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韻】靜夜思(散文)
才辭芒碭漢興地,
又添雅興著詩文。
一簾月光獨自飲,
夜半不眠思古今。
面對餐桌上那一盤盤山珍海味和美味佳肴,在一陣燈紅酒綠之后,頃刻間被作為殘湯剩菜迅速倒進垃圾桶里的一霎那,奔波勞碌了一天,身心甚感疲憊的我猶如被亂箭穿心,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腦袋嗡嗡作響,兩只恍惚不清的眸子里溢出了點點淚珠。
為了不被人察覺,我盡力克制自己,掩飾自己,強顏歡笑地收拾著客人們走后留給我們的一片杯盤狼藉,不遺余力地在盡職盡責。真的是:
收起杯盤一片,
洗刷餐具真忙。
一塊剛剛撕下一點就被擱置在一旁的大塊豬蹄包肉端在手里,那股色香味美著實誘得我連著咽了幾次口水。說句心里話:我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想知道,這樣一塊大肥肉是如何跟垃圾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的。我還想問一問那些最有名氣的數(shù)學老師們,這些山珍海味和美味佳肴是通過怎樣的一種方程式轉變成一堆廢物垃圾而被人們遺棄的。
客人們已經遠去,灶房里爐火還在繼續(xù),餐廳里人們往來穿梭各忙己事,誰也無心去顧及自己份外的事。
我真的不忍心將這么大一塊肥肉通過我的手倒入垃圾桶里,心里那個疼就別提了。
看了一眼忙碌的人們,我轉過身去,面向著墻壁,迅速速撕下一塊肉并快速地塞進了嘴里。感謝上帝,一股馨香流遍我的全身,它解著我的饞,快樂著我的心,滋潤著我的六腑五臟。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被熱浪烘烤了一天的大地漸漸流露出絲絲涼意。洗去了一天的塵埃,身上舒服了許多,可我的心里卻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疼在糾結著,它使我躺臥在床輾轉反側卻久久不能入眠。
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我的心里猶如一桑平靜的湖水被投入了一顆重量級的石頭,激起陣陣漣漪,蕩起層層波浪。革命前輩們在艱苦卓絕的環(huán)境下忍饑受餓爬冰臥雪,不怕流血犧牲的大無畏革命英雄主義精神,一幕幕,一樁樁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撞擊著我的心,使我久久不能平靜。它使我浮想聯(lián)翩,夜不能寐……
我無法忘記,兩萬五千里長征途中的急風暴雨……
無法忘記,身著單衣在白雪皚皚的祁連山口,被數(shù)十倍馬家軍重重包圍,且又彈盡糧絕的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的殘余部隊……
無法忘記冰天雪地在白山黑水間拼命抵御強敵入侵且又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東北抗日聯(lián)軍的將士們……
無法忘記小學課文《一袋干糧》中,把干糧送給在路邊討飯的一對母女,而后被活活餓死的紅軍戰(zhàn)士謝益先……
無法忘記西路軍失敗后,紅五軍那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到達延安的老團長張力維。當瘦骨麟麟,蓬頭垢面,衣不遮體,眼睛深深陷了下去的他出現(xiàn)在同志們面前的時候,戰(zhàn)友們都不認識他,都沒有認出來他就是那位屢立戰(zhàn)功,令白匪軍聞風喪膽威風凜凜的紅軍團長。當老團長顫抖著雙手解開束在腰間的一根草繩時,“呼啦”,從他的懷里滾落出來一個未舍得啃完的半塊土豆和一個爛掉半邊帶著幾個豁口的粗瓷要飯碗……
無法忘記國內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面黃肌瘦的人們和那些被饑餓過早奪去生命的兄弟姐妹們……
無法忘記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在西寧城外的飛機場旁,兩個早已挖好的十多米深的大坑周圍,站滿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的被俘人員。他們是遵照中央軍委的命令,深入河西走廊,去開辟新的根據(jù)地。終因孤軍深入,寡不敵眾,在彈盡糧絕、又無援軍的境況下,他(她)們被俘了。在這些被俘人員中,有很多女孩子,有的年齡只有十二三歲,有的甚至更小。
幾天沒有吃東西,氣若游絲,站都站不穩(wěn),更別說反抗了。黑漆漆的夜里,面對生性彪悍的馬家軍,這些英勇的戰(zhàn)士們,沒有一個軟骨頭。生死關頭,他們強打著精神,同仇敵愾,一個個挺拔著身軀高昂著頭顱站在那里,等待著馬家匪軍的發(fā)落。高呼:
打倒國民黨反動派!
中華蘇維埃萬歲!
中國共產黨萬歲!
……
在一陣陣鐵器的撞擊聲中,他(她)們一個個軟綿綿地倒進了深坑里……
“扒開,扒開,快快的扒開!看看他肚子里到底吃的什么東西,為什么這樣堅強!”面對六天沒有一粒米下肚,且又孤身一人,單槍匹馬地牽動著大量日軍在冰天雪地里,與之周旋數(shù)日的抗日民族英雄楊靖宇的遺體,惱羞成怒的日本法西斯,急不可耐,氣急敗壞地咆哮著。
英雄的肚子扒開了,令敵人驚詫的是胃里面竟然沒有一粒糧食。看到的是樹皮、草根、棉絮……這些就是英雄的食糧。敵人不敢相信,也無法想象,這個帶領千軍萬馬,使他們聞風喪膽的人,多少天來胃里面竟然沒有一粒糧食。
這是怎樣的一種人???他們是什么材料鑄成的???是什么信念,何種信仰在支撐著他們???
這,就是精神,是我們中華民族在強敵面前所表現(xiàn)出的不屈不撓的精神!這種精神,它要壓倒一切敵人,而決不被敵人所屈服。無論在任何艱難困苦的場合,只要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要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這是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這是一種無產階級的革命信仰,它堅信革命必勝,曙光就在前頭!任何強大的敵人在它的面前也只能被撞的頭破血流,粉身碎骨!
我更無法忘記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發(fā)生在父親身上的一件事:
那是一個初冬的上午,在治理大河的水利工地上,父親由于飯量大,午飯沒有吃飽,在路過食堂隔壁時,看到領工的干部們吃飯時剝下來的一堆紅薯皮,就急忙撿了起來。當餓急了的他狼吞虎咽地快要把紅薯皮吃個精光的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了。
父親被人告發(fā)了。
下午在工地召開的全連民工大會上,父親以多吃多占的罪名,被推搡到會場中央的一塊高地上,成了批斗對象。父親瘦弱的身軀在搖搖晃晃,就像狂風中的一根蘆葦,隨時可能被折斷。面對如狼似虎的干部,面對被饑餓逼瘋的人們的指手畫腳,面對馬上就要遭到的拳打腳踢,父親忍無可忍,一股熱血直沖頭頂。他憤怒了,強打著精神咆哮了:
反正是個死!拼了!
他沖出人群,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隨手抄起一根大木杠:
有種的過來吧!爺們判上了!
在父親的威懾下,因為沒有吃到紅薯皮而眼羨的人們一個個離開了會場……
雄雞一唱天下白,換了人間!
列寧說過:“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月亮已悄悄轉到西邊的天際,不遠處傳來幾聲更雞的叫聲。我的耳邊又回響起母親生前常教導我的話:
豐年要當欠年過,
有糧常想無糧時。
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