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心中的那盞煤油燈(散文)
煤油燈早已離我們遠去,只因前幾天在老鄉(xiāng)家里見到它,又想起那與煤油燈相伴的日子。
兒時家家戶戶都用煤油燈,只是那時的煤油還叫洋油,其實那時帶洋字的還很多,如洋火、洋布,也是工業(yè)落后標志。
那年代煤油屬于限購商品,僅供照明。不過那年代,鄉(xiāng)親們家里現(xiàn)金少,基本上是以物換物,如幾個雞蛋、幾公斤草藥賣點錢,再買一些自家急需的商品,因此每次買煤油不會太多,用時也是節(jié)約了再節(jié)約。冬天來了,日短夜長。家沒有鐘表,母親白天看日頭,夜里看月亮,憑著生物鐘,一日三餐,打點著吃喝,細數(shù)著四季的時光。天還沒黑,父母就會催著孩子們洗澡,如果夏天晚上有月光,娃娃就高興,因為可以多玩一會兒。文革期間,我家是小隊文化室,經(jīng)常晚上不是隊里開會就是排練文藝或辦???,燈會亮到深夜,是娃娃喜歡來玩的地方。如果是開群眾會,鄉(xiāng)親們要吃過晚飯,洗澡后才會來,不少人是打著火把來開會的,稍富點的人家會提一個馬燈。如果是冬天,烤火就要燒百把公斤柴,會才會開結束。柴火鄉(xiāng)親們會帶來的,但不知帶了煤油沒有,不然家里就虧大了。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黃昏后的村莊處飄蕩著星星點點,空氣中彌漫著的煤油的味道。冬天晚上,如果在火塘旁烤火,媽媽也舍不得用那油燈,兄弟幾個坐在火炕邊借著火苗的光亮,聽長輩講故事,猜謎語、玩游戲。后來家里狀況逐漸好轉,晚上燈亮的時間延長,一家人圍著燈而坐。燈光下,有時我們寫作業(yè),有時聽長輩拉家常,母親做著針線活,如納鞋底,或者縫縫補補那破洞的衣裳。父親則會拿出煙斗從油燈上借個火,美美的抽上一袋煙。在那個年代,那盞小小的油燈,陪著我們度過每個漆黑的夜晚,映照著小山村里的喜怒哀樂。
上初中時,幾寄讀的同學上晚自習就是用的煤油燈,而且大多數(shù)同學用的是土煤油燈,就是用廢棄的墨水瓶或其它的小瓶子,在蓋上打一個眼,再用鐵皮卷成一個細管插到鉆的小眼里,串上棉花,加上煤油就是一個燈了。可能是密封不好,風一吹就會熄滅,瓶子稍一動就灑油。土煤油燈的燈光暗,只好靠近燈看書、做作業(yè),一不小心會把頭發(fā)燒得“嗞嗞”作響。不過老師的煤油燈還是比較洋氣,外帶玻璃罩,漂亮又美觀,光線好,就是拿著在房子外面走動也不會被風吹熄,心里充滿了羨慕。有時一覺醒來,見老師辦公室里的燈還亮著,不知老師是在批改作業(yè),還是在備課,讓我不明白的是老師為什么就沒有嗑睡。
小時候生產(chǎn)隊有一盞煤氣燈,就像探照燈,光線很強,看了刺眼。每次要點燈前都要往煤氣燈的裝油的燈座里打氣,讓油噴在布制的燈泡上。不過平時很少用它,只有大隊晚上文藝演出,或農(nóng)忙時在打谷場上才用那種燈。
另外還有一種竹筒燈,就是在大的竹筒,在竹節(jié)上面打洞,里面灌上洋油作燃料。在文革期間,當?shù)孛癖砩涎策壷登诰褪怯玫乃?,有時晚上民兵拉練,這樣的燈多了就成了一道風景。
在老家有“三十的火,十五的燈”的說法,無論有多困難,大年三十、初一到十五家家戶戶是日夜燈火通明,因為人們對新的一年充滿了期待。
二十世紀七十年末期,在鄉(xiāng)下點上了電燈。我認為煤油燈應該打入冷宮了。父親卻說,電燈固然好,萬一遇上了停電,油燈還是用得著。后來證實父親的說法,由于經(jīng)常停電,電燈竟然成了擺設,而煤油燈仍然當了好幾年主角。
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我住了新房,搬家時父親仍然把那舊油燈帶到新家,認為即便是再沒用了,畢竟曾經(jīng)用過它,扔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父親的話雖然是借題發(fā)揮,但似乎還有點人生哲理。
媽媽告訴我,在有煤油之前,是用桐油、麻油,有的還用豬油,只是點那豬油燈麻煩,經(jīng)常要撥那燈芯。在老家人們常常用豬油燈來形容笨人。記得有一次,我經(jīng)常做家務事沒做好,婆婆不高興地說,你啊,真是笨,就像那豬油燈喲,撥一下才亮一下。
在老家有一種松樹,富含油脂,油像蠟,山里人多以代替蠟燭用來引火、照明。有的地方稱松明燈,在沒有電燈的年代,山中居民生火做飯、夜間照明,都離不開它。即把油松劈成條狀或塊狀曬干后以燃燒發(fā)光,易燃又耐燒,在風中不易被吹熄,防雨水性又較好,可算是應對潮濕環(huán)境的優(yōu)質(zhì)照明物和助燃物了,但煙熏眼和污染嚴重。婆婆曾經(jīng)告訴我,她小時候還點過松明燈。據(jù)楊成武將軍回憶:紅軍在長征路上就用過它。
一晃就幾十年過去了,一個轉身,懷舊、復古、回憶成為了一種時尚,也包括那煤油燈。一些以重溫過去、找尋流逝歲月的旅游項目也應運而生。近幾年我沒事也到處玩玩,在博物館里,先輩走過的長征路上,發(fā)現(xiàn)人類在追求光明的路上一直就沒有停止過,數(shù)萬年前,人類就已經(jīng)懂得使用自然之火來御寒、燒烤和照明。三千多年前,人類開始使用簡單燈具承載火燭,書寫文明史。從粗糙的石燈到青銅燈,陶瓷燈到現(xiàn)代的電燈,燈具的歷史變遷打上了深刻的時代烙印,同時也是社會經(jīng)濟和文化的縮影。
據(jù)出土的甲骨文記載,人類早在殷商時期,就會使用松脂火把照明。到了周朝時期,人們將豆脂油放在陶制的小碗里,放上一根燈芯,點燃照明。后來才有了桐油、麻油,菜油,煤油。
毛爺爺那一代偉人就與煤油燈結緣。在南湖水面上,一艘紅船安靜地停泊在那兒。紅船上煤油燈輝映著斑斕的波光,它簡樸得讓人無法想象,卻莊嚴得讓人肅然起敬。當年中國共產(chǎn)黨這個“嬰兒”就是在南湖上“呱呱落地”的;在遵義的會議室里煤油燈下,先輩們決定了中國革命的前途和命運;在延安窯洞里毛爺爺就是在煤油燈寫下了著名的詩篇,指引著中國革命前進的道路。原來,每一盞煤油燈,都是活著的歷史,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下,每盞煤油燈都有厚重的過往。煤油燈那小小的火苗,固執(zhí)地溫暖著歲月的記憶,是它那星星之火,點燃了推動時代的智慧;是它那如豆之光,照亮了大道行思的未來。
我們那一代人,歡快跳動著的小小燈火是游子思家的全部,因為有了它,農(nóng)戶人家的夜生活才會鮮活充實,就是那盞盞油燈照亮了鄉(xiāng)村孩子們的希望,讓我們走出了大山。如今,看到娃娃們在舒適安靜的小屋,坐在明亮的燈光下學習,是多么幸福。不管是鄉(xiāng)村,還是城市,人們從萬家燈火中充滿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