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個故事從張甲開始。張甲是送液化氣的，近來生意不錯，眼神也活泛了起來，但有賊心沒賊膽，直到他遇到了王乙。
　　 王乙離過兩次婚，現(xiàn)任老公在縣城打工，每月回來一次。王乙負責吃喝打牌，整天打扮得跟個妖精似的，但暫時還沒什么緋聞，直到那個月末。
　　 那個月末王乙囊中羞澀，換液化氣的時候她找來了張甲，嘆口氣，賒賬行不行？
　　 張甲一怔，看王乙穿著吊帶，胸前露出個深深的“V”，喉頭一動，吞下了一口唾沫，別人不能賒，你可以――不給錢也行！
　　 王乙回眸一笑，就我自己在家，沒地方弄錢去，借點行不？
　　 一向小氣的張甲掏出了幾張鈔票，扛著鋼瓶下樓時差點摔倒。
　　
　　 二
　　 故事?lián)Q個畫面，李丙是消防大隊的“協(xié)警”，要當新郎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和王乙是牌友，彼此也愛開玩笑，但那天王乙卻笑不起來，越?jīng)]錢越輸，借來的錢全都輸了，還欠了李丙四百。
　　 牌局散場，王乙沒錢清賬。李丙說了句下次還，卻被她一把拽住，飯錢都讓你贏去了！
　　 李丙很大方地做了一回東，兩個人從人生談到愛情，從女人談到男人，從飯店談到床上。其間王乙提到欠款，李丙一擰她，說什么呢……
　　 如果故事講到這兒，最多是件偷雞摸狗的事兒，在這個世界上，每天總有人在陽光下駁斥這種事，每天也總有人在黑暗里琢磨著這種事，不足為奇?？墒枪适虏粫@么平淡，所以睡到半夜的時候，“蹬蹬蹬”腳步聲傳來，“咣”的一聲什么重物著地了，接著“當當當”有人敲門了，聲音并不大，在這個靜謐的夜里，卻顯得拔尖刺耳。
　　
　　 三
　　 迷迷糊糊中，王乙打開燈驚問“誰呀！”老公至少得一個星期才回來，這會是誰？難道是……
　　 張甲在貓眼看到燈亮，也聽到了詢問，樂得他幾乎蹦起來，我呀！
　　 三個人中最慌張的就數(shù)李丙，第一反應(yīng)就是甩了王乙一個嘴巴，第二反應(yīng)是手忙腳亂地穿褲子，邊穿邊罵，想放我鴿子，給你免了四百塊錢還嫌不夠？今天你要讓我吃不了，我就讓你兜著走！
　　 李丙在那語無倫次，王乙卻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她一邊安慰，不是我老公！一邊跑到門口低聲說，我睡了，不方便！
　　 張甲火了，不方便？老子可是給了你錢的！他覺得受了愚弄，受了欺騙，不僅欺騙了他的感情――來的時候洗了澡噴了香水，最主要的還是騙了他的血汗錢，他砸了兩下門，讓我進去！
　　 王乙不知所措。訓(xùn)練有素的李丙已經(jīng)把兩張床單連在一起，系在了暖氣片上，探頭到窗外目測了一下高度，又從衣柜里拽出兩條褲子，褲腿和床單一連，順著這條“救生帶”就往樓下墜――這本是平時訓(xùn)練中的基本功，對他來說就是小兒科。
　　 王乙看到這種情況，為了怕驚動鄰居，還是打開了門。張甲沖進來，先把王乙推了個趔趄，剛說了一句“還錢！”隨即就聽到了“啊――啪――”
　　
　　 四
　　 趙丁平時很忙，無事從不請假，但這次例外――他要去參加同學(xué)的葬禮。一路上直流眼淚，哥們兒比自己還小呢，怎么能說走就走了！
　　 趙丁趕到靈堂，準備把禮金送給老爺子。幾個小伙子把他攔住了，老爺子在人群中嗚咽，趙丁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氣，可……我兒都死了，你還要趕盡殺絕嗎？
　　 趙丁徹底懵了。一位朋友過來勸解，趙丁，你還是回去吧，通過法律渠道解決吧。
　　 王乙在家里已經(jīng)成了個泥塑的雕像。趙丁拿鑰匙開門，只聽得稀里嘩啦一陣響，原來門口堆了好幾張桌椅。屋里狼藉一片，老婆已經(jīng)把眼淚哭干，他嘆了口氣，把錢包甩給王乙，人命關(guān)天，有多遠跑多遠！
　　 王乙“哇”的一聲哭出來，我跑了，你怎么辦？
　　 趙丁揮揮手，快跑，有事我頂著！
　　
　　 五
　　 鎮(zhèn)子不大，律師事務(wù)所只有一家，負責法律咨詢的劉戊今天很忙。清晨一個男人在電話中說，昨晚給女客戶送液化氣，女客戶的情夫誤會了，綁了床單和女客戶老公的褲子往樓下爬，褲子斷了，人摔死了，自己用賠錢嗎？
　　 上午又接了一位老人的電話，說有夫之婦主動邀請兒子過夜，半夜有人敲門，兒子為了不受傷害，綁了床單和對方老公的褲子往下爬，褲子斷了，兒子摔死了，這事對方應(yīng)該賠多少？敲門人應(yīng)該賠多少？生產(chǎn)褲子的廠家應(yīng)不應(yīng)該賠錢？
　　 中午他接到了一個年輕女人的電話，說未婚夫婚前出軌，出意外死了，彩禮用不用退？要是有死亡賠償金的話，自己有沒有份？畢竟自己和他有過夫妻之實了。
　　 下午他接到了另一個男人的電話，說老婆和情夫在家過夜，后來又來了一個情夫，致使第一個情夫驚恐爬樓，不慎摔死?，F(xiàn)在老婆畏罪潛逃，自己就不應(yīng)該負連帶責任了吧？而且又問，這時候要提出離婚，是不是老婆得凈身出戶？
　　 劉戊讓這些人搜集證據(jù)，形成書面材料，約時間面談。
　　 晚飯過后，劉戊給即將備考的兒子打了個電話，不管你考什么大學(xué)，專業(yè)一定要選法律，以后這活兒吃香啊！
　　 快到半夜了，一個女人打來電話，聲音哆哆嗦嗦的，像是剛剛哭過。我……犯了法，人雖然不是我害的，可是……在我家出的事，我如果去頂罪，不會連累我老公吧？
　　 劉戊沒言語，手機一下子黑屏了，正好，電池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