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醉歸(散文)
看著朋友從南國發(fā)來的海棠雨中綻放的照片,忽然想到“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詩人借酒澆愁,一宿過去,酒意還是未醒,怎會知道“昨夜雨疏風(fēng)驟”?又怎知“綠肥紅瘦”?我想,這就是心靈感應(yīng)吧?或許詩人的夢中就是“雨疏風(fēng)驟”。疾病在身的人,往往很敏感。就像我,半夜醒來,膝蓋隱隱作痛,心里就想天氣變壞了,打開手機(jī)一看天氣預(yù)報(bào),果然。
詩人的病,是心病。惜花,即惜時(shí)。傷花落,就是傷感時(shí)光流逝。因惜花而痛飲,因知花謝而又抱一絲僥幸?;蛟S,詩人故意喝醉,不忍心看到花蕊被摧損的樣子,也不愿聽到花瓣落地的聲音。眼不見心不煩,一醉到天亮。可是,醉酒能不醒嗎?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的是心,是心里的痛。一個(gè)人在無邊的曠野中,已經(jīng)走得很疲憊。盡管是輕輕的夜風(fēng),也聲聲嘶鳴,挫傷著脆弱的心。不知道星星是否為我點(diǎn)過燈,只明白星光之下我的眼睛總是朦朧的。朦朧的眼睛尋尋覓覓,迷蒙的心靈凄凄慘慘。
我能忘記所有嗎?我能忘記是是非非嗎?昨夜的星辰里,我舉起酒杯,吞下一杯又一杯的苦惱,穿腸而過,思緒輪回,之后,斷成了一片空白。路在哪里?家在何方?醉酒的人,暫時(shí)成了流浪的人。似乎整個(gè)夜色都在掩飾著我的羞愧難當(dāng),似乎漫天的星星都在嘲笑我的凄苦難排?;谢秀便敝校稌r(shí)候回的家,只有天知道。
晨光熹微的時(shí)候,從床上爬起來的我,又一次遍體鱗傷。揮別的手,握不住曾經(jīng)的溫柔,卻滿握著曾經(jīng)的痛悔。昨日的酒紅,能留住曾經(jīng)嗎?愛與恨不再重演,卻又在上演。我知道,跌倒在地的不是我的身,而是我的夢;擦破的不是我的臉,而是我的心。
心碎是最大的悲涼,沒有人陪伴的醉,是最可憐的醉?!芭e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币粋€(gè)人醉倒在十字街頭,忘了時(shí)間,忘了昨天,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是明天。只有風(fēng)兒在耳邊私語,輕輕柔柔的,卻撫不平我的傷口。然后,風(fēng)兒沒有一句挽留,在我的面前溜走;搖搖晃晃的路燈,延伸到路的盡頭。
酩酊大醉,或許是給痛苦披拂一面溫暖的棉被。悲涼暫得融化,淚水臨時(shí)停止。借酒消愁并不是無知,而是無奈。是自欺欺人,是得過且過,或許非醉無以寧靜,非酒無以解憂?!昂我越鈶n,唯有杜康?!辈懿俣既绱?,何況吾輩乎?
有時(shí)候,醉是一種境界。“水至清而無魚,人至察則無友?!比松艿脦谆刈恚坎灰欢ㄊ侨松靡忭毐M歡,而可能是有朋自遠(yuǎn)方來,可能是患難與共之,可能是歡樂共享之。一醉方休,只應(yīng)是三五知己,逢場作戲則萬萬不可。
這里沒有海棠,也沒有雨疏風(fēng)驟,只有風(fēng)兒陪我醉。我不愿憔悴,憔悴了容顏,憔悴了情懷,憔悴了就無人堪摘。雖然夢醒難追,雖然歲月一去不回,我依然守住門扉,想一想,明天我該為誰而醉。不必后悔,揮一揮衣袖,所有的淚水,都可以化成灰。
這里有長壽花,綠也肥,紅也不瘦。微啟雙唇,點(diǎn)點(diǎn)朱紅。染紅了雙眸,染紅了歲月。溫暖的冬陽,送一縷溫馨,暖了我的心房。讓我從此不再沉醉,不再心碎。如果往事能夠隨風(fēng)而飛,那就與往事干杯。如果故事能夠醞釀成酒,那就痛快喝千杯。不醉,必須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