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之時
憑窗而坐,就能將對面的風(fēng)景一覽無余。
還記得剛搬來時,院墻之外是一片喧鬧的市井;隨著城市的規(guī)劃,這里由廢墟變成了工地,每天乒乒乓乓,叮叮咚咚,鋼筋水泥相互碰撞,人聲車鳴此起彼伏,合奏出一曲大型的交響樂,那氣勢之恢弘,那音律之綿延,豈是我能用言語表達的?時光荏苒,這“樂章”究竟何時能停止,不得而知,好在所有的都已成為習(xí)慣。
有時候,居然會冒出這樣的念頭:倘若,某一天沒有了這些聲音,我會不會因太過安靜,導(dǎo)致睡過了頭而誤事呢?
習(xí)慣,是潛移默化的,一旦形成,難以更改。習(xí)慣,是日積月累的,一旦成型,所有的都會化作風(fēng)景;即便不夠美麗,依舊能衍變成生活的一部分,無法割舍,難以忽略。
習(xí)慣如風(fēng),看不見摸不著,確根深蒂固在我們的周邊。就像我窗外的世界。
它曾是我眼里溫暖而熟悉的市井,有事沒事,我會捧一杯清茶,聽一段音樂,靜靜地依在飄窗前,看風(fēng)吹草動,聽枝葉沙沙;看那三五結(jié)伴,奔來跑去的孩童;看那些晾曬著五顏六色衣物的露臺上,一盆盆不知名的小植物;看那一撮一撮綠意里冒出的金黃月白;若是有幸,還能聽得優(yōu)哉游哉踱著步的大公雞,扯著嗓門喔喔地歌唱……而今,所有的不復(fù)存在,可我,依舊習(xí)慣了憑窗而坐,肆意想象。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會如我一樣,習(xí)慣一個人看看風(fēng)景、發(fā)發(fā)呆;喜歡讓大片大片的光陰,定格在一瓣花蕊,一枚葉片,一只飛翔的鳥雀身上。
我不想說:沉吟風(fēng)吹草葉的聲息,暢想細雨飄飛的柔曼,與我,是怎樣的享受??晌覐牟挥X得這是浪費時光,我甚至為自己這樣的奢侈而感覺到慶幸。正因這一個人的消遣,我才得以發(fā)現(xiàn)太多的源自自然、唯我獨享的精彩,它們,如同一顆顆露珠嵌在我的記憶中,印在我的腦海里。
念及去年春上的那場遇見,還有那幾個孩子。
起初,我的走近并沒有引起他們的留意。是好奇心驅(qū)使著我要探個究竟,亦或是我手中的相機吸引了他們?在我靠近的瞬間,那個馬尾辮的小姑娘突然揚起頭,怯怯地看著我說:“阿姨,你是干什么的呀?”我笑了笑,輕聲地回應(yīng)著“我是來看油菜花的呀,看見你們在玩,就過來瞧瞧了?!瘪R尾辮的小姑娘,猶疑了片刻說:“阿姨你是記者嗎?你是來采訪的嗎?”“怎么會呢,我就是看這油菜花很好看,所以想拍一些照片玩的?!薄翱墒恰覀兝蠋熣f過……記者都是這樣的……”短發(fā)的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瞄著我胸前的相機,我笑了笑,端起相機,對著油菜花,一邊擺弄一邊說“不會吧。我就是為了拍花才來的。對了,這油菜花是你們家種的嗎?”是我漫不經(jīng)心的話語,更或者是我天生的親和,那個短發(fā)的小姑娘踮起腳尖,盯著我的鏡頭好奇地說:“阿姨,你真的是來拍花的呀?”“當(dāng)然是真的了,要不,我?guī)湍銈兣恼瞻桑俊薄昂醚?,好呀?!瘪R尾辮的小姑娘走近我,靦腆地笑了笑,然后,拉過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大眼睛男孩,興奮地說:“快來,快來吧,阿姨幫我拍照呢。”一邊轉(zhuǎn)動著身子,擺出各種poss讓我來拍……
那一天,我拍到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我還拍到了這世間最純最美的“花兒”,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記得他們淳樸的笑語和歡聲。
這淳樸得不能再淳樸的氣息,至今還能被我憶起。這里,我之所以用“淳”,不僅僅因為眼底的風(fēng)景,清新而素樸,散發(fā)著濃濃的鄉(xiāng)村氣息,更因著那場短暫的相伴,讓我再次感覺到“淳”的魅力、“樸”的動心。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坦誠和信任,可以讓心情如此愜意;原來,擁有一顆素樸的心,是如此的美好而溫暖;原來,無關(guān)風(fēng)月的花事里,也會有萬千風(fēng)情,盈盈裊裊,明媚心扉……
回首往事,為了看油菜花,我穿越桃樹林,走進了屬于我的桃花源。而今,那片金黃粉紅點染的花海,被堆放著雜七雜八的建筑材料……遺憾嗎?時代在發(fā)展,城市要擴建,好在還有記憶,如此清晰。如此溫暖。
只是,下一個花開的時節(jié),“我們”還能不能再次遇見?
“提筆之時,即為重逢。”想起了曉月文字間的這句話,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