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最后的遇見(微型小說)
四月傳來不測風,英年別去水流東。
曾經從警身家當,病入膏肓福祿空。
情幾許,夢朦朧。鴻鵠之志尚懷中。
如今摯友陰陽隔,傾酒三杯祭蒼穹。
一首《鷓鴣天.祭》怎能表達我對離人的哀思?在風離去后,我一直想用文字祭奠他,可是心里卻空空如也,筆下蒼涼得只瘦成一個很幽怨的“憶”字。
?風就在這個春天,離開了這個曾經給予他好一陣子幸福的世界,與親人朋友永遠的訣別了。風的離去似乎對我的觸動也很大,他是讓我這個在少女時期,就耗費幾本日記注入情感的男人,最后定性那段純屬是柏拉圖式的愛。后來在都市里,我們曾經牽過手,有過一次吻別,僅此而已。
光陰改變了一切,讓我和風在人生的路上擦肩而過,各自去尋找著自己所謂的幸福。
最后一次去探望風還是春寒料峭的日子里,風的戰(zhàn)友也是我本家哥哥告訴我,風已經病的很重了,你應該去看看。那天也是上午參加市文聯(lián)三屆十七次全委會議,散會后和幾位朋友在一起吃的午餐,我貪了兩杯酒的緣故,堅定了去醫(yī)院看看風的念頭。
過兒晌午,我穿戴整齊,去了市人民醫(yī)院,搭乘電梯爬上了醫(yī)院的十五層,按王哥給的病房號,卻不見我想見的人,詢問護士才知道,病人已經挪到了14層。當我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病房中除了風的愛人、女兒和哥哥都在,還有風的一個老同學也在?;蛟S我的到來并未讓風的家人感覺意外,她們對我并不陌生。我畢竟從小就是風的鄰居,我也只是來看望垂危的病人。
我靠近風的病床,細細端詳風的樣子。風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身軀已經變得很瘦小。白皙的面孔,眼睛看似比以前要大些,表情已經很簡單,嘴唇已經蒼白。一套灰色的休閑服裹著他瘦小的身體,我知道他原本就不是魁梧之人,可眼下卻不忍看著他現(xiàn)在的瘦弱。
就在這時,醫(yī)護人員來查房。風的愛人留下,其余的我們都到病房門口的椅子上。風的哥哥和我們聊著關于風的現(xiàn)狀和這段日子的家人的陪護情況。風的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是極其疼愛這個弟弟的,他們都住在縣城,可是每天不間斷的做吃的驅車送到醫(yī)院,哪怕是這個弟弟只吃上一點點,他們也會欣慰。風的同學聊起這陣子不管是戰(zhàn)友還是同學都很擔心風的病情,隔三差五都往醫(yī)院跑。誰有偏方和陪護的好經驗,都不會忘了介紹來。管不管用先不說,只是希望減輕風的痛苦。我安靜地聽著,眼睛里已經噙滿了淚。風的二哥勸我,都這樣了,不要過于傷心了。
醫(yī)護人員做完了檢查,風的同學有事走了,我們返回了病房。風的愛人問風,是否還認得我?風點了點頭,嘴巴動了動。
“老叔,還認識我嗎?我是桃子?!蔽椅罩L還有溫度的雙手搖晃著,同時淚水也在止不住的流。
“認得,我怎么會不認識桃子?!憋L笑了,那酒窩還在。我想起風年輕的時候,個子不高,白白嫩嫩的面孔像女孩子似的,眼睛也小,笑起來瞇成兩條縫。說話聲音也不是很大,但中聽著呢!
風在努力地說話,有時眉毛會皺幾下,看似難受的樣子,我知道一定是身體某個部位在痛。風說話有一半說的快,聽不明白。風的愛人看到我激動的情緒,勸慰著:“桃子你也別哭了,你沒看到你老叔看到你來高興了,也長點精神了。平時老嘰歪的,近些日子你老叔開口大多說的是外語,我們都沒人會翻譯。”
風的愛人看似幽默的話里有好多無奈。風病了快一年了,有句話說得好:久病床前無孝子。風的愛人已經做的很好了,風里里外外侍候得都干凈的,沒得褥瘡,也沒怪味。每天面對一個身患絕癥的,又要面臨很多突如其來的事情,風的愛人真的很辛苦了。
“老嬸,有病的人心情煩躁,嘰歪的可以理解,你已經很不容易了,真是難為您了?!蔽铱达L的愛人真的憔悴很多。同時觀察一旁的和我兒子一般大的風的女兒,眼神一直沒開病床上的父親。小小年紀就面臨要失去慈父,可想而知孩子會是怎樣的心靜,很無奈!也很無助!
此時,我的心情極其復雜,真的希望奇跡會出現(xiàn)。記得上次見,還是在風的戰(zhàn)友女兒的婚宴上。從那以后就再也沒見過。直至一次去姑媽家參加表弟的婚禮,風的戰(zhàn)友,也是我本家哥哥告訴我,風得了癌癥,估計很難治愈了?;貋砗笪覔芡L的電話,電話那邊響了二十幾秒沒有人接聽。那天我也是不舒服,躺在床上想睡會兒,手機響了,電話那端傳來很熟悉的聲音:“是桃子嗎?剛才我和你老嬸在病房外面走走,回才看到你的電話?!?br />
“老叔,你這是在哪呀?先前我聽我同學說您病了我還特意去詢問咱家二叔,二叔說你好了。前兩天看到你戰(zhàn)友,也和我說了您的情況,我很為您擔心??蛇@會聽你的聲音,說話底氣很足啊!真的感覺你沒大礙了,太好了!”我似乎話很多。
“我和你老嬸在齊齊哈爾,這個醫(yī)院是治療我這種病癥的權威?,F(xiàn)在真的沒事了,這里化療挺好,你老嬸照顧的也好,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回家了?!憋L說話的語氣很平和,對自己治愈很有信心。
“快點恢復吧,早點回家,等回來我請你吃好吃的......”我希望風好起來,但我知道痊愈只是一種奢望。
沒想到那次通話,是我聽到風說話味道沒變的最后一次,也沒有想到那次探望,是我和風最后一次遇見,成了永遠的訣別。記得從前,不曉得多少次在夢中,風的樣子都是年少的樣子,那帶著酒窩的微笑、那笑咪咪的小眼睛、那語聲都不曾變過。可是,自從風的離去,就不曾再夢見。
春天來了,風卻走了。此刻,我依舊奢望著,在夢里能遇到風,我會很大聲地喊出來:“風,天堂里的你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