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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輕舞】噓(情感小說)


作者:阿爾潭 秀才,1377.1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7589發(fā)表時間:2017-05-08 10:22:14
摘要:我抬頭看了一眼有些陰郁的天空,忽然意識到今天居然沒有風(fēng),一絲都沒有。路邊的柳樹像閹割過的馬匹,站在那兒紋絲不動。秋老虎威風(fēng)凜凜,松樹粘稠的樹脂開始慢慢滲出來,企圖和蜘蛛蒼蠅有個美麗的邂逅,期待制造出更多舊時光的琥珀。

午夜,KTV里彌漫著頹廢的氣息?!靶闹袎K壘酒難消,一塊更比一塊高。啊……?。∥蚁霃氐状輾?,就去美國買炸藥!”我又喝多了,一串串自編自演的歌曲雄渾地撞擊著七倒八歪的啤酒瓶子。眼角的淚光被旋轉(zhuǎn)霓虹燈打造得極其悲壯。身邊的兄弟,都相互誠懇地致意:“他心里難受,就讓他唱吧!男愁唱,女愁哭?!边@一夜,我始終沒有買到炸藥。被兄弟們?nèi)釉诳帐幨幍某鲎夥坷?,吐盡了苦澀的膽汁。
   窗外的風(fēng),兀自呼嘯。鳳凰傳奇的月亮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升起來,我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掙扎著抓起電話:“誰???”
   馬三炮在電話那頭喊到:“操!我,賣炸藥的。你他媽的沒死???沒死就好。”
   “賣雞巴毛炸藥?”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電話里發(fā)出一陣“嘟嘟……”的盲音。
   都說喝死總比槍斃強,媽的,我遺憾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望著爬滿蜘蛛網(wǎng)的天棚,我睡意全無。往事一幕幕向后退去,且蹄聲清脆不容挽留。
   小南風(fēng)向北吹,不舍晝夜。三百六十五個日子的枯枝上剛剛冒出一兩個芽苞的時候,大表哥就從中俄邊界的林海深處發(fā)來“永不消失的電波”。他在那里的金礦收獲多多,念及兒時我曾經(jīng)把他幾乎溺亡的小命拉出水塘的恩情,幾次三番催促我踏上淘金之旅。那時正值我和“茉莉花”的戀愛膠著期。一邊是香艷浪漫的愛情,一邊是耀眼誘人的財富,這叫我如何取舍是好啊?“茉莉花”實在不忍心看到我熱鍋螞蟻般在客廳爬來爬去躁動不安的樣子,在我耳旁悠悠地說道:“你去吧!我等著你的純金戒指?!比f丈陰霾一掃空,我?guī)缀跆饋泶蠛叭暼f歲。激動地在她櫻桃小嘴巴上親吻得春風(fēng)百里桃花開。那一夜,她主動發(fā)出“電量不足,請充電?!钡男盘?。我麻利地按滅大燈開關(guān),摟著“茉莉花”的小蠻腰體味著一代帝王的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黑暗一寸一寸退守山崖,曙光透過玻璃窗,早早醒來的“茉莉花”忽閃著電量十足的大眼睛默默地注視著我酣睡的臉龐。如果這是夢,我希望一夢五百年。太陽在東,易水在西。
   車過涿州的時候,我躺在硬臥的上鋪翻看皮夾里的照片。茉莉甜甜地朝我笑著,我輕輕地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然后閉上雙眼,兩個淚蛋蛋歡快地滾落無蹤,一股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慷慨之氣自胸中升騰?!败岳?,我會給你幸福的。”天津-山海關(guān)-沈陽-白城-齊齊哈爾,向北,向北,還是向北,火車一路逶迤蛇行。當我睡過了兩個晝夜,已經(jīng)身在大興安嶺的腹地。綠皮車外,青松挺拔,白樺婀娜,撲面而來的新奇把旅途的疲憊一掃而光。耳邊不時閃過表哥爽朗的笑聲,腦海里浮現(xiàn)出他站在金礦大門前威武的影?!肮?,我的兄弟!”當我山一程水一程滿心歡喜見到大表哥時,他黑紅的臉龐正堆砌著久違的光輝,夕陽般燦爛。時值草木茂盛的七月,工棚里充斥著一股子奇怪的味?!彼樣樀??!斑@兩天就出金了,你再忍忍,再忍忍?!?br />   初秋,一場秋雨過后山色開始有些斑斕。胡鎮(zhèn)長坐在辦公桌前的轉(zhuǎn)椅上吞煙吐霧,兩撇小黑胡子喜不自禁抖動著。黃金鎮(zhèn)的河谷兩岸埋藏著極其豐富的金脈,淘金熱一浪高過一浪吸引了大批蜂擁而至的淘金者。空前的繁榮也給手握重權(quán)的胡鎮(zhèn)長帶來了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咚咚咚”敲門聲有些急促。
   胡鎮(zhèn)長轉(zhuǎn)過椅子并沒有起身,從喉結(jié)里運動出兩個低沉漢字:“進。來”
   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閃身而入,嘴角一咧嘿嘿笑道:“鎮(zhèn)長大人,在呢!”
   “狼青,你他媽的不咒我能死不?”
   “哪能?。磕先思腋H鐤|海萬壽無疆!”胡鎮(zhèn)長沒有順著他的話茬往下說,臉色一凜低聲說:“那事兒成了?!?br />   “狼青”喜出望外一拍大腿:“太好了,我的哥。”椅子上飄過一個曖昧的字“噓!”
   就在二人竊竊私議的當口,辦公室劉秘書進來找領(lǐng)導(dǎo)簽字。看到“狼青”一笑:“所長大人今天氣色不錯?。∨沙鏊猩断彩掳??到時候可別把我落下?!?br />   “不會,不會的劉秘書?!眲⒚貢炌曜峙踔募那牡赝肆顺鋈ァ?br />   眼見朗日當頭,“狼青”的肚子也鬧鐘般“咕咕”叫了起來。胡鎮(zhèn)長站起身,捋了捋小胡子說:“走,喝酒去?!?br />   “狼青”會心一笑說了聲:“正合我意。”
   二人并肩走出鎮(zhèn)政府的大門?!袄乔唷毕肴ァ昂迷賮怼?,見胡鎮(zhèn)長咳嗽了一聲,朝農(nóng)貿(mào)小市場走去,他也沒有堅持。胡鎮(zhèn)長買了一把水蘿卜,一斤小黃瓜,一斤干豆腐,一袋兒鮮族小咸菜,兩個熟豬蹄外加一袋兒花生米?!袄乔唷绷嘀黄坷洗彘L酒,看到胡鎮(zhèn)長正跟賣菜小販撕撕巴巴面紅耳赤,一個要給錢,一個說啥不收。他趕緊過去解圍對小販命令道:“你把錢收啦!父母官咋能白吃???”
   小販看到派出所最高行政長官說話了,不再堅持了。咧嘴喃喃著:“一把小菜不值啥錢呢!”
   轉(zhuǎn)出小市場,“操!你才是白癡!”胡鎮(zhèn)長低聲罵道?!袄乔唷迸阒δ?“我白癡!我白癡!”
   小城的柳絮開始揚花了,水靈靈的鳥鳴淹沒了他們笑聲。今天,一塊兒大餡餅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老李的“驢的”上??粗掷锏倪@張嘎嘎新的“大團結(jié)”他幸福地瞇起眼睛,微風(fēng)中花白的頭發(fā)輕輕地擺動著。驢車上一胖一瘦的兩尊佛都喝高了,幾只美麗的蒼蠅不停在剩菜上翩翩起舞。午后小樹林的陰涼里,老李拴好驢韁繩,坐在一旁抽著自產(chǎn)自銷的關(guān)東煙兒。車上的兩個人開始吹起牛逼來,一個說:“你小子說話太有勁兒,能把人沖個跟頭。”
   另一個不服:“那也沒有你有勁??!他媽的一根大蔥插進你屁眼,蔥葉能從鼻子里冒出來?!崩侠钊滩蛔 班坂汀毙Τ雎?,心想這二位爺爺,可真是骨灰級吹牛大王。哪里還有個所長鎮(zhèn)長的樣子喲?
   太陽一寸一寸偏西了,驢車上躺著喝多的人,一高一低呼嚕聲伴著小毛驢得得地走在馬路上。老李哪里知道他們是在慶祝賣礦的勝利,還以為領(lǐng)導(dǎo)低調(diào)不下館子,坐驢車親民呢。廢棄的金礦能賣出大價錢,那可是“狼青”的鬼點子。把二十個雙筒獵槍的子彈殼里裝滿金沙,逐一射進橫向的礦脈中。買家采沙驗礦時含金量又高又純,興奮得不還二價。當時胡鎮(zhèn)長還有些擔(dān)心,“狼青”說:“你怕啥?咱只管保媒不管生娃!驗礦時沒問題,雙方自愿。賭礦和賭玉石一樣,一刀窮一刀富一刀賣豆腐?!?br />   胡鎮(zhèn)長心里一驚:“我的天,十三眼廢礦那數(shù)目可不小?。 彼€(wěn)了穩(wěn)心神不再說話,眼神里有一束火苗猛地竄了幾下。
   表哥的話有道理,困難是暫時的,必須忍一忍。我掐滅煙頭,鉆進蚊帳繼續(xù)制造睡眠。我的夢剛剛開頭,就被人驚得無影無蹤。“有黑瞎子!有黑瞎子!”一陣驚慌的腳步聲竄進帳篷,惹得大家都亂了方寸。原來是新來的半大小伙子起夜到樹林里撒尿,忽然感覺到有一股熱氣吹在后脖頸上,以為遇到了黑瞎子,嚇了個半死。其實那熱氣根本不是黑瞎子的呼吸,而是樹林里忽冷忽熱的氣流。這一通折騰啊,小伙子在大伙兒笑罵聲里蜷縮著一動不動。
   天露出魚肚白,早起的鳥兒開始啾啾地啼鳴,樹葉子散發(fā)出好聞的清芬。一切都在晨霧里飄浮著,顯得極不真實。幾場不大不小的雨,把群山里里外外洗了個干凈。為了給日夜思念的“茉莉花”打個長途電話,我坐著四下漏風(fēng)的破吉普車去了一趟黃金鎮(zhèn),兩個小時的顛簸苦不堪言。屁股顛得生疼,腦袋也撞出一個大包。電話那頭“茉莉花”激動得直哭,不停地說想我。幾次三番地軟語相慰,用盡了我腦袋里所有能搜刮出的好詞好句,她才止住了抽噎?!拔矣辛恕!?br />   “什么有了?”
   “傻瓜,我懷了我們的孩子!”我“???”了一聲,像被電擊了一般巨大的幸福感瞬間奔向四肢的神經(jīng)末梢。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我?guī)缀跻俺雎晛怼_€有比這更震撼的消息嗎?“茉莉,不,是老婆!你再耐心等我兩個月,礦上馬上就出金子了。”我興奮得不行,對著電話不停喊著,有些語無倫次,完全忽略了頭上腫起的大包和變成八瓣的屁股。氣得旁邊正在通話的胖女人,罵了好幾聲:“神經(jīng)??!”是的,我是神經(jīng)病,心想關(guān)你屁事。
   撂下發(fā)燙的電話,我的臉也在發(fā)燙,全世界都他媽的在發(fā)燙。忽然之間我覺得大興安嶺的天兒啊不再那么討厭了,藍得透亮,如同解放區(qū)的天兒,晴朗無云。百十里的崎嶇山路在車輪下慢慢蜿蜒著,也許是心情大好的緣故,我竟然沒有來時那么憎恨它。嘴角的笑意隨著車身的搖擺,不停地蕩漾著,分明還可以聽到那清澈的心跳。心情大好的人不止我一個,吉普車還沒進到礦里,就看到大門框上飄著火苗一樣的大紅綢子,就連山風(fēng)都被它點燃了,喜慶得很。“終于出金子啦!”表哥的嗓音都顫抖了。我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激動的心,怦然有力。沙泵.水槍.柴油機,設(shè)備一樣一樣添置;大把大把的錢一批接一批撒出去,日子一天一天煎熬著。前前后后,我們投進去的一百多萬,今天終于有了回報。誰能不興奮呢?夕陽像一塊血紅的瑪瑙,被群山一口吞進了肚子。山里的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酒香,每個工人的眼睛都激動得發(fā)紅。山、樹、人都喝醉了,夢囈的人突然笑醒后又翻了個身沉沉睡去夢太香甜,誰都不愿意醒。
   當我還沉浸在這個夢里的時候,一群荷槍實彈的武警包圍了我們的帳篷。出山的道路已經(jīng)封鎖,表哥和我都大吃一驚?!霸趺椿厥拢俊毕嗷σ暳艘谎?,心中滿滿的疑惑?!袄乔唷崩渲樅鸵粋€魁梧的大漢把每個工人都詢問了一遍,并逐一檢驗了身份證。大半天過去了,他們既沒有抓人,也沒有打人,就收隊了。“狼青”在表哥的辦公室稍作停留也匆匆跳上車尾隨而去。工人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回到各自的工作面。后來聽表哥講,是出了人命案子。一個采山貨的女人在十幾里外的山林里被奸殺拋尸在荒野。我長出了一口氣,默默地走進了帳篷。附近幾百公里范圍內(nèi)大大小小有二十幾個金點,共有上千礦工分布在河谷兩岸。常年累月寂寞艱苦的工作環(huán)境,清一色的雄性動物。荷爾蒙像附身的魔鬼,每到夜晚就鉆出來四處游走。命案發(fā)生后,再去黃金鎮(zhèn)飯店吃飯,以往風(fēng)騷幽默的老板娘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我又不是強奸犯!”在心里罵了一句臟話,我再也沒有吃下去的心情了。匆匆結(jié)賬,昂首挺胸地走出門去?!澳棠痰?,有這么英俊瀟灑的罪犯嗎?”
   我抬頭看了一眼有些陰郁的天空,忽然意識到今天居然沒有風(fēng),一絲都沒有。路邊的柳樹像閹割過的馬匹,站在那兒紋絲不動。秋老虎威風(fēng)凜凜,松樹粘稠的樹脂開始慢慢滲出來,企圖和蜘蛛蒼蠅有個美麗的邂逅,期待制造出更多舊時光的琥珀。琥珀有沒有形成我無從知曉??墒潜砀缒菬o比焦躁的心情,我是實實在在感同身受的。整整兩周了,礦砂里的含金量越來越低,每天的投入都無法抵消。午休時,工人們或躺或臥各自尋找片刻的陰涼。我看到表哥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他每在礦砂上砸出一拳頭,我的心就跟著痛一下。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表哥的雙手已經(jīng)鮮血淋漓。我無法阻止他,這個堅強的漢子在此時如同一枚秋風(fēng)里的落葉,全身瑟瑟發(fā)抖。真是欲哭無淚,失敗已成定局,他再也推不動那塊命運的巨石了。
   “裕達礦業(yè)”就這么夭折了。表哥委托我全權(quán)代理,低價處理了采礦設(shè)備。工人們拿著幾個月的工資,三三兩兩地離開了。表哥說,他死都不會欠他們的血汗錢。隨后他自己一聲不響地走了,也沒說去哪兒。臨走前,我們喝了一頓散伙酒,他哭得像一只受傷的豹子??粗帐幨幍牡V區(qū),我的心也空蕩蕩,昔日熱火朝天的場景再也看不到了。我不知道,風(fēng)在朝哪個方向吹。大門上的大紅綢子還沒有褪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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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故事梗概是自己去跟大表哥採金礦,一個個都是躊躇滿志,一個個都是勢在必得,殊不知,金礦是已經(jīng)被鎮(zhèn)長及派出所所長做了手腳的廢礦,根本不可能採到金子。我及表哥們悲壯地離開金礦的時候,腐敗分子卻在低調(diào)地慶祝,慶祝當權(quán)者的勝利。經(jīng)常道聽途說著一種現(xiàn)象,就是過去的官商勾結(jié),現(xiàn)在都有了一些岌岌可危的感覺,許多商人不敢跟所謂的政府做生意,贏了可以是雙贏,而輸卻是商人一家的事,而政府的不兌現(xiàn)承諾,在商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反映了一個什么問題?我覺得是比貪腐們只認錢還要可怕,其實是或多或少在影響著國民經(jīng)濟的發(fā)展。如果一方政權(quán)不能引領(lǐng)一方地面的經(jīng)濟發(fā)展,不是比他個人貪污一點更可怕嗎?我感覺作者的觸角窺探了一個敏感而現(xiàn)實的問題,值得深思。且不說作者的文字功底,還有駕馭小說的能力,一直是得心應(yīng)手,爐火純青的。還有語言的運用,文章的架構(gòu),敘述的流暢,無不讓人感覺一種成熟的練家子的老道與精美,是一篇有著強烈現(xiàn)代意味也同時展現(xiàn)作者深厚文學(xué)素養(yǎng)的好小說。那一聲“噓”簡直是點睛之筆,欣賞了?!据p舞編輯:健唔】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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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夢婷        2017-05-08 10:41:14
  欣賞戰(zhàn)哥的精彩文字,祝新周快樂!編創(chuàng)愉快!
夢婷
2 樓        文友:華西子        2017-05-09 23:11:30
  欣賞學(xué)習(xí)祝老師創(chuàng)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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