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悔(小說) ——世界上就是沒有賣后悔藥的
早上很早李楠就起床了,簡單洗漱之后他沒有叫醒熟睡中的老婆,今天老婆休息,在銀行上班每天都要加班好不容易不用早起,李楠不想打擾老婆休息,到客廳用他那銀膽保溫杯喝了一杯涼白開水。每天喝上一杯涼白開是李楠好幾年的習(xí)慣,每天臨睡前老婆都要給他晾好開水,第二天兩個人一起上班前老婆還要給他加上一勺蜂蜜,他們家是很講究的,蜂蜜只用兩個產(chǎn)地的:內(nèi)蒙和東北。今天李楠沒有加蜂蜜喝了白開水,他也沒有去兒童房看五歲的兒子,孩子還在夢里他怕驚擾到孩子。李楠輕輕打開衣帽間的門,對著鏡子換上襯衫和西裝,細細地打領(lǐng)帶,一直到自己看著滿意為止;對著鏡子嘴角上翹保持淡淡的微笑是李楠對自己面對世界的要求,不過今天從鏡子里看起來李楠覺得自己無法微笑,擠在臉上的更像是哭,眼角的皺紋格外的明顯了使得眼睛看起來有些下垂,剛剛四十歲出頭李楠倒覺得自己像是五十多歲的老頭了,頭發(fā)也有三分之一的白發(fā)了,更加顯得他蒼老了。
昨天李楠把自己的寶馬5系的車給賣了,今天出門他得搭出租車甚至李楠都想著搭個滴滴順風(fēng)什么的。李楠家住的是西山最有明的別墅區(qū)之一,今天得走到別墅外的馬路上叫車。獨棟別墅區(qū)綠樹成蔭,大片的草坪蜿蜒的小路,唧啾的鳥聲和噴泉水細碎的噴涌的聲音,空氣清新,園丁在擺弄著花圃,他們這個小區(qū)只擺正當(dāng)花季的花卉品種,名貴花色講究,一年四季都有精心布置過的景色。李楠是父母的驕傲,他有自己帶的銷售團隊,事業(yè)有成先是買了房買了車結(jié)了婚生了兒子。李楠是個工作狂,生兒子的時候他都在上班,一天都沒有休息,只是下了班去醫(yī)院陪老婆和兒子。有一次父親做個小手術(shù),李楠團隊正趕上重要的活動,他求朋友帶父親去醫(yī)院做的手術(shù)。李楠的團隊業(yè)績也是很棒的,在總公司也總是名列前茅屢屢受到嘉獎,自然李楠的收入也是年年增長。京城里的人們過得都是小康生活,可是年收入幾百萬的也是少數(shù)兒,李楠有這樣的收入父母捧著他,老婆敬著,朋友們也總是夸獎他。大家有點什么事情總是愿意找他聊聊,他也樂得給大家出主意想辦法,慢慢的無論在家里還是在單位李楠變成了說一不二的人,沒有人會去想是不是對錯,大家都覺得他做的說的都是對的,就這樣日子平靜而又幸福的過了十幾年。有朋友勸他換名車買別墅,于是三年前他買了寶馬5系的豪車,寬敞舒適的座椅,時尚豪華的外觀引來單位無數(shù)的美女總是找機會搭他的車,每次把寶馬停在公司樓下的時候總能引來同事熱辣羨慕的目光,也有女下屬有事兒沒事兒總愛往他辦公室跑,一泡就是半天,時不時含情脈脈的盯著他的眼睛看。李楠喜歡上了部門最漂亮最能干的女子,可是他和女子說“我們就是工作上的伴侶,我可以給你錢花,但是不可以離婚,我們對各自的家庭都有責(zé)任要盡......”女子哭鬧過幾回也就安于這種情人關(guān)系了,對于其他的因崇拜而喜歡自己的女同事,李楠把她們當(dāng)成自己姐姐妹妹看待,他愛護她們尊重她們可是從不做非分的事情,就這樣李楠的世界就是家人和事業(yè)保持一個適度的平衡。
走出別墅區(qū)的大門李楠叫了一出租他要去自己以前工作的職場看看。
五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朋友介紹李楠認識了吳方達,吳方達成為了李楠的客戶;吳方達是做金融的,經(jīng)常推出基金投資,上億的投資在吳方達的嘴里就像李楠做一小單業(yè)務(wù)那樣輕松。李楠和吳方達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見他有接不完的電話,忙不完的業(yè)務(wù),上午他還在國外,下午就到北京來宴請客戶了,飛來飛去的屬于那種打著飛機談工作的人。有一次吳方達請李楠參加自己的家庭聚會。吳方達司機開著車把李楠帶到了西山的別墅區(qū),走到吳方達家的客廳,早來的朋友有三五個西裝革履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他們喝著紅酒悠閑的聊著天,桌子上一瓶打開的拉菲和歐式的醒酒器,水晶玻璃杯閃爍著它特有的光芒??蛷d里家具裝飾非常簡單,可是就是那硬木的桌子質(zhì)感厚重彰顯著主人的貴氣;墻上甚至沒有張掛名人字畫,就那么簡單的貼了一層壁紙,可是每一個物件都那么講究。李楠不禁嘖嘖稱贊。李楠獨自參觀欣賞吳方達的別墅,耳邊時不時傳來其他客人夾雜著英語的說笑聲,突然李楠心里很是失落,自己的生活和人家比起來差距真是太大了......宴席上吃的是精美講究的食物,臨送客出門時每個人還收到了主人送的純銀內(nèi)膽的保溫杯......吳方達也勸李楠參與到自己投資中來:“你看你有自己的團隊,大家一起掙錢嘛,我這些年你看啥時候賠過錢?賺的少了就得解聘投資小組的成員,我的投資小組的成員那可是中國的人尖子,精英中的精英,你難道不愿意跟著你一起干事兒的人多掙點錢嗎?......”李楠也是眼熱的,可是每年都有投資公司無法兌現(xiàn)的新聞,而且自己的公司也不允許自己這樣干的,團隊和客戶其實都是公司的,自己動用這些資源為自己創(chuàng)造利益,公司會咋處理呢?李楠就這樣一直觀望,一直觀望了好幾年。
車子停在了公司大廈的樓下,公司的職場去年就搬走了,可是在京都的市中心地帶上千米的寫字樓一整層想租出去也很困難;李楠走進電梯按亮了二十八層,時間比較早電梯里只有他一個人,直接就給他送到了頂層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熟悉的一切映入了李楠的眼簾,只是沒有往日的燈火輝煌——所有的公司標(biāo)識的裝飾全部拆除了,空氣中夾雜著長期無人居住的霉味兒,寬大的電梯間沒有了曾經(jīng)的排椅和迎賓吧臺,沒有了小茶幾和金魚缸。李楠獨自佇立在電梯間,仿佛聽到了大家一起等電梯說說笑笑的喧嘩;美女下屬等他一起共進午餐;團隊小伙伴接待客戶辦理簡單業(yè)務(wù);行色匆匆接打電話從身邊過去的同事......所有這些一下子又消失了,安靜的光線暗淡的舊職場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了。拐過電梯間李楠走過一間間的辦公室,有的房間被物業(yè)加上了封條,有的封條被什么人撕走了一半。李楠打開自己職場的門,兩百多平米的空間沒有了電腦桌,沒有了桌椅板凳,沒有了綠植擺件顯得那么的空曠;房間的正北面曾經(jīng)是個小講臺,每天李楠要在講臺上講三四十分鐘,講宏觀經(jīng)濟講微觀經(jīng)濟,講公司前景,講職涯規(guī)劃;有的時候會給同事過生日,有的時候幾十人聚在一起包餃子,連包帶吃熱熱鬧鬧的,那時候李楠說:“我們大家一起共事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都多,我們要珍惜啊......”時過境遷,現(xiàn)在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里,那幫親如兄弟姐妹的同事去了哪里?。坷铋叩轿髅娴拇白?,透過玻璃窗一眼能看到西山起伏的山巒,他仿佛又回到了去年,最后沒有經(jīng)得起吳方達的勸說和金錢的誘惑,李楠帶著自己團隊大部分成員參與到了吳方達的基金銷售里,偷偷地避開公司的監(jiān)管干起了私活兒,成立了公司外的新的代理公司。十萬起步的理財產(chǎn)品收益到了百分之二十,叫上親戚朋友叫上以前的客戶,外出旅游,請客吃飯,基金銷售空前火爆,不到半年的時間銷售額就高達了五個億。團隊的伙伴也是賺的盆滿缽滿,有的人甚至貸款去買基金,有的客戶把所有的拆遷款幾百萬上千萬拿來買李楠他們的基金產(chǎn)品,這個時候吳方達對李楠說:“小李啊,你真是有能力啊,為了表達我對你的感謝,特意把我的西山別墅低價賣給你吧!”李楠想都沒想就過戶了吳方達的別墅,低于市場價兩百萬的價格,李楠心里非常的感激吳方達。住進了豪華別墅開著寶馬5系的車子,李楠天天跟人講別墅的環(huán)境,獨立的西式,中式餐廳,游泳池,車庫......每周都要請朋友同事來家里吃飯參觀......
在初秋周末的傍晚,李楠接到了一個令他終生難忘的電話:“李總,咱們的基金兌付不了本月的利息了,吳總的公司資金鏈斷裂,吳總電話打不通了!”一開始李楠并沒有太害怕,一直聯(lián)系吳方達一直聯(lián)系不上,本金兌付期一天天臨近,李楠怕了。那是五個億啊!瘋了似的找吳方達,整整找了一個月李楠終于明白自己該面對什么了,頭發(fā)熬白了人熬瘦了,團隊伙伴也天天找李楠尋求解決的辦法,哪有什么辦法???兌付期到了客戶拿不到自己的錢,一開始還聽勸說等待解決的方案,后來客戶組織了起來上街游行圍攻李楠的公司。有年長的老人在李楠的面前背過氣去,最后中風(fēng),砸了辦公室,砸了職場。110出動了,總公司來人了。還是一個周末的傍晚,李楠接到公司的電話:“李楠由于你代買非公司產(chǎn)品,后果嚴重地破壞了公司品牌形象,經(jīng)公司決定解除和你的勞務(wù)合同,正式通知會在公司內(nèi)部網(wǎng)站上公布,你個人行為引起的法律糾紛后果自付?!崩铋还鹃_除了,他的部門也從這座大廈搬走了,李楠后悔得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奮斗了十幾年收入穩(wěn)定就因為一時的貪念,后半生不知如何面對家人和朋友?他真想從二十八層跳下去一了百了,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響了:“李楠嗎?我這里是公安局,你涉嫌詐騙,我們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這一天還是來了,李楠一直怕這一天,也一直希望這一天的到來;自己犯下的錯是要承擔(dān)后果的,代價是巨大的,痛苦是終身的,悔恨是停不下來的,這個世界上唯一沒有的就是后悔藥,千金難求,千金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