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瑣談家鄉(xiāng)的紙牌(散文)
傳統(tǒng)的紙牌源于哪朝哪代現(xiàn)在已無從考證,據(jù)說它是由古代的葉子戲和明末的馬吊牌演變過來的,究竟是如何演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誰也說不清楚,作為一個紙牌愛好者,只能就事論事地說說我們蘇北家鄉(xiāng)的紙牌。
紙牌有極濃厚的地方特色,全國可能有數(shù)百乃至有上千種版本,幾乎每個縣市都有一種格式的紙牌。不過,萬變不離其宗,基礎(chǔ)牌大都跟麻將一樣,都是萬、條、餅(筒)各三十六張,差異就在將牌的名稱和數(shù)量上,而且其長短寬窄和圖案式樣也各有特色。因此,一個地方上的人一般只會玩本地牌。
目前流傳在家鄉(xiāng)興化的紙牌大致還有兩種版本,一種是興化土生土長的興化牌,因為其中的二餅圖案極像一對圓睜著的眼睛,因此還有個俗名叫“大眼睛”;另一種版本是從鄰縣姜埝傳過來的“小金條”(也叫黃一餅),因為其中的一餅被涂成黃色,看上去像一根金條。這兩種紙牌的圖案除了“萬”牌有點相似,其它牌的差別很大,而且,兩種牌在玩法上也不同。因此,玩慣了興化牌的人大都不認識姜埝牌,反之,有的人玩了一輩子的姜埝牌卻對興化牌如讀天書。
姜埝牌長約三寸,比撲克牌稍長些,寬度只有1.6公分,僅為撲克牌三分之一強。與之相比,興化牌則更短小一些,男人們的大巴掌抓在手中很不舒服。
因為興化的南面與姜埝接壤,歷史上車路河以南的大片區(qū)域都是以看姜埝牌為主。興化本地牌只流傳于車路河北和興化城區(qū)。不過,生活在中部的農(nóng)民由于親戚朋友之間的頻繁往來,也催生了一些會玩兩種牌的多面手。
那時候,鄉(xiāng)下人沒什么娛樂項目,家里有了婚喪嫁娶等紅白喜事,親戚朋友們難得聚到一起,總要有個活動能讓氣氛熱潮些。特別是有些慶典民俗規(guī)定必須通宵達旦有人值守,比如,辦喜事的前一夜必須有人“接香”“守富貴”;辦喪事的前一夜,要有人徹夜為亡人“坐夜”燒紙錢,總不能讓大家大眼相小眼地干坐一整夜?于是,主人就會在堂屋里用紙牌組織起牌局。如果親戚中湊不起來,還要到莊上去請一兩個精于此道的人過來湊班子,遇到這種情況就必須要事先約人家過來跟親戚們一起吃晚飯。
記得文革期間,紙牌被視為賭具和“四舊”,糊紙牌的人家大都不敢頂風作案,市面上紙牌幾近絕跡。如果有人在黑市上得到一副紙牌,不管是那個地區(qū)的版本都會將其視若至寶,拿回來細細辨認,因為只要能認識所有牌,玩法是可以按當?shù)乩弦?guī)矩的。那段時間,我不但玩過流行于興化的兩種牌,還先后玩過鄰縣靖江、海安、如皋等縣市的紙牌。記得那時的黑市上還出現(xiàn)過一種撲克紙牌,印制的廠家別出心裁地將撲克的四門花式抽掉一門,其余三門花式代表紙牌的萬、條、餅,10,J,Q,K算將牌,四副這樣的撲克合在一起,再保存一對大、小王作財星和鳳凰就成了一副特種版本的紙牌。那種牌跟撲克差不多長,只有撲克的三分之一寬,抓在手中還真像是在看紙牌,就是玩的人需要有個適應的過程。那時,好像撲克不算“四舊”,發(fā)明者是打的擦邊球。
我在學會看紙牌之前就會玩撲克十一張,十一張算得上是看紙牌的啟蒙階段,玩過十一張的人只要能認得出紙牌,很快就能融會貫通學會看紙牌。“十一張”的玩法,類似于麻將的最簡單的“跌倒胡”,比后者少抓三張牌,少一道組合。麻將胡牌時是四道組合加一對,“十一張”是三道組合加一對。那是一種最簡單的一看就會的玩法,只要有三張不分花色的數(shù)字相同或相連的牌就算是組成了一道組合。雖然只有幾角錢的輸贏,倒也玩得津津有味。撲克是很難買得到的,我們是玩的是角把錢一副的兒童撲克,一副撲克常常是玩爛了,實在抓不上手才舍得丟掉。有時候甚至還玩過用硬骨子紙寫的撲克。
紙牌的玩法有點類似撲克的“十一張,就是比前者要復雜得多,它是二十三張胡牌,要七道組合加一對才能胡牌。還有一個與玩“十一”張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它與麻將一樣要分花色組牌,萬、條、餅不能混搭。
紙牌的牌數(shù)和麻將差不多,都是一百零八張萬、條、餅加將牌。不過將牌的名稱和數(shù)量都是不同的,麻將是東、南、西、北、中、發(fā)、白七門將牌,還有春、夏、秋、冬、梅、蘭、菊、竹八張花牌,總數(shù)是一百四十四張。紙牌的將牌只有五門,分別為:人星、草花,雞蛋、洋千、空塘,還有兩張大、小王(分別叫財星和鳳凰),總數(shù)只有一百三十張。紙牌也和麻將一樣有多種多樣的玩法。除了通常玩的二十三張,過去還有人會玩十五張,十五張的玩法又叫“青妖棍”,胡牌時五道組合加一張任意的“條”牌作“棍扛”(可能青妖棍的名稱就是由此而來)。喜歡而且擅長那種玩法的老人們大都已經(jīng)作古,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多少人知道了。
紙牌是三個人玩的游戲,雖然一副牌局大都也要湊齊四個人,但在玩時其中是必須有一個人輪休的,如果只有三個人“打鐵”,就只好像打麻將那樣常在手,不歇氣。玩紙牌的二十三張,比撲克的十一張多了一些技術(shù)含量,對玩牌的人也就增加了一點剌激,再加上,玩紙牌都不是白玩,大小不等都有些輸贏,因而,很容易使人上癮,俗話說:牌上有膠,越看越騷。記得年輕時常常興味盎然地挑燈夜戰(zhàn),甚至還有時通宵達旦。一夜下來,柴油燈的黑煙薰得玩牌的人的臉上都成了包公。
如今,或許是因為年紀漸長又不甘寂寞,總覺得與麻將相比看紙牌才是老年人最好的休閑方式。因為它既可以交友、益智,還不像打麻將那么累人。而且,那點微不足道的賭注大家都承擔得起。每玩四盤有一次輪休的機會(這里通常將輪休叫“打閃”),玩的人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活動一下身子,給自己的杯中續(xù)點水,或者是從容不迫地上一趟衛(wèi)生間。只可惜現(xiàn)在玩紙牌的人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改革開放后,傳統(tǒng)的麻將得到了空前的發(fā)揚光大,除了在鄉(xiāng)下還能看到有一些人玩紙牌,城里幾乎已經(jīng)成了麻將的一統(tǒng)天下了。我現(xiàn)在雖然還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看紙牌的牌友,但常常因為種種原因,不但湊不足四個人,有時連“打鐵”的三個人都難湊得全。
或許,等到我們這些住在城里的鄉(xiāng)下人一個個壽終正寢了,傳統(tǒng)的紙牌也會隨著從這個世界里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