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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煙花世家(7)

作品名稱:我是人間焰火      作者:明月河山      發(fā)布時間:2014-11-14 01:11:35      字?jǐn)?shù):3226

  因為這個楊柳柳,我這個年沒有過好。
  大年三十晚上,外面的爆竹響得如火如荼,可是充耳不聞,我一直在想著那個如畫上人兒的楊柳柳,她家住哪里呢?她為什么來我家玩?她和哥哥是好玩伴嗎?能和她一起玩肯定非常有趣吧?我真的沒見到過這么美麗的女孩,更沒和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一起玩過。
  “砰!砰!砰!砰砰砰!”有節(jié)奏的爆竹響聲,把整個天空都擠得滿滿的似的,讓人覺得這過大年真的是無比熱鬧。
  現(xiàn)在,我心里開始有一個秘密的盼望,那就是盼著哥哥帶楊柳柳到家里來玩,一想到她小辮子摔著跳進(jìn)來烤火的樣子,就覺得整個家里充滿陽光,無比溫暖。
  柳柳果然大年初一就到家里拜年來了,她那雙美麗如蘭花一樣的小手又在我的面前伸出來,可愛地放在火面前不停地擺動著。她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微笑地看我,禮貌地向我問好。
  因為她,我越發(fā)覺得長得瘦弱和沒有去讀書是多么巨大的恥辱。
  “運成哥哥,你很愛讀書嗎?”柳柳歪著頭問我。
  “嗯!嗯!”我使勁點頭:“可是我爸爸不讓我去讀書。”我像撕扯自己心臟一樣努力地說出這句話:“爸爸說明年一定讓我去讀的。”
  “不是明年,今天要說是今年啦!”柳柳笑著說:“大年初一啦!”
  我的臉紅了。
  “運成哥哥,叔叔為什么不讓你讀書???我媽媽巴不得我早點去讀呢,她就怕我不讀?!绷闷娴乜粗?。
  “我……”我看著自己的腳尖:“我家里沒錢……”
  “沒關(guān)系的,聽說有助學(xué)金呀!”柳柳輕巧地說,真是岸上人不知河里人的苦。
  “運成哥哥,你認(rèn)得字嗎?”柳柳的問題奇怪,我很快就有些惱了。
  “當(dāng)然認(rèn)得?!闭l也不愿意在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面前當(dāng)孬種的。
  “???你都沒去讀書,在家里自己學(xué)的嗎?”柳柳大為驚奇。
  “爸爸教的,還有我自己翻字典學(xué)的?!蔽矣悬c打腫臉充胖子的味道。
  “哇,運成哥哥,我還以為,運福哥哥不認(rèn)得多少字,”柳柳吸了一下鼻子:“你就更不認(rèn)得字啦!”
  我的臉突然脹得難受,脖子大概也粗了:這不是從門縫里瞧人嗎?
  “運成哥哥,我們來比賽背詩吧?”柳柳身上暖和了,她可真是有花招,想得出,她大約以為她一定是勝利者的。
  柳柳見我半天沒作聲,又說:“啊,我知道了,運成哥哥雖然認(rèn)得字,但沒讀書肯定背不出詩。那就算啦!”
  我真是氣壞了。這個楊柳柳,太囂張了吧?
  “背就背!”我斷然接招。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睏盍搪暷虤獾刈x了這首《春曉》,而后得意地看著我。
  哼哼,這么小兒科?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何事偏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如江河水流,順勢背出一首。柳柳的眼里閃耀著毫不掩飾的驚奇,張大了嘴巴看著我。
  嘿嘿,知道厲害了吧?你還《春曉》,我兩歲就會背了!我心底暗自得意,可是閉著嘴唇不讓這種得意表現(xiàn)出來。
  低調(diào)。低調(diào)。我告誡自己。
  “這是蘇東坡的《水調(diào)歌頭》,怎么樣?還比嗎?”我看著柳柳美麗莫名的小臉蛋,都不忍心對她有一絲比不敬。
  “不比啦!運成哥哥,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這里真要耍儺神了。大家都說明天晚上就來,我們一起去看哈!記得哇,帶上爆竹哈!我媽媽說,若是爆竹點燃了龍頭,今年就要發(fā)了!”
  她烏溜溜的眼珠子在我臉上脧了一下,我后蹦著跳著跑了。
  第二天,儺神菩薩的隊伍果然來到了我們家門前。儺神送了我家好多的祝福,我和運福、柳柳,跟著菩薩的隊伍一路不停地打爆竹,啪啪的響聲,心里不知多么歡暢。
  回到家中,我對爆竹的制作更是入了迷,暗下決心,長大后一定要當(dāng)爆竹大王,那樣柳柳一定會喜歡的!
  儺神菩薩帶來的喧鬧很快消失,我回到家中,坐到火爐邊,感覺爸爸有些不對勁,他打了個趔趄,看看火,又使勁在擦眼睛,好像看不清楚的樣子。
  “爸爸,你怎么了?”我擔(dān)心地想起前兩天爸爸抱我的時候渾身顫抖的情景,他是不是身體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
  “沒怎么,兒子,天也晚了,你們早點睡吧,爸爸很累,也要睡了?!蔽铱窗职值纳袂槠>胫翗O,心中非常愧疚,都是我和哥哥,要吃的穿的,把爸爸累壞了,不然爸爸不會這個樣子的。
  這個沉重的念頭像點燃了我心中的一把火,我久久無法入睡。
  “爸爸”我輕聲叫道。
  “兒子,睡吧!”爸爸溫和地看著我。
  “爸爸,我想媽媽?!蔽倚睦锖懿话?。
  “別想了,睡吧,媽媽在天國里看著你呢!”爸爸說著洗漱去了。
  爸爸洗漱完畢,來到床前,他看了看我,顫抖的手摸了摸我的臉,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我閉著眼睛沒有睡著。爸爸的手摩娑著我的頭,讓我感到別樣溫暖,在這種溫暖的感覺中,我漸漸進(jìn)入夢鄉(xiāng)。
  我看到了媽媽,剪著齊耳短發(fā)的媽媽面容清清秀秀的,眼里充滿了迷人的微笑。
  “媽媽,媽媽!”我歡愉地大叫。
  “嗯,兒子,我的好兒子!”媽媽的眼中滿是慈愛,一把抱住我,親著我的臉。
  “媽媽,這么久了,怎么才來看我?”我耍著嬌埋怨媽媽。
  “媽媽有事呢!媽媽要賺錢呀!給兒子買新衣服需要錢呀!”媽媽又親親我,她的手里卻在織著爆竹。她的面前放著一個盤兒,里面裝滿了了紅紅有插好了引的爆竹,媽媽的手靈巧極了,就像跳躍的小小機(jī)器,將一個一個爆竹飛快地串在線上,結(jié)成平平整整的美觀的鞭爆。
  “媽媽今天又賺到五塊錢啦,過兩天給我兒子買好東西吃,買新衣服穿,兒子可要聽話呀!”媽媽柔和的聲音真的像來自天國。
  “啊,媽媽,那我進(jìn)去玩了?!笨粗鴭寢屒趧诘臉幼樱也蝗绦拇驍_她,我想一個人到里面去看一看。
  “啊?不許去!”媽媽的眼神嚴(yán)厲地阻止我,可是我還是往里走了幾步。
  “不許……”媽媽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我的耳朵里響起了“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然后看到媽媽猛地跳起來向我撲過來,然后我又看到巨大的火光躥起來。
  “媽媽!媽媽!媽媽!”我痛苦地叫喊,可是卻沒能發(fā)出聲音,淚水流了出來,我知道我和媽媽有難了。
  “媽媽……”我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運成!兒子!醒醒!”爸爸在呼喚我,可是我顧不得,媽媽在哪里呢?爆炸是不是讓媽媽受傷了?
  “媽媽,媽媽!”我拼命地哭喊,就像被誰揪住了心臟難受極了:“爸爸,快點救媽媽呀!”
  “去成,兒子!快醒醒呀!快醒醒!”爸爸拍著我的臉,把我從厄夢里拖了出來。
  “爸爸,爸爸快救媽媽呀!”我依然看到媽媽的頭被燒焦了,許多磚頭壓在她的身上,媽媽把我護(hù)在胸前,她的手抖著,摸我的頭。
  恐怖常常這樣把多捆扎成一團(tuán)。
  “爸爸!媽媽怎么了?媽媽怎么了?”我驚恐地瞪著空洞的眼睛。
  “兒子,醒醒,你又做惡夢了,快醒醒!”爸爸的手輕揉地摸我的頭。我終于睜開眼睛,看到了屋子里柔和的燈光。
  可是我依然控制不住心中的萬分悲傷和懼怕,嗚嗚大哭:“爸爸,媽媽好慘啊?我沒力氣,救不出媽媽,那堆磚頭壓住了媽媽,大火把媽媽的頭發(fā)全燒了,爸爸,媽媽為了救我,磚頭把她砸死了,嗚嗚,媽媽……”
  “別哭,別哭,兒子,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爸爸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兒子,菩薩保佑你,你看,你只是做了一個夢?!?br />   爸爸說到菩薩,我忽然想起剛剛好像還看了儺神菩薩呢!于是確信自己是做了一個夢,情緒慢慢平復(fù)下來。
  媽媽已經(jīng)死去一年了。
  一年中,不斷地做同一個夢,就是因為這夢中的那次爆炸,我失去了媽媽,這是一個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厄夢,想起它,我就渾身發(fā)抖。
  因為夢,我分外想念媽媽,淚水情不自禁地模糊了我的眼睛。
  爸爸看著我,他的眼里也有霧一樣的東西,每當(dāng)這樣的時候,我們倆個都是緊緊地?fù)Пе?,坐在一起,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兒子,媽媽早就不在了,但是媽媽活在我們心中?!卑职州p輕撫弄著我的頭發(fā):“媽媽住在天國里,看著自己的兒子。兒子要好好活下去呀,活得快快樂樂的,活得有出息,媽媽會為我們的兒子微笑的?!?br />   爸爸雙手擦了好久的眼睛:“兒子,高高興興地活著,不要再做惡夢了。記著,不論多么辛苦都要快快樂樂高高興興的,媽媽在天堂里會保佑我們的?!?br />   “嗯?!北M管如此,我心中依然無限愧疚,要不是我跑到廠子里去玩,也許那廠子也不會爆炸,媽媽就不必來救我,她就不會死去。
  “爸爸,對不起,媽媽是我害死的。”我再一次悲從中來。這件事,是我心底無法痊愈的傷疤,我沒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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