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
阿九嗜酒如命,卻沒有人叫他酒鬼,反而給他冠以“酒王”之美名。
阿九從小在小橋鎮(zhèn)小崗村長大,阿九喝酒只喝邢臺老窖,即使散裝的也喝,本地釀的酒味正,喝慣了。
小橋鎮(zhèn)的人都知道阿九喝酒不擇人,無論官職大小,地位高低,貧富貴賤。
阿九也有喝多的時候,阿九喝的再多也不耍酒瘋,不會爛醉如泥,頂多低頭小睡片刻,再次睜開眼酒勁全無,又接著喝。
都說阿九腋下能出酒,酒從嘴里進,從腋下出,對此阿九不置可否。
阿九跟人碰杯非常講究,跟有名望身份的人碰杯,他就會把自己的杯往下放,表示對對方的尊敬。跟小字輩的,阿九的杯子從來是高高在上,阿九看來,小字輩的再有本事也得尊敬長輩。跟同齡的伙伴喝酒,他的杯子總是略微高那么一點點,如果你不注意是看不出來的,為什么這樣沒人注意到,也就沒人去拷問了。
阿九口碑好,人緣好,辦事穩(wěn)妥,阿九就出了名,上班不到半年,阿九就被提拔為小橋鎮(zhèn)的副鎮(zhèn)長,當然這都是領(lǐng)導力薦的結(jié)果。
當了鎮(zhèn)長的阿九沒有一點官架子,有人請客無論身份高低,從不推辭,走到那里喝到那里,好多小混混跟阿九成了鐵哥兒。
酒桌上,阿九有句口頭語,寧傷身體不傷感情,阿九喝酒好爽,眾所周知。
個別領(lǐng)導對阿九有成見,鎮(zhèn)長找到阿九,阿九呵呵一笑,工作好干不好干,干群關(guān)系是關(guān)鍵。阿九工作完成的好,鎮(zhèn)長也就聽之任之了。
思遠鄉(xiāng)處在三個縣的交界地帶,干群關(guān)系緊張,上訪戶全縣最多,鄉(xiāng)長更替頻繁。組織部找到阿九,問他敢不敢去,阿九呵呵一笑,它就是威虎山還有楊子榮呢。
阿九上任思遠鄉(xiāng)鄉(xiāng)長,可謂時勢造英雄,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思遠鄉(xiāng)這個讓縣領(lǐng)導頭疼的地方,阿九再能干也不會平步青云的,好多人為阿九捏著一把汗。
阿九上任一周了,對工作不聞不問,每天坐在辦公室里,跟王秘書私聊,累了喝一杯邢臺老窖。
第八天上午十點多,王秘書急急忙忙跑過來告訴阿九,外號叫老偏的來找他,正在大門外嚷嚷。這些天,阿九從王秘書嘴里了解了思遠鄉(xiāng)的情況,尤其是那些所謂的地痞流氓,黑白通吃的混混,老偏就是其中最棘手一個。老偏光棍一條,仗義,膽壯,被派出所多次拘留。同時,老偏是這一片有名的孝子,家里窮,跟老娘住在一個破舊的院子里。
老偏來了還不趕快請,阿九顯得非常興奮。王秘書張大嘴看著阿九,認為阿九發(fā)高燒呢。
阿九笑了笑說,你在旁邊看著,看我怎么對付他。王秘書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照辦。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挺著大肚子跨進門來,進門就嚷,你小子就是小橋鎮(zhèn)的阿九。
阿九坐在辦公桌后面抬起頭不冷不熱低哼了一聲。
新來的鄉(xiāng)長?
是,你是哪位高人?阿九抬頭不經(jīng)意的瞄了一下老偏。
別媽的高人低人的,老子外號老偏。老偏說完,四指緊握,用高挑的大拇指對著自己的鼻子輕點了幾下。,
老偏話音未落,阿九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把老偏和門外的王秘書下了一跳,老偏的大拇指定格在鼻前,瞪著眼看著眼前的阿九。王秘書手心捏著一把汗,前任鄉(xiāng)長辦公室就是老偏領(lǐng)人砸的。
你就是老偏!我等你一個禮拜了,你咋才來?阿九滿臉笑容,兩手一拍從辦公桌后面走了出來,站在老偏面前。
你等我?老偏有點蒙頭。
當然了,知道你老偏是這里的名人,還是有名的大孝子,我阿九來這里當鄉(xiāng)長,你老偏總得給我阿九接接風啊。
我給你接風?阿九的話讓老偏迷迷瞪瞪的不知話的真假。
咋了,不行嗎?看來你老偏為人仗義,忠孝兩全,喜結(jié)朋友也是徒有虛名啊。阿九故意用話激老偏。
放屁,老子的為人你打聽打聽,只要你為老百姓辦事兒,老子就是每天請你也沒有說的。老偏說完下意識摸了下干癟的口袋。
一言為定,今天中午你給我接風,我不為老百姓辦事,你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王秘書一個勁地給阿九眨眼睛,阿九充耳不聞。
中午,老偏叫來幾個哥們來陪客,其實是來壯膽,阿九獨自赴宴。
王秘書被阿九安排在隔壁,王秘書非常擔心,是不是讓派出所做好準備,阿九一笑,殺雞焉用牛刀。
阿九一屁股歪在椅子上,也不說話,端起酒杯一仰脖酒進了肚,然后把酒杯高舉,杯底朝上,環(huán)視一周,朗聲說道,我先喝為敬,謝謝老偏兄弟盛情款待。
這喝的是什么酒,平時老子不下令誰敢碰酒杯,老偏心里嘀咕著。
沒等老偏弄清楚阿九的意圖,阿九自己把杯倒?jié)M,跟大家敬酒。讓在座的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阿九沒有給老偏第一個碰杯。
幾個哥們兒看看老偏,老偏看看阿九,阿九滿臉微笑看著大家。老偏不知道阿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再說阿九是跟兄弟敬酒,自己也不好發(fā)作。老偏把眼光收回,然后環(huán)顧了一下在座的兄弟,點了下頭。
阿九最后一個給老偏敬酒,第一杯酒碰完后,老偏喝了,阿九舉著杯一動不動,老偏云里霧里。老偏一連喝了三杯,阿九還是不喝。老偏急了,把酒杯戳到桌子上瞪著眼睛質(zhì)問,你什么意思?
阿九端著酒杯,不緊不慢的說,我阿九不缺酒喝,但喝酒得有規(guī)矩。
什么規(guī)矩?
你大還是我大?
你大。
你的杯是咋碰的。
老偏這才恍然大悟,他的杯碰在了阿九之上,老偏自知理虧,又端起酒杯,給阿九碰杯。
阿九看老偏沒有了剛才的霸氣,就問道,聽說老弟是孝子。
老偏把嘴一咧,你可以隨便打聽。
我看未必吧?阿九冷笑著搖了搖頭。
啥意思?
阿九把酒杯狠狠戳在桌子上,孝子就讓老娘住在那破屋里嗎?
老偏被噎的只翻白眼。
整天吃吃喝喝,打打殺殺,讓老娘在家里擔心,這就是孝順?
眾人面面相覷,老偏眼圈發(fā)紅了,他手里沒錢啊。
我知道你手里沒有錢,錢是干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阿九語重心長的說完扭頭喊了一聲王秘書。
隔壁的王秘書一直擔心阿九,聽到阿九喊他,趕忙跑了過來。
把我包里的信封拿來,阿九接過王秘書手中的信封說,你去把飯費結(jié)了。
老偏揉了揉眼睛低聲說道,不是我請客嗎?
有錢先把房子翻新了,阿九說完把信封扔給老偏,這是三千塊錢,趕快把房子翻修好,到時候去你家里喝酒。
老偏拿著沉甸甸的信封,看著遠去的背影,趴在桌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新千年到來的第一天,阿九帶著一干人來到老偏家,慶祝老偏新房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