白的邏輯,你懷疑努力的意義。
年輕過,記錄過,還能隨時翻看,真好~
就像在某個春日的黃昏,在一縷斜陽照進客廳的時候,心驀地一動:此番情境,似少年時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