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還是冰天雪地，寒冷透徹骨的時候，深圳似乎已經(jīng)真正踏入了溫暖而又濕潤的春天。暖洋洋的就如擁抱著初戀的情人，令人春心萌動，甚至于情不自禁。在如此宜人的氣候之中，不出去走走實在有負(fù)以大自然的恩賜。
　　 在公園的步道上，我看見一群年逾花甲，卻依然身體強(qiáng)壯的老人，他們一個個赤著腳，健步如飛地行走在林蔭道上。欽佩與贊嘆他們的同時，我也迅即脫掉自己的“耐克”，踩著冰涼而鋒利的沙粒邁步走動起來。這沙粒印扎于腳底帶來的刺痛，不得不使自己放慢了腳步，兩里路下來，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腳底的刺痛繼而轉(zhuǎn)變?yōu)槁槟?，好似失去了整個腳板底。涼亭下，我提起一只腳，懊惱地?fù)崦?，吹拂著，覺得腳底這層老皮還不如當(dāng)初的嫩肉帶勁。老了，自己真的老了，韌勁的衰減暴露無遺，眉頭一皺，童年的景象又一次浮現(xiàn)于我的眼前。
　　 在我的整個童年，大概到小學(xué)六年級止，記憶里我從來就沒見過球鞋，更沒有穿過涼鞋，每每到春暖花開時，我和村里所有的小伙伴一樣，赤腳下地，奔走于山前山后，田間地頭。偶爾，爺爺怕我凍著也會從街上給我?guī)б浑p木屐回來給我穿，而木屐作為休閑產(chǎn)品，早夜在家里墊腳尚可，一旦出門干活，蹦跳游戲，打鬧追擊，它就成了我的累贅。所以，我穿它的時間少之又少，常常拿在手里玩的時候多，可以揮舞著木屐當(dāng)手槍，有時候還可以充當(dāng)手榴彈呢！從那個時候起，無論下田插秧、進(jìn)坑割稻、上山砍柴、還是放牛、采豬草、摘烏珠子，都是赤腳上陣。當(dāng)年，這雙厚皮腳，走在砂礫上扎硌不痛；走在荊棘叢生的山林里，簕錐上，以及竹簽子滿地的河灘上都傷不了。我儼然就是大山深處的一只滑不溜手的貓貍精。即使赤身在山林里打滾子，身上也不會起疙瘩；皮膚上讓荊棘劃出一道道鮮紅的血印，我也不屑一顧，三天后痊愈，無需做任何處理。
　　 然而，三十年后，脫下鞋，走在平整的水泥地上，踩到那么一兩顆小砂礫，立即就把腳底硌得麻麻痛痛！不禁蜷緊了腳趾，走動起來，扭捏得一如舊社會的小腳女人。在二十年前覺得那是“變修了”，而如今明顯地感覺這是因為老了。這也許就是不親近土地的人，應(yīng)該嘗到傷痛帶來的懲罰吧。
　　 五十年前，我的母親，常常為她的孩子沒有一雙好鞋感到歉疚。即便是每人每年一雙的“千層底”也需要從入秋就開始將積累而來裁縫邊角料，舊衣服里拆來的尚未破爛的部分舊布，熬制成濃濃的米漿，在一塊水缸蓋板上打出一塊塊，有毫米厚薄的布塊——客家人叫布骨，在布骨上面印上鞋模子裁剪成鞋底，用白布貼上封面，隨后穿針引線，抽拉緊綴，做成硬中帶柔，厚實耐用的鞋底，然后再從布骨上裁剪成一雙雙鞋面。工藝雖簡，因為數(shù)量的原因要在年底才能完成。
　　 無論有多苦，也不論有多累，在母親的心里，我們兄弟姐妹四個就是野地里的百合花。無需松土，不要施肥，也不需要澆水，靠天撫育，靠地生長，即便是光著屁股也能茁壯成長。
　　 因為赤腳，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腳趾不是踢在門檻上就是踢在石頭上，總是踢得趾甲外翻，鮮血直冒，紅肉畢現(xiàn)。我十個腳趾頭，沒有一個是好的。我倒沒啥事，抓一把黃泥巴止住血就了事，依然一把鼻涕一把汗到處瘋，但見此情景著實讓母親看著心疼。
　　 由于母親的辛苦勞動，到了冬天我們兄弟姐妹總算有了鞋子穿。然而，這種“千層底”只能適應(yīng)于秋冬干燥的兩季，一旦到了春夏，由于沒有防水功能，一旦遇上下雨，它就會從鞋底漫濕到鞋面。從我十歲那一年開始，街上的商店開始有了解放鞋賣。那年頭，這種鞋應(yīng)該是全世界銷售量最大的一種鞋子。
　　 解放鞋耐磨，但它是純橡膠底不保暖，一旦穿上就少不了臭腳。穿著解放鞋上學(xué)，只感覺里面藏著一塊冰疙瘩，倘若到了嚴(yán)冬，那教室里的跺腳聲往往蓋過老師上課的聲音。
　　 我們兄弟姐妹四個的腳上都生了凍瘡，首先是腳后跟，再是腳趾關(guān)節(jié)。那種疼痛和奇癢難以用恰當(dāng)?shù)奈淖謥硇稳?。生了凍瘡免不了就在父母面前撒嬌抱怨?br />　　 父親很不以為然，一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教導(dǎo)之后，就說自己曾經(jīng)穿木屐和麻布做的鞋子上學(xué)，鞋子里塞一把干稻草就算是保暖鞋了云云。
　　 我說：“爸爸，你為什么不穿布鞋，抑或是膠鞋？”“那時候的生活比現(xiàn)在還苦，國家的輕工業(yè)生產(chǎn)幾乎為零，像我們這樣生活在偏僻角落的山里人，即便是地主也很難有一雙膠鞋在家?！卑职终f。
　　 六七十年代，我就羨慕別人夏天有涼鞋穿，甚至于看到有人冬天也穿著涼鞋當(dāng)雨鞋。那個時候我不覺得那個冬天穿涼鞋人是一個瘋子，反倒覺得此人很有錢，很時尚，很懂得生活。
　　 也就是從哪一年開始，姐姐長大了，能夠幫助母親開始為我們衲布鞋。母親衲的“千層底”由于有了時間和人力上的保障，這“千層底”從數(shù)量到質(zhì)量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在當(dāng)時，母親做的布鞋可稱之為質(zhì)量上乘，我所在村子里，甚至是濂河上下也無人能及。
　　 冬季的雨淅淅瀝瀝，如一曲節(jié)奏舒緩的小夜曲。窗外是一堵有兩米多高的圍墻，圍墻外是人民公社的辦公地——其實就是當(dāng)年的郭爺廟，圍墻內(nèi)是我家一個不大也不小的私家菜園。可能是因為圍墻所經(jīng)歷的時間太久，從上到下長滿了青黑色的厚厚青苔。青苔上的雨珠在陰暗潮濕的小園子里，閃耀著火星子一樣的亮光，當(dāng)一陣風(fēng)吹來，它就會與屋檐上的雨滴會合，滴到屋外的水溝，滴滴答答，與菜園子里的蚯蚓、蟋蟀、螞蚱等，窸窸窣窣形成協(xié)奏曲，充斥著我家整個屋堂，也會勾起我很多對于未來美好生活的遐想……
　　 那個年代，一旦下雨，便是我們復(fù)習(xí)功課寫作業(yè)的最好時光，我會一面聽著雨，一面在窗前的飯桌上朗讀課文寫作業(yè)。
　　 這樣的雨天不單是有利于我們兄弟姐妹學(xué)習(xí)寫作業(yè)，更有利于那些“壯勞力”的男男女女穿針引線縫縫補(bǔ)補(bǔ)，抽拉緊蹭做布鞋。因為老家有一句古話，叫著“天放曬，爹娘不敢罵?！?，生產(chǎn)隊長也干瞪眼，只能聽任老天的安排。
　　 那時候的母親就坐在我的對面，低著頭，哼著小曲，穿針引線，聚精會神地衲鞋底。當(dāng)然，我也有心不在焉，假裝很認(rèn)真的時候。那個年代因為吃不飽、穿不暖，我的成績也隨著生活質(zhì)量的降低而降低，父親責(zé)我甚切。而母親對我的成績似乎并不在意，每當(dāng)父親不在邊上時，她就淡淡的一句話：“讀書當(dāng)然好，只有讀到自己肚子里的書是別人拿不走的?！蹦赣H的淡然鎮(zhèn)定，似乎很自信，自信自己的兒子長大后一定會有出息。
　　 盡管父親因我成績不好而不高興，但起碼沒有像我的大伯揍我的堂哥那樣揍過我。我的堂哥就因為富有反抗精神，常常挨大伯的揍，而大伯越是揍他，他愈在他面前表現(xiàn)不好，而現(xiàn)在我全明白，那樣的方法叫著惡性循環(huán)。而我的母親卻不一樣，她善用輕柔細(xì)語，循循善誘，這樣的教育方法事半功倍，還能化解我心中漸漸萌生的叛逆。
　　 夜晚，我喜歡母親煤油燈下衲鞋底的身影。每每看見母親手里的鞋底經(jīng)過千針萬線已經(jīng)成型，心里就有一種自豪感，感覺我的母親很能干，很賢惠，在童年的大媽小嬸面前脫穎而出。母親的鞋底雖然不大好看，但卻很結(jié)實，鞋底里墊的布條布片都是上等碎布。這種“千層底”輕盈、舒適、暖和。最適合于屋外淅淅瀝瀝的時候穿在家里。
　　 在村里，每家每戶的女人都會利用下雨天來納鞋底。此時此刻你若進(jìn)村，耳朵里能聽見的就是女人衲鞋底的聲音。每一個女人都會在中指根部套著一個圖像精美的鐵環(huán)，當(dāng)?shù)嘏私兴暗轴槨?，也有叫“頂仔”的。針扎進(jìn)鞋底之前，婦女們會將針尖在頭發(fā)里蹭幾下，然后用“抵針”抵住針屁股，針穿過鞋底，再將長長的麻線拉直，往膝蓋上蹭一下，抽緊再抽緊。
　　 當(dāng)母親做針線活時，我常常擔(dān)心針尖刺傷母親的頭皮，也不明白這樣做有何作用。后來母親告訴我，因為頭皮上有油脂，這樣做能起到潤滑針尖的作用。麻線拉直，與鞋底發(fā)生摩擦，隨即發(fā)出“嗞嗞”的時長時短的聲音。這種美妙的聲音，就像是一架悠揚的古箏伴隨著我整個童年。
　　 當(dāng)我在影視、戲劇里看到有演繹南方鄉(xiāng)村婦女做鞋場景的鏡頭時，總會令我都熱淚盈眶。而如今這樣的影視、戲劇作品里很難再到這樣的情景，即便有也是帶之而過，然而你可知道那情景往往最富有生活氣息，而且富含詩意。
　　 人生有夢是很甜美的。就在去年春季的一個夜晚，我就做了一個夢，夢見母親和外婆在一起做針線的情景：“晚上，煤油燈的燈光搖曳著，房子里暖洋洋的氣氛依然是那樣的祥和，外婆靠在窗前衲鞋底兒（外婆衲鞋底的模樣又給母親無數(shù)次復(fù)制），外公斜靠著架子床上優(yōu)哉游哉地抽著水煙筒?；璋档臒艄馊岷陀痴赵谕馄拍菑埥箍荻涊d著歲月臉上，覆蓋在凝聚著滄桑的頭發(fā)上，燈光仿佛似在跟著外婆的眼睛在閃爍?！緡！樗疅熗驳穆曇艉椭畣陠辍鸟男?，就是一曲美妙的鄉(xiāng)村弦樂?！蔽蚁耄窍棺影⒈藭r能輕拉一曲他的二胡，我的夢必將更加溫馨無比。
　　 似夢非夢，我好像看見了窗外從屋檐淅淅瀝瀝滴落的春雨，又好似春風(fēng)春雨的合奏曲，仿佛我也加入了這一場特殊的合奏，我仿佛能感覺到雨水滴落在手掌時那種親切的涼意。有多少人的心里，或者眼中曾經(jīng)觸及過這童年時的溫馨感受呢？多少年之后，當(dāng)我漂泊異鄉(xiāng)，夜深人靜的時刻，聽春雨綿綿，耳中便響起外公的水煙筒、外婆的針線活。那聲音輕輕的、柔柔的響成一片，飄飄渺渺的在我腦際里旋轉(zhuǎn)，讓我夜不成眠，浮想聯(lián)翩……
　　 有了母親做的布鞋，我的腳不再生凍瘡了。我很珍惜母親的布鞋，下雨天不說，即使是晴天，一般也不穿出屋外。這布鞋就是一件奢侈品，它時刻保存著母親手上的溫暖。
　　 然而，贛南山區(qū)多雨，路多坎坷，我在不斷長大，腳在長長，一直到了軍營，我穿過母親做的多少雙布鞋，已然記不清了。
　　 我就要去當(dāng)兵了！臨行的那天，母親神秘地拿出一個布包，對我說：“我為你準(zhǔn)備了一雙布鞋子，到了部隊，早晚和星期天休息時還能穿穿?！?br />　　 母親像虔誠地對待一件高貴的文物那樣打開布包，里面是一雙嶄新的千層底藍(lán)色鞋面的布鞋。姐姐和弟弟就站在身邊，我永遠(yuǎn)記得姐弟那種羨慕的眼神。我也永遠(yuǎn)記得母親撫摸鞋面的深情。她以她的愛撫摸著希望，撫摸著未來。
　　 “你要好好當(dāng)兵，當(dāng)好兵哦！”。母親把鞋交在我手里，叮囑一句話。
　　 在軍營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母親一共為我做了四雙布鞋,其中兩雙在我退伍時還是新的，直到我大學(xué)畢業(yè)，自己有了工資買了新鞋，這兩雙舊鞋就像愛惜古典那樣一直把它珍藏起來。
　　 直到我復(fù)考成功，加入了干部隊伍，我才有了自己的買來的第一雙球鞋和皮鞋。結(jié)婚以后，沒想到妻子也會做鞋，她的那種布面腳底的新款式在當(dāng)時也是挺時髦的，美中不足的就是要墊襪底，否則就難以度過寒冬的季節(jié)。還有一個不足就是在冬季穿它發(fā)硬，在硬地板上行走容易打滑。就這樣一熬就是五年，等到我的第一個孩子上幼兒園了，我才有了一雙像模像樣的真皮皮鞋和產(chǎn)自北京的保暖布鞋。
　　 母親做的布鞋不但是我們生活的必需品，在某些場合還是上乘的禮品。如果遇上哪一位近房親戚生日華誕，母親將提前一兩個月做準(zhǔn)備，為這位親戚的生日華誕趕制布鞋。因為生產(chǎn)隊有出勤率登記的，母親只能利用晚上的時間穿針引線抽打鞋底，經(jīng)常一做就是深夜。
　　 在那個年代，親戚尤其是做長輩的整數(shù)華誕送上一雙布鞋，那就是一種時尚。每當(dāng)華誕的主人接過一雙精巧大方的布鞋鞋時都會深情地?fù)崦?，比試著，來賓們都會仔細(xì)地端詳和評論著。它既是一種時尚，更是一種賢德和智慧的炫耀。因為都是一針一線做出來的，人們自然地會評論：“心靈手巧，做得太好了！”在這樣的場合一雙布鞋比當(dāng)今人們送禮的金銀財寶還要珍貴！”
　　 二十年前的一天，外婆去世了。母親驚聞噩耗，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到那雙珍藏已久的布鞋。母親她帶著無限的哀傷沿河而上，以最快的速度在第一時間趕到了外婆的家，母親手里提著布鞋，哇一聲地?fù)涞皆谕馄诺倪z體上，哭訴著外婆走得太快，怨恨外婆沒能與女兒說上一句話！就在外婆入殮時，母親親自為外婆擦身洗腳，小心翼翼地將那雙布鞋給外婆穿上。睹物思人，站在一旁的我內(nèi)心深處泛起一陣陣平素少有的敬重和感傷！
　　 我的母親和外婆一樣，一生都在做自己喜歡做，擅長做的事情，而不是人云亦云，心浮氣躁去跟別人攀比。母親常說，做最好的自己足矣！我知道選擇自己心之所屬并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情，但母親和外婆一樣，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那樣的自信，那樣淡定與從容。作為一名從舊社會走過來的女性，她們這種高尚的精神永遠(yuǎn)都值得我去懷念，值得我去傳承！
　　 當(dāng)年我曾想，相比于母親我的毅力遠(yuǎn)遠(yuǎn)不夠，相比于母親我對工作的態(tài)度遠(yuǎn)遠(yuǎn)不及外婆和母親那樣的努力。我學(xué)會了母親在生活上的節(jié)儉，比如我穿的那雙解放鞋一直穿到大學(xué)，洗得接口的膠都脫才不得不扔掉，但在學(xué)習(xí)上，我還是缺少鉆勁和毅力，對待工作還是不夠努力?，F(xiàn)今我依然在想，母親已達(dá)耄耋之年，在很大程度上生活還能夠自理，盡管我們兄弟多次相勸，要老人家到縣里那所老年公寓去安享晚年，母親卻一再拒絕，說她還有一分熱就應(yīng)該再發(fā)一分光，直到油干燈滅為止。這種精神是何等的高尚，這種無私的愛將永遠(yuǎn)鐫刻在兒女們的心上！
　　 我的箱子里仍然存放有一雙母親做的布鞋，直到我結(jié)婚后建了新房子還保存著，可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雙鞋不見了。我責(zé)怪自己太過粗心，在搬家時沒有叮囑家人這是一件珍寶，不能隨隨便便地弄掉了。
　　 去年的某一天，我走在老街的大街上，忽聽有人在吆喝：“布鞋，真正手工做的布鞋！”驀然回首，只見一個壯實的中年漢子騎著一輛三輪，三輪上豎起好多根桿子，桿子上一串串像掛咸魚一樣掛著黑色的布鞋。
　　 我好奇地問價：“多少錢一雙？”
　　 三輪的主人：“五十?！?br />　　 我索性取下一雙，做工粗糙，鞋底的線一看就知道不是手工的。但這鞋子依然能勾起了我的回憶。我想買下一雙。
　　 我說：“少點吧?！?br />　　 三輪主人：“四十五。”
　　 我還價四十，買下了一大一小兩雙。
　　 我把這雙鞋帶到了深圳，每天散步買菜回來，就換下皮鞋或者是球鞋穿上它。穿著它，坐在沙發(fā)上看書、看電視，穿著它坐在電腦前寫作，拜讀人家的好文章。我可以手里拿著書，一面朗讀“他知道我所走的路”，一面在客廳里踱步。我是在尋找一種感覺，童年的感覺，愛的感覺。
　　 穿著它，我能感覺得到了久違的舒適和愜意；穿著它，我能感覺得到母親那仍然矯健的腳步；穿著它，我還能想起百合花是如何在野地里生長，又是怎樣地迎接每一天的陽光，直面幸福，不忘苦難，感恩母親，感恩我們偉大的黨！
　　 而今，我退休了，可是我依然在踏實地走我還沒有走完的人生之路。而今，我也步入老年了，可是我卻穿舊鞋走新路，讓這雙鞋從腳底提醒我，不忘過去，珍惜眼前，繼續(xù)向前走好、走穩(wěn)每一步。
　　
　　 ——戊戌年春作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