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紀念上山下鄉(xiāng)五十周年(散文)
有限生命是打開了就合不上的書,醒著的她嫁給了不曾睡去的春秋。在我們毫無察覺時,曾經(jīng)有過的多種禁錮被砸碎,華發(fā)接班了黑發(fā)。浮光掠影之下,往事已如煙,吸睛的網(wǎng)購擠兌了坐商,共享車子方便了出行。性別模糊卻妝容精致的小鮮肉成了網(wǎng)紅,剃頭的混成了高端創(chuàng)意美發(fā)師。伺候貓成癖的少了,殷勤遛狗成癡的多了。街頭無孔不入的小廣告與見縫插針的快遞小哥共榮,公園里跳廣場舞的人擠走了打太極拳的。年輕人把黑發(fā)染成黃的、白的,老年人把白發(fā)染成黑的……
如水的時光在指縫滴答,沒有風雨便不會飛翔的凝露秋葉,綠的、黃的、紅的,無法停下注定要落地歸根的命運。我坦然加安然地坐定在一縷秋陽里思:很多很多,生活中經(jīng)受過不同的困惑與迷茫在遙遠的記憶遠去了,只留下,飽歷滄桑。面對生命里或宏大或細碎的歷程,我們已經(jīng)沒有富余的時間去詳細整理反芻在嚴重缺書的那些年的沉重艱辛,解讀論證對與不對的是非曲直。
上山下鄉(xiāng)是我們賴以汲取力量與信念的重要源泉,扎根一份安身立命的生活態(tài)度,還是為運動一個接一個的革命委員會政府分憂排難,遣散愛鬧事的紅衛(wèi)兵,解決千千萬萬待業(yè)的沉重負擔。喟然嘆息,也許都是。想當初,在那個瞬息萬變的年代我輟學了,上山下鄉(xiāng)去農(nóng)村,相當容易地成為人民公社生產(chǎn)隊的一名光榮社員。說心里話,銷戶口坐解放車出城,見在射擊耳膜的鑼鼓混響聲里流淚送別的父母沒有哭;割麥子、掰苞谷,煤油燈下揉酸痛的膀子沒有傷心;拉車子修水庫、挖隧道修鐵路,累得直不起腰沒有含淚。光陰荏苒,憑著干一天才掙幾分錢的磨礪,小麥色的肌膚和滿手的粗糙老繭子,失落的我跌跌撞撞地逐漸長大了。這次第,我不想說父老鄉(xiāng)親祖祖輩輩用酸甜苦樂滋潤養(yǎng)護的黃土地,我不想說那分不清麥苗和韭菜還產(chǎn)生的一輩子安家落戶的詩化浪漫思想被汗珠子摔成了八瓣,我不想說那些大大小小、多多少少的以往體現(xiàn)在很多細節(jié)上的難言或榮光的事兒。我只想推心置腹地說一句,直面現(xiàn)實,仰望星空,大家心里都很累和迷惘,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想在農(nóng)村扎根干一輩子革命。當日子長得難熬、前程一片朦朧之時,招工和參軍開始肢解知青集體了,最是容易出問題的林彪嗚呼哀哉了,這對我們的天大好處就是可以徹底連鍋端離開廣闊天地了。于是乎,作鳥獸散,先后帶著身心的疲憊,破繭成蝶,背起簡陋的鋪蓋卷兒各奔前程。那無數(shù)久違的心花開了,即使是在下鄉(xiāng)知青沒有文化,被生活不待見的日子。有的沒那么甘心的就上黨校和當工農(nóng)兵大學生,有的適應了沒文憑就沒職稱的工作……生與活,地毯式的飽和轟炸,我們付出了洗地的血汗,那是相當?shù)牟蝗菀住?br />
全世界只有我們才可以干的有肇始沒有后繼的這個事兒,就這樣說走就走了,我的被生命年輪遺塵遠離的那年那月那知青生涯啊。時至今日,那時候我躺在土炕上做了什么夢,多少重活都挺過去了,早已不記得了。在我以為那些日子積累的厚重一切,都只能湮沒在老年回憶里的時候,卻因為“微信”的出現(xiàn),又意外地與“老三屆”同學們聯(lián)系上了。穿越回歸“打沙包、跳皮筋、拍洋片、蹦彈球”的游戲年代,是那樣的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凈潔。那些規(guī)矩跟規(guī)范,背手坐在那陳舊的課桌,偶然也產(chǎn)生了一不小心過了頭的吵鬧夾雜著老師過了度敲擊黑板的教鞭聲,更多的卻是朗朗讀書聲……半個世紀了,容易嗎?呈現(xiàn)出在當今陌生的海洋里撲騰的一個個舊日熟悉的身影,這是仍值得念想與追懷的充滿簡約稚氣、蓬勃生機、親切真實的集體。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落日余輝迎晨陽。攤開經(jīng)不起時間的摧殘的過往,摒棄贅生的萬千感慨,在無數(shù)唏噓之余,有些事不應該忘記,有些人也是。畢竟一路走來,這一起和流年的記憶糾纏成為了難忘的往昔。梅香偏隅,蘭綻靜野,浩風掠紅楓,暮雨洗梧桐,傲竹清瘦直挺,勁松老而彌堅。韶華不再,被悠悠歲月的滄桑長廊淘盡。人生光亮,燭熒而已。我的白發(fā)沒有任何象征成就的意義,我的顯得單調(diào)的腳步的確留有每次跌倒立刻爬起來的印跡。順著“微信”我找到屏幕后和我一起變老的你們了,不知為何,心里總覺酸酸的,忍不住眼眶潮濕。真的說不清為什么,難道說是因為我們遇上了那個特殊年代?我們的生活也不僅僅是嚴寒的三九天啊。是因為留下了許多遺憾,衰老使感情變得十分脆弱了嗎?也許?;腥婚g,一次難得的重逢就穿越了時空,斑駁的錯覺里浮現(xiàn)的依然是少年的無邪容顏,舌尖立馬就品嘗到發(fā)小的滾燙味道,承載太多情感的我卻找不到最能表達心情的話語。心香一束,點燃。友誼之歌,唱起來!
我的人生沒有最極致、最高的境界,僅僅有苦度不講理的歲月驛站,習慣了酸甜苦辣的鍋碗瓢盆交響曲,適應了前程蜿蜒的跌宕起伏,忘卻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功名利祿,縮短了匆匆浮生旅程的距離。人這一輩子,不管順利與坎坷,都要在紅塵走一遭,向外逸散著多少不盡的心思,開合吐納幾縷追逐的憧憬夢想。慕然回首,當青春被歲月的風吹得泛黃發(fā)皺后,落英紛飛,一切都成為過眼煙云。我剔除積累的落灰煩雜,排除喧囂浮躁,提煉如蟻之事,領(lǐng)悟了做人其實很簡單,沒有什么事情過不去的。自我修持教化,收獲了一種自在支配自己包容的好心態(tài)。
不忍碰損的人生每段緣分都來之不易。如今嘛,環(huán)境大變,不拾起幾曾繁華,不言語些許榮光,不計較或多或少的患得患失,不撈起追悔積存的抱憾不足。用比較高的境界,把躲不開的放下,做好自己,心無罣礙地浩養(yǎng)當前的淡泊身心,只愿悄然輕裝短日簡行。讓我們舒展夕陽的翅膀,凌駕在縹緲的嵐云之上,瀉淌真實的自我。
當流行年輕的時候我們老了,老有老的瀟灑,不喜亦不懼,抓住余生,讓日子向著陽光,珍惜每一個平常的日子,在力能所及的范圍里矢志不渝地做些自己還能做的事,且行、且遠、且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