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因為我是軍人(小說·旗幟)
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向我艱難地爬行著,四目相對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閃露出渴望的眼神。我急忙跑過去把他抱起來,從背包里拿出僅剩的一瓶礦泉水把蓋子打開遞到他的小嘴上。小男孩雙手抱著礦泉水一邊喝一邊看著我,仿佛我就是他的救世主,那個眼神至今我都忘不掉,那眼神讓我的心在顫動,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我急忙從包里拿出面包喂他,然后我就看到四周好幾個孩子往我這里走來……
“Iamgonnabemad(快散開)danger(危險!)”
還沒等我抬頭去看,一發(fā)炮彈呼嘯而來在我的不遠處爆炸,一股氣浪把我掀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忙爬起來,更顧不得拍拍滿身的灰塵,就四處尋找起那個小男孩,可是到處都是四處逃散的難民,再也看不到小男孩的影子。
直到現(xiàn)在我才恍然發(fā)現(xiàn)我正處在一場戰(zhàn)火之中,槍炮聲不斷地在我身邊響起,我被著這突如其來的戰(zhàn)斗嚇蒙了,站在那里不敢動彈……
這不是做夢!這不是電影!這是實實在在的真槍實彈!
誰來救救我?這要是在祖國,在我的中國,怎么會遇上這種事情?
“whereareyou(你在哪?)”我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呼喚著,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哪里還有他的影子,不知道他會是什么樣。
密集的槍炮聲不時地在附近響起,我被這種場景嚇得不知所措。隨著爆炸聲一塊被炸飛的石塊向我飛來,我嚇得竟然忘了躲避,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作為一名記者,當我踏上蘇丹這片土地的時候,眼睛所觸及到的是滿目瘡痍,到處彌漫著戰(zhàn)火的硝煙。大量的難民面容憔悴,神色恐慌地尋找著可以躲避戰(zhàn)火的棲息之地??傻教幎际菓?zhàn)火彌漫,哪里有可以棲身的地方呢?片刻的安穩(wěn)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奢望。更為嚴重的是飲用水的極度匱乏,很多難民在這四五十度的高溫炙烤下脫水而死。最讓我揪心的是那些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們,有的甚至已經(jīng)不能站立行走,只靠四肢爬行著在垃圾堆里尋找著可以吃的東西……
一只只禿鷲盤旋在半空中搜尋著那些即將死去的孩子們,想要等著吃他們的尸體??吹竭@一切我的心好痛,好痛。我無法去拯救他們,無法讓他們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我只能把我所見的報道出來,讓全世界的人們反對戰(zhàn)爭,讓全世界的人們?nèi)椭麄儭?br />
也是在這時候,我才知道什么是和平以及和平的珍貴。這時候我才深深懂得我們并不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而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只有祖國強大了,有一支強大的軍隊,我們才能享受和平陽光,才能安居樂業(yè),衣食無憂。
“Getdown(快趴下?。?br />
隨著一聲呼喊,一個高大的身影向我猛撲過來把我撲倒在地也把我護得嚴嚴實實的。那塊石頭卻重重地砸在那個人的左肩上,鮮血從肩膀上滲了出來流到臂章上。鮮紅的袖章上五顆閃閃的五星,五星紅旗!這是我們的軍隊,這是我們的軍隊!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駐蘇丹維和部隊!!
在這個戰(zhàn)火紛飛而又陌生的國度里,在最危險的時候遇上祖國的軍人,我的心里說不出有多激動。
十幾個中國維和部隊的戰(zhàn)士正在訓練有素地掩護著難民們撤離,不時地反擊著武裝暴亂分子。
“解放軍!”我激動地喊了一聲,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你是中國人?”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把我拉起來,顯然他受了重傷,左胳膊已經(jīng)抬不起來了。
“嗯嗯,我是駐蘇丹的記者蘇雅婷,謝謝你救了我,讓我看看你的傷吧?”說著我就要掀開他的衣袖。
他往旁邊一閃干凈利索地給我行了個軍禮,說道:“我是中國維和部隊戰(zhàn)士高偉,蘇雅婷同志您請往前面走,那里有防彈車,快去車里,一會兒有人會帶你離開這里,這里太危險了?!?br />
高偉說著往前面一指,隨后捂住了那只受傷的胳膊。他雙眉緊鎖,很顯然傷得不輕??伤€是咬牙挺住,這就是軍人,我們祖國的軍人!
回到駐地,我一直打聽高偉的傷情,由于這里通訊不好,部隊又嚴格保密,所以一直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直到我要回國前的最后一次部隊采訪才知道他受傷嚴重,肩膀粉碎性骨折,已經(jīng)回國休養(yǎng)了。
回國后,我憑著記者的便利身份,很快就找到了他所在的療養(yǎng)院。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看上去外表有些冷硬,卻內(nèi)心如火的男人。我想要跟他長相廝守??墒俏覜]想到,他竟然拒絕了我。那天我偷偷地哭了。我不知道,我這個堂堂名牌大學畢業(yè),?;壍拿琅谷辉谒劾镆晃牟恢怠?br />
越想越委屈,我哭得不可遏止。
突然,一雙大手輕輕地擁住了我,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地抱緊了我。“別哭了,好嗎?”突然而至的幸福讓我眩暈了。可是瞬間之后,我猛然清醒了。我努力想要掙開他的懷抱。他卻越發(fā)箍緊了我。他趴在我耳邊輕輕說,“婷,我也愛你!可是你知道的,我是軍人,我不敢愛,我怕有一天你會受傷……”
聽見他說愛我,我高興得忘記了所有。
我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擋住他下面的話,看著他的眼睛,我一字一頓地對他說:“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和他正式確立了戀愛關系,很快便墜入了愛河。
我們沒有更多的花前月下,也缺少你儂我儂的浪漫相擁。常常是我們好不容易約了一次,卻不是被他的電話就是我的召集令給破壞掉,但這絲毫不能影響我們?nèi)缁鸬臒崆椤?br />
經(jīng)過一年多的交往,我們倆準備在8月1日那天舉行婚禮。曾經(jīng)有人問我為什么選8月1日舉行婚禮,我說那天是建軍節(jié),因為我喜歡軍人,喜歡軍人的職業(yè)。我曾經(jīng)問過高偉為什么不顧危險的去救我,他說,“因為我是軍人,軍人就是要把危險留給自己,把希望留給別人?!?br />
婚期越來越近,我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那天,我們拍完結(jié)婚照,買了一堆的結(jié)婚用品正準備回家,就看到附近的一棟住宅樓下聚滿了人,在向上面看著什么,而且人越聚越多。
“怎么回事?”高偉停下腳步看向那里。
婚期將近我不想多事,就催促他快點回家。
“我過去看看,沒事我們就回家。”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地上就往那里走。
“咱們還是別去了,再有幾天就是我們結(jié)婚的日期,我不想你出什么差錯?!蔽乙话牙∷f道。
“我得過去看看,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也許我能做點什么,因為我是軍人?!蹦欠N神態(tài)就像即將出征的戰(zhàn)士。
隨后高偉緩和了一下神態(tài),輕聲地對我說道:“我過去看一下,如果沒事我馬上就回來?!闭f完他在我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扭頭就要朝那棟樓走。
“不好!有危險!”他顧不上我能不能拿得了就把所有的結(jié)婚用品都塞到我的手里,快步朝著附近的一棟住宅樓跑去。就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我感覺到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將要發(fā)生。我惦記著他的安危,急忙拿起東西也朝那里跑去……
一棟五層樓的樓頂。一個十八九歲體型瘦弱的女孩子,孤零零地站在樓頂?shù)倪呇厣峡粗鴺窍?。女孩子一邊哭一邊大聲喊?“你為什么要離開我,為什么!你答應過我的,永遠都不分開,而你卻一聲不吭地走了,我好恨你!”她越說越激動,腳又向前邁了一步。
隨時都有往下掉的可能。
情況十分危急。
我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
只見高偉就像即將出征的軍人,迅速跑到樓下,選擇好最佳的位置,以備突發(fā)事件的發(fā)生,同時不停地安慰著情緒激動的女孩子。
“小妹妹別做傻事,你還年輕,有大把的好時光呢,好男人多得是,快下來?!?br />
“孩子往里面點,危險??!”
“快報警,打110!”
人們在采取著各種措施,想阻止女孩子跳樓。
遠處已經(jīng)傳來警笛聲,聲音越來越近??赡桥⒆勇牭骄崖暫蟾拥募樱昧Σ亮艘话蜒蹨I,大聲喊道,“我——
恨——你——”
縱身一躍,從樓頂跳了下來。
樓下的人群,一聲驚呼朝著四處躲閃。只見高偉張開雙臂,朝著女孩墜落的地方?jīng)_去……
“不要——!”隨著我的一聲呼喊,砰!的一聲,那個女孩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巨大的沖擊力瞬間把他砸倒在地上,一股暗紅的血液從他的頭上流了出來。
此時的我已經(jīng)驚呆了,我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我急忙沖了過去抱住他的頭,用手捂住他腦后的傷口,鮮血從我的指縫里往外流淌著。“不要,不要,你為什么這么傻啊,你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我抱著他哭喊著。
他艱難伸出手來想要摸我的臉:“知道,這是本能,一個軍人的本能,因為我是軍人,我必須這樣做?!边@幾句話仿佛用盡了偉一生的力量。他試圖抬起手來撫摸一下我的臉,最終沒能辦到,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停在半空中的手也垂了下去。
“偉!”我抱著偉放聲大哭了起來。
遠處的救護車聲音在慢慢地變大……
我哭喊著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已無力睜開眼睛,嘴角露著微笑,聲音很輕,緩緩地說:“因為我是軍人,值得!婷,婷,婷——”
那個女孩子得救了,而高偉卻永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