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兒
秀蓮端上飯,擺好筷子,沖屋里喊:“妞妞,旦兒,吃飯了!吃罷飯上集去!”一聽說上集,倆孩子從里屋跑了出來:“媽,上集干啥去呀?”“買新衣服去!”“俺不想買了,給旦兒買吧?!笔粴q的妞妞坐在飯桌邊,也不說話,扒拉著碗里的糝子湯??唇憬悴婚_心的樣子,旦兒也不做聲了。
秀蓮看著倆孩子無聲的吃著飯,心里也不是個滋味,知道孩子們想他爸爸了。他該回來了,怎么還不回來呢?
秀蓮家住在靠山屯,家里弟兄仨,公婆身體好,隨兄弟生活,她男人排老二,膝下一兒一女,長的挺招人疼的。山里人勤快,農(nóng)忙季節(jié)下地,閑時上山,摘點木耳猴頭啥的貼補家用,日子雖不寬裕,倒也井然有序。
這幾年種糧食不值錢,村里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地都沒人種了。秀蓮家也承包了幾畝荒田,買來種子,下上了樹苗,兩口子天天早出晚歸,泡在地里,加上樹苗長的慢,兩三年下來,也沒賺幾個錢。村子里打工賺了錢的人,加上政府補貼,都去鎮(zhèn)上小區(qū)買了新房,自家還在山里守那一畝三分地兒,秀蓮開始著急了。
看秀蓮天天耳邊絮叨,加上村里的人大都搬出去了,男人一跺腳,咬牙報了出國務工,山里人體質(zhì)好,各方面合格,很快就被通知出國做建筑工。說好的兩年回來,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年了,男人打電話說還沒定歸期。
自男人走后,秀蓮里里外外操持著這個家,每到年關(guān),看人家打工的都背著大包小包回來了,男人不見影兒,秀蓮就把自己恨得癢癢的。
俗話說:爹是精神娘是膽。父親不在家,孩子們過年也冷清了許多,特別是妞妞,話都特別少。
正沉思間,手機忽然響起,妞妞跑的快,一把抓過去,聽到電話那邊熟悉的聲音,妞妞高興的跳了起來:“是爸爸!是爸爸!”
“姐,我要和爸爸說話!”
“都說!都說!”看到孩子們這樣高興,秀蓮的心忽啦一下子開了。電話那邊,男人的聲音響起:“妞妞,旦兒,對你媽說,十天后回去!”“真的假的呀爸?”
“真的,在家聽話,很快就回去了!”捧著手機,秀蓮的淚水撲嗒嗒落在手機上,他要回來了,他要回來了!
電話那邊,男人還在說著什么,她的心被這個好消息充斥著,一句也沒聽清楚下文,只是一個勁的嗯嗯著。
這頓飯是兩年來吃的最開心的。還沒等秀蓮收拾碗筷,孩子們都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吵著要上集買新衣服了。
路上,遇上秧歌隊的隊長桂蘭,手里拿著幾把扇子,喊著姐妹前去排練。秀蓮笑吟吟的說:“桂蘭,給我報個名,我回來也參加。”
“唉呀嫂子,從哥出國以后,你兩年都沒來了,可惜你那好舞藝了,今天咋了,打蔥地出來了吧,真開心?”
秀蓮抿嘴笑著還沒說話,倆孩子一起開腔了,“俺爸爸要回來了,俺買新衣服,等俺爸爸回來過年唻!”
“真的嗎?嫂子?俺哥也該回來了,錢掙多少也不夠花,一家人過年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才行,我給你算上,哥回來,你扭著秧歌接俺哥!哈哈哈!”
“死妮子!看我回來不擰你?!?br />
看桂蘭嘻嘻哈哈的走遠了,秀蓮也加快了步子,是啊,從前年冬天走到現(xiàn)在,過了兩個新年了,哪年不是冷冷清清的呢?雖然經(jīng)常打錢回來,可是錢怎么能頂替他在家里的位置?今天自己也要好好買件羽絨服,再理理發(fā),得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他回來。春節(jié)以后,一起去看房子,明年一家人就可以住新房了,寬敞明亮的大房子,再養(yǎng)點花草,孩子們?nèi)W校也近了許多。猛然一聲長笛驚醒了沉思中的秀蓮。
“嫂子,神經(jīng)啦?見車也不躲,喊你也不吭氣?!?br />
“啊,死鬼,嚇我一大跳!”秀蓮一看是桂蘭的男人春發(fā),不由得嗔怪道。
“呵呵,嫂子,臘月不許罵人哈!是不是走路夢游想我哥了吧?”
“俺趕集去給倆娃買新衣裳,今年殺豬不?殺了給俺家留二十斤好肉?!?br />
“你又不吃肉要恁多,我哥要回來了?”
“嗯,快了?!?br />
“那你快活了,嘻嘻!”
“滾!”秀蓮紅了臉就要動手,春發(fā)騎車就竄,邊走邊說:“我今天就是去看豬唻,回來再說??!我哥回來尋他喝酒去!”一溜煙跑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比肩接踵,都在忙著辦年貨。十字街頭,圍了很多人,秀蓮探頭一看,只見一老者揮毫即書,字若行云流水,刷刷點點,原來是寫春聯(lián)的,不一會兒一副春聯(lián)便成功了。前兩年秀蓮也買他的春聯(lián),今年不必了,男人回來了,他可是村里字寫的最好的,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禮單都是男人記的。秀蓮算算日子,今天初六,十天后回來,買幾瓶酒,那是他的最愛,買點甜點,他愛吃甜的,再給他買雙鞋,衣服等他回來試著買,其他的買啥也趕上,不著急。
想到這些,秀蓮的心里甜絲絲的……今年的春節(jié)真正的有滋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