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 】運糧湖之行 (散文)
三月九日上午,我和愛人結束了潛江運糧湖農場之行,在潛江火車站坐十時十三分的動車,一個小時后在漢口火車站轉乘地鐵二號線到光谷;從出發(fā)到回家不到三個小時。
若是在西堤街坐長途汽車走高速公路,會多花四五十分鐘一一就這,也比過去省了一半的時間。從潛江趕來與我們見面的原衛(wèi)生科胡科長說,現(xiàn)在荊州、潛江到農場的車很多,去來方便。我也注意到??吭诮ㄔO路馬路邊的黃色中巴車,近瞧還看見車身上的預約聯(lián)系電話。沒想到如今的交通這么便捷,我想起了四十一年前從湖北中醫(yī)學院畢業(yè)分到運糧湖農場職工醫(yī)院工作的情形。
在漢口新華路長途汽車站,坐八點十分走318國道的老漢(口)沙(市)公路,到丫角大橋后換乘下午二點燒柴油的機帆船,在總干渠下游約七公里的場部的堤外上岸。記得我把隨身帶的一口大木箱子,弄到了北邊挨著堤腳的供銷社商店,托營業(yè)員幫忙看管一下。去一里外的醫(yī)院報到后,帶來了制藥室的兩個同事幫我取回行李。留意了一下碎石渣土路兩邊的街道,越過農資土產商店旁的巷子口是農場汽車隊,門面則是理發(fā)店、縫紉組、彈棉花鋪、修手表的柜臺等;往東去有郵局、信用信、場招待所什么的。南邊的堤腳下僅有一個供銷社的小餐館,一溜過去是場基建隊、修配廠、供銷科。越過十字路口后,左邊是機關、文化室等;右邊是學校、醫(yī)院。直到八四年農場搞農業(yè)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這條老街才慢慢發(fā)展起來。誰也沒有料到的是,后來平地而起的西堤街卻是改革開放的春風催生出來的。
按下不表,還是先說交通。幾年后荊州到對河江陵三湖農場、途經運糧湖西堤街的班車開通:上下午各一趟。從漢口過來,下午二點之前趕不到丫角大橋就會誤車。走在總干渠的河堤上,運氣好的話,碰上拖拉機或貨車捎帶一下。省了腳力,但車后飛揚的塵土夠人受的。其實從武漢到農場二百公里多一點的距離,過去之所以覺得很遠,那是因為人、牛、非機動車、汽車都混走在一條公路上,車速慢;加上鄉(xiāng)鎮(zhèn)、場的道路、交通設施又未配套好,七八個小時扔在路上不足為奇。
我九一年十月調回武漢時,雖說出行的交通條件有所解善,不必去丫角轉車,但時間上減少并不多。那時沒有高速公路,農場的的路也不好,僅場部有一縱一橫兩條水泥路,從西堤街口往東到醫(yī)院門診部的大門口截止。記得農場基建隊的工人師傅們修路時,群眾干部過節(jié)似的爭相觀看。他們干活時也興奮地高喊著勞動號子。是啊,農墾圍湖造田,是為了把千年的荒湖變成米糧倉。且不說建場初期住干打壘的房子,泥巴路也走了不少年。從填渣土路再到鋪碎石路,最后和城市一樣修鋼筋水路,經過了多少建設者二十多年的努力奮斗啊!有了這么好的陽光大道,能不興高采烈?能不自豪驕傲?
這次因臨時有急事去運糧湖,晚上八時趕到的。原打算第三天的下午返回武漢,沒想到朋友們再三挽留,盛情難卻又住了一夜。盡管夜酒高朋滿座,開懷暢飲,引吭高歌,但東道主似乎意猶未盡,堅持早宴送行。二十七年來因有事我回夢牽魂縈的第二故鄉(xiāng)一一運糧湖近十次:有朋友的孩子考上大學或研究生;有朋友的孩子結婚;有武漢的朋友過來垂釣散心;還有朋友去世了送最后一程……在西堤街的小餐館里,好客的朋友用早酒的方式送行,記不得是第幾次了。過去潛江尚未開通火車,是估摸著時間邊喝邊等從三湖農場的老街齊家埠開過來的車一一靠杯酒散了,車也到了,拎包走人。每次依依惜別,雖說沒有“西堤岸邊折柳”的浪漫,沒有“揮手從茲去”的惆悵,也沒有“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凄涼;但有難分難舍的感傷………
這次說的是簡餐,但上了火鍋,冷碟熱炒幾大盤。如果不是每人面前的一大碗肉絲面或牛肉粉什么的,是不像早酒的。小謝被連日的酒聚鬧怕了,借聯(lián)系送我們去潛江的小車之機進進出出,屁股一直不肯落座一一不時地過來勸我們少喝一點,催促出發(fā)。知道他是關心我們,怕激動起來失控喝高了一一最后那個晚宴上,擊節(jié)高歌《籬笆·女人和狗》的插曲:“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我的歌聲有點發(fā)飄了;畢竟是六十七的人了。不好意思讓小謝再催,天下也沒有不散的筵席,勸停了熱情的朋友,一一握手告別。
小汽車沒有沿著總干渠堤上的老公路往丫角方向走,而是回頭上了場部機關后面靠近新場隊旁邊的一條公路。小謝看見我東張西望,好奇驚訝的樣子,知道我在尋找過去雜草叢生的南北支溝。他微笑著說:“這條寬闊的公路是農場為招商引資修的,與境外的公路相連;場內的路都是水泥的,你怎么認得出來呢!”他回頭指指剛才的拐彎處說,這兒計劃修建職工休閑的景觀區(qū),好像是親水平臺什么的。到處鶯歌燕舞,舊貌變新顏,村村通公路在農場早已實現(xiàn)了。大約走了一半的路程小謝又告訴我,腳下的這個地方馬上要修一條直通棗陽等地的公路。說醫(yī)院的書記王廣彥一定很高興,他開車回老家鐘祥,再也不用繞大彎子了。離開了農場二十七年了,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年曾聽六三年下放來的武漢老知青說,剛來時漢口到丫角的公路還未修通,只好先坐船到沙市,再轉乘汽車往回繞,一路顛簸到農場。五八年從上海下放到監(jiān)利人民大垸農場、后來支援運糧湖的老知青來得更早,其艱難困苦可想而知。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當年的各級干部、群眾和熱血青年等立志要把運糧湖建成前蘇聯(lián)一樣的機械化的集體農莊;建成“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現(xiàn)代化生活……今天他們的愿望都實現(xiàn)了。
聽朋友說,多年來常有武漢、宜昌的新(七二年從武漢下放來的高、初中畢業(yè)生)、老知青和其他老同志(荊州、潛江當年援助建場的干部、工人等)回農場舊地重游,我想他們看到了寬闊筆直的馬路;道路兩邊鱗次櫛比的樓房;潔凈如洗的路面和彩色人行磚道;碧波蕩漾的偌大人工湖;水上長廊連著臥波虹橋;春風吹拂倒映在湖面的楊柳;八面來風的湖心高亭……一定是熱血沸騰,感慨萬千!
陽光明媚。迷人的田園風光撲面而來,我心潮起伏,思緒飛揚。驚蟄后的田野,路邊油菜黃花煞是好看。我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大片金燦燦處,等我取出手機拍攝時,車已疾馳而過。富起來了的農工依舊惜土如金,邊邊角角也會利用的。望著歇了一冬、雨水浸透了的肥田,怎么不見農人老牛、犁耙水響呢?哦,我想起來了,這兒是聞名中外的稻蝦共作基地,說不定眼下肥蝦正在催長呢。難怪這幾天耳邊總聽見有人說,若是起撈小龍蝦旺季,隨之帶出來的活蹦亂跳的肥鯽魚,主人往往無暇顧及時,路人可俯身隨手拾撿呢!俗話說:“河里沒有魚,蝦也貴?!倍癯载泜儾妥郎享汈щx不開的小龍蝦,已經漲到論只賣了一一百元一盤排列得齊整、饞人的痱紅蝦,怕是要破二十了。
想當年風光一時的基圍蝦,現(xiàn)在雖說仍然是酒席上少不了的一道海鮮菜,但那大多是主人為了體面,一一我甚至見過滿盤沒人動過一筷子的冷遇。市場引導消費,消費刺激生產,種田也一樣。農場的種植業(yè)和養(yǎng)植業(yè)都是根據市場的需要來調整的。成功的經驗,失敗的教訓都有。從建場到現(xiàn)在,場領導班子換了多少屆,但始終以民生為本,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先前運糧湖以種植糧食作物水稻和經濟作物棉花為主。八四年農業(yè)生產隊推行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以后,土地歸個人耕種,農工的生產積極性調動起來了。那幾年棉花市場紅火,政府為了鼓勵棉花生產,給種戶優(yōu)惠的返送棉油待遇。棉花豐收了,裝油不用瓶子了,別說是十斤、二十斤的壺;返油多的農戶小水缸也用派上了用場。我們在醫(yī)院工作沒少沾貧下中農的光一一有人會捎帶點棉油感謝我當過內科醫(yī)生的夫人。長期吃慣了的油,直到現(xiàn)在還覺得那時的味道好。
忽然想起了當年農場和全國一樣吃油緊張時,弄出的一件啼笑皆非的事。那個年代每人每月定量三兩油,農工遷怒于農場的領導,在露天電影院選人大代表時發(fā)牢騷嘀咕:“三兩油,鍋都鏟破了!”說著把選票投到別處去了一一老百姓借打“勾”表示不滿的情緒。其實他們也知道政策是上面制定的,但他見不到更大的官,只好把怨氣撒在能見到的縣一級的父母官身上。沒想到改革開放的春風后來吹到了這兒,農業(yè)連連大豐收,種田人過上了好日子,他們不忘黨和政府的恩情,用慶?;顒拥男问礁屑まr場的領導。
于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老臺子上的生產隊(新場、光明、肖鄧、魏嶺等屯田后棄舟登岸、掛網荷鋤)也好,從松滋、河南永城等地支援農場建設的移民生產隊也罷,沉寂了多年鬧新春的傳統(tǒng)慶?;顒右灰晃椠垷簦妾{子等又恢復了。生產隊的獅子隊舞到了場部機關,鑼鼓聲、鞭炮聲、歡呼聲,響徹云霄。人人洋溢著燦爛的笑臉,真有點干部與群眾同樂的味道。有一年農場舉辦舞龍燈比賽,總校的操場上人聲鼎沸,盛況空前。生產隊的職工自發(fā)掀起的慶賀活動,與計劃經濟時農場組織的勞模大會不同。雖說都是普天同慶,歌舞升平,但后者多少有點粉飾太平的意味。我七二年下放三湖農場農科所時,曾當過勞模,到總場開過三天會,吃過三天的大白饅頭、二兩一塊的大粉蒸肉、五花肉飩大白菜……
我七七年十月來農場時,這兒已經初具規(guī)模,有幸目睹了六十年代初圍湖造田建起來的農場后來發(fā)生的變化。明年農場一個花甲了,老職工們一定還記得當年熱火朝天建設社會主義新農場的壯觀景象。據資料介紹,當初共產黨領導四湖地區(qū)六干民工,以氣吞山河的革命氣概,手挖肩扛,修建了一條長一百多公里的人工河一一總干渠;保證了河兩岸的莊稼早澇保收,魚米之鄉(xiāng)的運糧湖也成了水鄉(xiāng)園林的江漢平原上新升起的一顆璀璨明珠。而今連農場縱橫交錯的溝渠,也有的鋪上了水泥坡面;堤上的路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刷黑的,就是水泥的。過去“晴天一把刀,下雨一團糟”的路面,恐怕再也見不到了。喜歡穿布鞋走土路的老人,也只能在鞋的軟底上做做文章了。
我在運糧湖場的衛(wèi)生戰(zhàn)線工作了整整十四年,調到武漢的關山醫(yī)院時,我三十九歲。二十七年來,每次回農場來去匆匆,即使有空轉一下,大多是探望一下醫(yī)院的老同志。順便轉轉,也是走馬觀花,浮光掠影。這次是呆得最長的一次,而且到處轉了一下,“微信運動”上顯示一萬五干多步。亳不夸張地說,一個綠色、宜居、娟秀、生機勃勃的新鎮(zhèn)正在悄然崛起。當初異軍突起的西堤老街,雖說商業(yè)的重心向東轉移了,但仍不失遲暮美人的優(yōu)雅,但更多的則是老知青創(chuàng)業(yè)留下來的凄美故事。
多次聽運糧湖的朋友說變化很大,叫我回去看看。原以為無非是樓房多一點,路長一點寬一點。其實,我遠遠低估了運糧湖的巨大變化。為了找到原磚瓦場的老職工郭媽,我們找到了偏街小巷的老宿舍區(qū)。說老實話,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看到的。溝邊墻角見不到雜草不說,屋前屋后整潔有序不說,散放的雞見不到也不說。就說各家各戶院內的菜地,一垅一垅,一畦一畦,悅目清心;牽藤爬架的季節(jié),想必開花掛果,一定很好看的。也有門前花壇種點青蔥小菜的,想必住高樓大廈的人,也難舍種自栽自食的舊情結。
我們去郭媽和醫(yī)院的老職工徐會計、沈會計家里,她們的院子里都有打理得錯落有致的菜地,不輸侍弄花木的人。沈會計小洋房的院落還算精致,靠墻邊還有上十個大小不同的花盆,但花草略顯疏于料理。倘若有點耐心,會為小院增色不少。還有三年退休的荊江帶著我們進出時,我想起了多年前這個小院讓人眼睛一亮的青枝綠葉。現(xiàn)在他的母親年事已高,怕是顧不得園子了。又想起當年這里沒有菜市場,但單位有菜地,個人有菜園。如今小鎮(zhèn)上有一個干干凈凈的大菜場;六個大超市,小的星若棋布;酒店、餐館大小皆有,豐儉由人;有過早的攤點,還有夜宵的排檔;全著呢!
那天上午,原醫(yī)院的老護士王平陪我們轉了二個多小時。遺憾的是,還有許多地方沒能看到。站在修配廠職工宿舍旁邊,她指著偌大的休閑運動場說:“這樣的還有一二處。晚上這兒可熱鬧呢,打藍球的,散步的,健身的,唱歌跳舞的……”
朋友,二O一O年被湖北省評為衛(wèi)生小鎮(zhèn)的運糧湖越來越美麗了,你若有興趣,歡迎來做客!
我家大約是1991年才從四分場衛(wèi)生所搬到總場,而且那時我才10歲,所以我們可能并未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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