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殺豬菜(散文)
進入冬季,大地一片蕭瑟,昆都侖河的河水已經封凍,氣溫也在一天一天的下降,雖然天氣較為寒冷,但今年的冬天并沒有像往年那樣冷的刺骨,冷的透徹。馬上就是“大雪”的節(jié)氣了,在這本該飄雪的季節(jié),卻還沒有下過一場雪,看來在這個無雪的冬天,這個冬季注定又是一個暖冬。
晚間接到武裝部軍事參謀張曉斌打來的電話,邀請我與一個朋友明天隨他一起去巴彥淖爾盟,去他妻子的娘家吃上一頓地地道道的殺豬菜。張曉斌高高的個子,長得英俊瀟灑,妻子叫武娜,在包頭市一家非常有名氣的三甲醫(yī)院工作,是一位聰明漂亮的女護士。而武娜的家鄉(xiāng)則在內蒙古巴彥淖爾盟的一個小鄉(xiāng)村,因為正趕上“大雪”的節(jié)氣,這個節(jié)氣正是北方農村的殺豬季節(jié)。
第二天一早,我們的越野車從昆都侖河的中橋出發(fā),一路向西行駛在110國道上。巴彥淖爾盟位于內蒙古的陰山北麓,地處黃河和陰山之間,如果在衛(wèi)星地圖上查找這里的地理位置,映入眼簾的是一幅扇形的唯美畫面。內蒙古人把巴彥淖爾盟稱為烏拉特草原,而烏拉特草原最美的季節(jié)不是在冬季,而是在夏秋季節(jié),到了夏秋季節(jié)烏拉特草原綠草如茵、百花爭艷、藍天白云下牛、羊成群,駿馬馳騁,呈現的是一派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獨特美景,可惜這樣的美景,在冬季我們是無緣見到的。
當我們的車駛出國道,又轉向正北方行駛就進入了巴彥淖爾盟的地界,這里已經是陰山腹地,越野車時而在山里穿行,時而奔馳在地勢平坦的大道上,放眼望去只見這里土地肥沃、渠道縱橫、農田遍布。武娜介紹說,生于斯,長于斯,她對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都有著非常深厚的情感,巴彥淖爾盟不但有大草原,還有廣袤的農田,盛產小麥、玉米、大豆、瓜果和蔬菜等,有內蒙古“塞上糧倉”的美譽,因而這里也成為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的交融之地。
本想著我們的車能早些到達目的地,好看看武家殺豬的壯觀場面,可是車到那個位于陰山腹地的小山村時已近中午,此時那頭待宰殺的豬,早已豬頭落地,院子一側的橫梁上掛著豬的腸肚和心肝肺。我們雖然沒有看到殺豬的場面,但在武家的這個大院子里,那熱鬧的氣氛就跟過節(jié)似的,武家的親朋好友來了很多人,大家都在不停地忙碌著,就連孩子們也來湊個熱鬧,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喜悅,這種感覺讓我們這些久居城市的人,有了一種回歸鄉(xiāng)村的企盼。
只見幫忙的人們有的在剔骨,有的在切肉,還有的在用豬血灌制血腸。一個中年女人正將一大塊豬肉熟練地切成小塊,然后將切好的肉塊倒在灶臺上的一口大鐵鍋里,隨后又將干辣椒、蔥段、姜片等調味品扔進鍋內,一把大號的炒菜鏟子讓她運用自如,鏟子在鐵鍋里來回翻動著,在鐵鍋的旁邊放著一大盆切好的酸菜和血腸,當鍋里的豬肉塊燉至七八成熟的時候,中年女人掀開鍋蓋將那血腸和酸菜放入鍋內,然后改用小火慢燉,從那鐵鍋里飄出的縷縷香氣瞬間沖擊了我的味蕾。
武娜的父親介紹說,每年到了“大雪”前后,村里家家戶戶都會殺豬,即使有的人家搬到了城里在村里沒有養(yǎng)豬,也會在這個季節(jié)回到村里買上一頭豬來宰殺。殺豬仿佛成為村里過年的序曲,殺完豬后燴上一大鍋殺豬菜,來款待幫忙的人和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這已成為當地的風俗。因為每年到了這個節(jié)氣,天氣寒冷,這個季節(jié)不僅是農閑,而且在豬圈里養(yǎng)了一年的豬長到這個時候,大小正合適,將豬宰殺后留下的新鮮豬肉也可以長時間得到保存,這樣也為過春節(jié)準備好了充足的肉食。
我環(huán)顧武家大大的院落,看到武家不僅養(yǎng)了豬、養(yǎng)了雞、養(yǎng)了鴨、還養(yǎng)了幾十只羊。一只灰色健壯的牧羊犬看到有陌生人來到羊圈前,“汪、汪、汪”不停地沖著我和同來的朋友劉寧狂吠,武娜立刻跑過來大聲訓斥它,遭到主人訓斥的牧羊犬立刻變得溫順老實起來,只見它把頭低下,下巴伸得老長趴在地上,眼睛雖然看著主人,卻用眼睛的余光心有不甘地偷偷瞄著我們,眼神中充滿警覺,可見牧羊犬對主人一家的忠誠。
灶臺上的那口大鐵鍋里,那熱氣騰騰的殺豬菜也即將出鍋,正冒著熱氣。好客的主人將我們讓到屋內,只見主人已經將幾個低矮的小餐桌并排擺放在土炕的中部,所有來客幾乎都盤腿坐在土炕上,足足有20多口人。我也和大家一樣盤腿坐到土炕上,那土炕已經被主人燒得暖暖的,武家的女人們隨即端上來兩大盆殺豬菜,餐桌上擺放著肉腸、小雞燉蘑菇、涼拌豆芽菜和花生米等諸多下酒菜,一碗醋和著蒜泥擺放在餐桌中部,這滿桌豐盛的菜肴令我們垂涎欲滴。
在餐桌上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放著一只酒杯,張曉斌抱著一把大酒壺給每個人的酒杯里都斟滿了白酒。那白酒的名字聽起來卻很有些特別,內蒙古草原上的人叫它“悶倒驢”,能把一頭驢悶倒,可見這白酒度數之高之烈。
看著盆里那肥膩膩的肉塊和那酒杯里滿滿的白酒,讓我這個平時不喝酒的人還真的不敢下筷。好客的武娜父親豪爽地說道:“遠方來的客人,請放心享用,這可是地地道道自己家里飼養(yǎng)的豬,這豬吃的都是沒有任何添加劑的純綠色飼料,這肉吃著絕對的放心?!闭f著還用筷子夾起一大塊紅白相間的肉塊放入我的碗中,我用筷子夾起那塊肉輕輕地咬上一口,頓覺那肉的味道的確很鮮美,又滑又嫩,且肥而不膩。
此時坐在炕沿上的武娜父親,頻頻舉杯招呼著親朋好友,盡顯武家人的豪爽和待客之道。賓客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雖然不勝酒力,但這樣無拘無束的場面還是讓我盛情難卻,當一口濃烈的“悶倒驢”進入我的口腔,讓我感到那順著嗓子流進來的不是酒,而是一團燃燒著的火,那團火從我的口腔一直燃燒著流進我的胸腔,讓我頓覺渾身發(fā)熱,身體里面仿佛就像著了火,可見這“悶倒驢”的度數實在是太過濃烈。
幾杯酒下肚,武娜的父親來了興致,端著酒杯對著賓客們高唱著:“鴻雁向蒼天,天空有多遙遠,酒喝干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一首悠揚動聽的草原歌曲《鴻雁》被好客的主人唱到了極致,也讓興奮的賓客們在不經意間又有幾杯酒下肚。吃著殺豬菜、喝著“悶倒驢”、唱著那旋律優(yōu)美的草原歌曲,巴彥淖爾盟人的淳樸厚道和熱情好客的特性,在這一刻被武家人展現的淋漓盡致。
在這個留下我們生命痕跡的小山村里,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已經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這種吃殺豬菜的過程,這個過程不僅愉悅了我們的心情,更將這種心情塵封于遙遠的記憶之中。
當落日的余輝溫情地揮灑在烏拉特草原上,我們才依依不舍地惜別了這個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相交融的美麗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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