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狂想曲》之關(guān)于陳小囡第一節(jié)

　　得知陳小囡自殺的消息是在一次同學聚會上，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在工廠里工作有一段時間了。在工廠里工作遇到了很多不順心的事，而且有很多事情想到的和在實際中遇到的有很大的差異，在這樣的境遇下我就開始想入非非，在想入非非中我遇見了紫色的，紫色的是一個神秘的不得了的女孩子，這就使我更加想入非非了，對此我感覺很好，這就是我那個時候的情況。
　　在同學的聚會上我看到了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熟悉是因為這些臉我都見過，陌生是因為他們的眼神，有些變化太大了，變得我都不敢認了。我們圍在桌前吃飯和以前一樣充滿了歡聲笑語，大家都說我變了，變得比以前愛發(fā)呆了，變得沒有以前那么張揚了，我說我又成了一個蔫壞的孩子，大家說你已經(jīng)不是個孩子了，變成一個大人了。對于這樣的定位評價我有些不大愿意接受，甚至有些害怕這樣的稱呼，但是害怕也沒有用，有些東西是在時間的流逝中開始變化的，擋也擋不住。我們談話時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詞句也和以前不一樣了，上大學時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詞句有：夢想，奮斗，時間，無聊，幻想，我想愛，在一起吧！為了愛情，純潔，愛情?，F(xiàn)在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詞句有：現(xiàn)實，壓抑，時間，空虛，想入非非，我想逃，結(jié)婚吧，不為什么，金錢，性交。關(guān)于這些詞句還有必要說明一下，這些詞句都有其引申的意思，但是我在這里要強調(diào)其單純性，比如愛情是發(fā)自肺腑的情感，性交是人的一種本能就像餓了想要吃飯，累了需要休息一樣。
　　在同學聚會上，胖子突然對我說：“咱們班的那個陳小囡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胖胖的，不太愛說話的女生?！?br /> 　　我假裝想了想（實際上對于陳小囡我再也熟悉不過了，因為我們在此之前還發(fā)生了一些故事。），然后說：“記得，怎么了？”
　　胖子說：“聽說她死了。”
　　我有些吃驚的說：“死了？死了！”
　　胖子說：“恩，死了，自殺?！?br /> 　　我詫異的說：“自殺？自殺！”
　　胖子說：“恩，是的！聽說是為情而死。”
　　我大聲的說：“為情而死？為情而死！”
　　關(guān)于這樣的對話我想還有必要說明一下，問號前的話都是我大聲說出來的，表示對這樣的事情不能接受，后邊的是我小聲的自言自語，表示對這樣事情的肯定，并且還在此基礎上有了一些想象。
　　看到胖子還要說什么，我就說不說了咱們喝酒吧。那天我把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小旅店的床上，腦袋像快要裂開了的疼，胖子說我喊了陳小囡的名字，對此我不想承認就假裝沒聽見。胖子說他下去買點水給我喝，等他走了之后我就暈暈乎乎的睡著了。
　　我暈暈乎乎的像是在夢里，又像是漂浮在云彩里，但是窗戶上從外邊透出的亮光讓我又覺得我處在現(xiàn)實之中，這讓我有些恍惚了，夢境和現(xiàn)實交織在了一起，就這樣我大腦子里開始勾勒出了畫面。
　　在醫(yī)院的停尸間里我抱著陳小囡，看著她長有雀斑的臉，披散的長發(fā)像瀑布一樣垂了下來，我的胸脯緊緊地貼著她冰冷的如少女般堅挺的乳房，每根頭發(fā)都在爆裂的“啪啪”作響。想到這里我憤怒了，想要問一問蒼天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沒人理我，有一攤血跡從陳小囡的下身流了出來，像少女的落紅一樣，瞬間血跡蔓延開來染紅了一切。有一束光打在我們身上，我們就像站在我舞臺中央故事的主角一樣。我們周圍有很多人，都是些漂亮的男男女女，他們都把目光投向我們，目光中透出無限的同情。陳小囡就這樣死了，死的直蹺蹺的，死的充滿了生機。我又從恍惚中醒了過來，這個時候窗戶上的亮光在漸漸的消失，于是整個畫面又在一瞬間發(fā)生了變化，在醫(yī)院的停尸間里躺著一具女性的尸體，我走過去揭開蓋在尸體身上的白布，我認出了她就是陳小囡，她的臉上還長有雀斑，她的頭發(fā)垂了下來，乳房聳拉的很厲害像老妓女的乳房一樣，她的手掉在半空中沒有一點生氣。有一攤血從陳小囡的下身流了出來，像少女被破了處一樣。有一束光打在房間的最中央，那里依舊站了一些漂亮的男男女女，尸體卻放在房間最黑暗的一個角落，等我從人群里走向這具尸體的時候，這些漂亮的男男女女也圍了過來，他們面無表情，目光中透著滲人的冷漠。這些女人都穿著誰都能輕易打開鎖的騙人的貞潔褲，貞潔褲的鑰匙在對應的男人手里，男人們沾沾自喜，自認為只有自己才能打開對應的唯一的女人的貞潔褲，并以此而感到自豪，所有男人們的陰莖倒掛了下來。陳小囡就這樣死了，死的硬邦邦的，死的莫名其妙，死了關(guān)我什么事！
　　我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直到胖子推醒我，他告訴我說他買了些吃的和喝的，有事必須晚上趕回去，你就在這里好好的睡吧，明天再走吧。胖子走了之后，我去水龍頭洗了頭和臉，感覺清醒了很多，我反復地在心里默念陳小囡死了，于是我就相信她死了，死的如此的凄慘。
　　有一天夜里我在讀王爾德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陳小囡，于是我開始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上大學時的集體合影。我看到陳小囡坐在第一排最邊上的位置，臉上有一種朦朧的笑容，笑容的底下是一片憂郁的苦海，“咔嚓！”閃光燈一閃，這張笑臉就被永遠定格在了那里。
　　我拿著照片看了很久，看著看著時光就倒流了。
　　一個穿多兜導演服，頭戴白色鴨舌帽的中年照相師對著一群學生喊道：“快點！到你們班了，下面還有很多班級沒照呢，時間緊迫，請大家抓緊時間?！?br /> 　　學生們嘻嘻哈哈，懶懶散散的來到了照相機前面，男生由于個子普遍比較高都站在倒數(shù)第二排和最后一排，最后一排放有長條凳，最后一排的人都站在凳子上。第二排也放有長條凳，凳子上一般坐的都是老師和校領導，第一排蹲著一些女生和個子比較矮的男生。我和李四是站在最后一排凳子上的，陳小囡是蹲在左邊最邊上的位置，那個時候小眼鏡早走了，所以照片上沒有小眼鏡。
　　大家站好了以后，中年照相師說：“我數(shù)一二三，大家一起喊茄子，好吧？要配合好?！?br /> 　　照相師喊：“注意，一二三。”
　　大家一起喊：“茄子?！?br /> 　　于是就有了我手里這張照片。由上可知，這張照片的一些笑臉很有可能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很多人只是做了一個面部的肌肉運動，假如你仔細看這些照片就可以看出來。不過陳小囡的笑容和這些只做面部肌肉運動的人還有些區(qū)別，陳小囡的笑容有部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因為心里很愁苦所以笑了笑，這是一種苦笑。眾所周知，人在極度空虛和苦悶的時候，假如這些情緒不能派遣的話，人就會笑一笑，這種笑就叫做自嘲。就像武俠小說里，假如一個俠客遭受了極大冤枉，在臨時之前還沒有被還以清白，他就會放聲大笑，這種笑容就是自嘲的極好詮釋。
　　關(guān)于照相我想還有很多需要補充的地方，我第一次照相是在上小學畢業(yè)的時候，我和幾個小伙伴在假山上照相，我坐在石頭上屁股被隔得有些疼就抿起來嘴，樣子看起來不怎么高興，當然也是第一次照相還是有些緊張。后來我們就照了畢業(yè)照，我那個時候還是抿了個嘴，抿嘴倒不是屁股被隔疼了，而是我覺得照相是一個嚴肅的事情。上初中的時候我對照相不怎么感興趣，照畢業(yè)照的時候我沒有參加，而是和一幫小伙伴出去玩了，因此畢業(yè)照上就只缺那天出去玩的我們幾個，現(xiàn)在看起來照片上沒有我有點遺憾，不過我總認為欣賞一張只有別人，沒有自己的照片卻有著另一番味道，并且這種感覺有時還很好。上高中照相時我追求一種自然，因此高中的畢業(yè)照上的我就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那個時候大家臉上都好像沒有什么表情。上大學的時候，我照相時愛做鬼臉，我記得我有一張照片是晚上的時候把手電筒放在下巴底下，打開手電筒，光就直接從下巴照了上去，然后再做一個猙獰的面容，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嚇人，晚上的時候我用這樣的一個方法嚇哭過一個女孩。在工廠里照集體照的時候，我表現(xiàn)的有些玩世不恭，我將這樣的表情演繹到了極致，既大膽的表現(xiàn)出來，又不刻意的做作。
　　不過我上大學時并沒有太注意過陳小囡的笑臉，笑的如此之奇特我竟然沒有注意，原因是我那個時候個人主義極強，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我一個人干不了的事情。一個普通的東西在那個躁動的青春年代里，要讓我注意到有點不大可能。另外我那個時候?qū)τ行┦挛镏挥谐绺叩囊幻?，沒有虛偽的一面這個觀點深信不疑，因此我還不大會留意有些笑容的背后會有一片苦海。
　　比如書本上說小草從石頭縫里迸出來了啦！多么頑強的生命力呀！我一直到在接受這樣的教育，當我看到這樣的現(xiàn)象時也會說，哇！生命力就是強大，竟然能從石頭縫里迸出來。當然這些事情本身沒有什么錯，它在贊美生命的頑強。唯一不好的是這樣我們?nèi)菀缀雎陨嗳醯囊幻妫覀円晃兜娜ベ澝浪?，卻沒有批判過它。當一些偉大的思想家去批判它的時候，我們就去批判這些思想家，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有些人還往思想家的臉上唾，痰在臉上掉了線兒也不讓擦。
　　現(xiàn)在我總是抱著一種懷疑的眼光去看待周圍的一些事物，有時會想一想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對不對，為什么會是這樣，為什么會是那樣。這樣想著我就好像感覺自己不存在了，羅素說：我思故我在。但是當我走在大街上，匯入滾滾的人流之中，當我去思考一些的時候，我就會感覺到自己的不存在，因為沒人會注意到你，失去了尊嚴你就不存在了。
　　或許正如海德格爾所說的那樣：“陷入了存在的被遺忘狀態(tài)之中?！?br /> 　　對此，卡夫卡的表述是：“為了每天的面包，人們摧毀了自己的性格，生活就是如此?！?br /> 　　是的！我們是為了面包而失去了自我，在我看來我們?yōu)榱嗣姘龅囊磺?，假如只是單純的為了填飽肚子，而不是表演給誰看，如果這樣的話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我再去看小草從石頭縫里迸出來時，我會說：“長出來的？也許是別人插上去的，讓我去驗證一下！”
　　于是走過去將土里的小草拔了出來，這樣做會出現(xiàn)兩種情況。
　　一種是草就是長在了石頭縫里，那么我就會說：“是長出來的，體現(xiàn)了生命的頑強?！?br /> 　　還有一種可能是別人插上去的，這個時候我就會說：“我說的沒錯吧，有時候親眼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我們還需要去驗證一下才能下結(jié)論。”
　　如果這個時候大家都給我投來了贊賞的目光，對于這樣的目光我是完全不做理會的，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用手摳一摳鼻子，然后走掉。
　　現(xiàn)在夜里兩點鐘了，我的手里還拿著大學時的畢業(yè)照，我已經(jīng)保持看照片這個姿勢很久了，于是我站了起來活動活動四肢，向床上躺去準備睡覺。天很熱，我睡在了溫熱的涼席上，迷迷糊糊睡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被熱醒來了，出了一身的汗。我發(fā)現(xiàn)停電了，風扇停止了轉(zhuǎn)動，熱的實在睡不下，我就起來了。我起來了，涼席上還有一個我，是汗水印在涼席上的我，那個我是熱出來的。我起身下樓，蹲在馬路邊抽煙，這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停電了熱的睡不著的人。后來電來了，我就回去了，卻再也睡不著，我在黑暗里嘆息了一聲就打開了燈，又在黑暗里看這張照片。我努力地回憶陳小囡的笑容，記憶如潮水般的蔓延開來。
　　有一次我在給陳梅還書的時候，我將書扔給陳梅的時候不下心砸到了陳小囡的頭，陳小囡回過頭來看了看我，我做出了一個道歉的表情，陳小囡對著我笑了一下，這個笑容瞬間即逝。我和陳梅從一片雜草里鉆了出來碰見過陳小囡，陳小囡像是受到了驚嚇，隨即就有些害羞的臉都紅了，然后陳小囡就又笑了，笑的有點窘迫。差生張三在考試的前一周去找陳小囡復習功課，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考試。在那一段時間，張三給陳小囡講了很多自己和陳梅之間有趣的故事，陳小囡聽得很認真，說到浪漫的地方，陳小囡就會會心的一笑。在現(xiàn)在看來那樣的笑容是多么的單純，不帶有任何復雜的東西，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笑，這是個迷人的笑容，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笑容了。
　　陳小囡總是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的，大多數(shù)的時間不是去上課了就是去圖書館看書，我去圖書館找陳梅的時候，很多次都碰到了陳小囡，有一次我看見了陳小囡在看王爾德的書。
　　我走過去對陳小囡說：“你也看王爾德書呀？看來你也挺浪漫的嘛。”
　　陳小囡說：“隨便看看，消磨時間。”說完之后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后來我去圖書館看到了這本書，它被人放到了書架最底下的那一層的角落里，我打開書發(fā)現(xiàn)書中夾著一個有四片葉子的三葉草。
　　我看到王爾德說：“愛，始于自我欺騙，終于欺騙他人，這就是所謂的浪漫。戀愛總是以自欺開始，以欺人結(jié)束?！辈⑶疫€有人在這句話的底下用紅筆畫了橫線。
　　在沒人愛的時候，人總是在貶低愛情來進行自我保護。
　　小說圍城里的方鴻漸說：“愛情純粹就是生殖器沖動?！?br /> 　　想到這里我想說：“??！愛情多么浪漫呀，它不僅僅是生殖器沖動，它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只要在愛情里營造一點點詩意就可以。”
　　我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有人愛，這個人就是陳梅，在沒人愛的日子里，我也貶低過愛情，這也恰恰說明我的內(nèi)心是在渴望愛情，事實上陳小囡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