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 愛心】荷葉飯香中的祖孫情長(散文)
“暖日和風(fēng)香不盡,伸枝展葉碧無窮”,當(dāng)夏日的第一縷微風(fēng)輕柔地拂過村前的池塘,那滿池的荷花仿佛聽到了季節(jié)的深情召喚,悄然展露嬌容。層層疊疊的花瓣,恰似少女的裙擺,在陽光下暈染出一片片粉嫩的色澤;而那翠綠的荷葉,仿若忠誠的衛(wèi)士,緊緊簇?fù)碇鴭善G的花朵。微風(fēng)拂過,荷葉搖曳,花朵輕擺,宛如一場天然的視覺盛宴在眼前緩緩呈現(xiàn)。
對我來說,荷花的綻放,不單單是一次驚艷的亮相,更意味著奶奶拿手的荷葉飯即將香氣四溢。那獨特的飯香,恰似記憶深處的一場幽夢,總是在夏日的時光里,悠悠地縈繞在心頭,難以消散。
踏入那條幽深且古樸、鋪滿青石板的小巷,腳步不自覺地放緩,似乎生怕打破了這份由歲月沉淀而來的寧靜。青石板路,在歲月的打磨下,泛出淡淡的光澤,每一塊石板仿佛都在輕聲訴說著往昔的故事。小巷兩旁的墻壁,爬滿了斑駁的青苔,那一片片幽綠,宛如大自然隨性涂抹的色彩,為這古老的小巷增添了幾分生機與神秘。
遠遠地,便能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芳香,絲絲縷縷,裊裊婷婷,如同無形的絲線,牽引著我的腳步。那熟悉的香氣,毫無疑問,定是從老屋里飄出,奶奶想必正在灶臺邊,精心烹制著荷葉飯,翹首期盼著我歸家的身影。
奶奶是外鄉(xiāng)人,她與這片土地的邂逅,仿佛是命運的一場奇妙安排。她從遠方而來,卻在此地扎下了根,用她的一生書寫著平凡而又動人的篇章。奶奶對荷花情有獨鐘,那份喜愛,不僅源于荷花的美麗,更像是一種源自心靈深處的寄托,一種對遙遠故鄉(xiāng)思念的情感載體。她常言,荷花是水中的仙子,純潔且高雅,在這塵世中獨守一份寧靜與淡然。
奶奶做的荷葉飯,堪稱村里的一絕。小時候,那荷葉飯于我而言,是在小伙伴面前引以為豪的資本。每當(dāng)我?guī)е缓袩釟怛v騰的荷葉飯出現(xiàn)在小伙伴們面前時,那羨慕的眼神與圍攏過來的身影,總能讓我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我會像個慷慨的小領(lǐng)主,依據(jù)與小伙伴們的親疏遠近,小心翼翼地分發(fā)著這珍貴的美食。那些得到荷葉飯的小伙伴,臉上洋溢著的喜悅與滿足,成為了我童年記憶中一道璀璨的光芒。
夏初之際,是奶奶最為忙碌也最為歡快的時刻。她會親自步入那片村前的池塘,池塘里的水清澈見底,倒映著藍天白云與岸邊垂柳的婀娜身姿。荷葉層層疊疊,高低錯落,奶奶穿梭其間,眼神專注而又挑剔,只選取那些最為鮮嫩、完整的荷葉。她輕輕折下荷葉,仿佛是在摘取大自然賜予的珍寶,動作輕柔而又虔誠。采摘回來的荷葉,帶著池塘的清新與泥土的芬芳,奶奶仔細地洗凈荷葉上的泥土,然后將它們一一攤曬在自家的陽臺上。晾曬荷葉的時間頗有講究,長一分則失了鮮嫩,短一分則水分過重,唯有恰到好處,方能留住荷葉那獨特的清香。奶奶憑借著多年的經(jīng)驗,總能精準(zhǔn)地拿捏這個度,讓每一片用于包裹米飯的荷葉都能展現(xiàn)出其最大的魅力。
制作荷葉飯時,奶奶宛如一位胸有成竹的藝術(shù)家。她先將浸泡后的糯米仔細淘洗,那晶瑩剔透的糯米粒,在水中歡騰跳躍,恰似一群歡快的小精靈。洗凈后的糯米,被瀝干水分,盛放在一旁的竹籃里。接著,奶奶會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干荷葉,這些荷葉在熱水中短暫地漂過,既去除了雜質(zhì),又激發(fā)了其潛在的清香。她將糯米均勻地鋪在荷葉上,手法嫻熟而又利落,每一勺糯米的分量都仿佛經(jīng)過了精確的衡量。有時,為了增添荷葉飯的滋味,奶奶還會在糯米里面加入一些紅棗、板栗或其他配料。紅棗的甘甜、板栗的軟糯,與糯米的清香相互交融,共同奏響了一曲美妙的味覺交響曲。包裹糯米的過程,更是一場細致入微的手工藝術(shù)展示。奶奶將荷葉的邊緣輕輕折疊,翻轉(zhuǎn),每一個褶皺都飽含著她的愛與耐心,不多時,一個精致的荷葉包便呈現(xiàn)在眼前。隨后,將包好的荷葉飯放進蒸籠里,點火蒸煮。
隨著灶火的燃起,蒸籠里漸漸升騰起氤氳的熱氣。那熱氣裹挾著荷葉的清香,先是如一縷輕煙,緩緩地從蒸籠的縫隙中逸出,繼而彌漫開來,充盈了整個老屋。起初,清香尚淡,若有若無,如同遠處傳來的悠揚笛音,隱隱約約,撩人心弦。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香氣愈發(fā)濃郁,如潮水般洶涌澎湃,一波一波地沖擊著人們的嗅覺神經(jīng)。那濃郁的香氣里,既有糯米的醇厚,又有荷葉的清新,還有紅棗與板栗的甜蜜,幾種香味交織纏繞,難解難分,共同營造出一種令人沉醉的氛圍。
等待荷葉飯蒸熟的過程,對我而言,無疑是一場漫長而又焦灼的考驗。很多時候,飯還未熟透,我便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急切,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地在廚房與客廳之間奔走。每隔幾分鐘,我就會跑到廚房,眼巴巴地望著那冒著熱氣的蒸籠,滿心期待地問奶奶:“熟了嗎?”奶奶總是笑著搖搖頭,寵溺地說道:“還早著呢,小饞貓,別急?!比欢脑捳Z并未能熄滅我心中那熊熊燃燒的饞意,我依舊在廚房里徘徊不止,眼睛緊緊盯著蒸籠,試圖透過那層層的熱氣,看到荷葉飯那誘人的模樣。那尚未出鍋的荷葉飯,就像一個神秘的寶藏,吸引著我這個迫不及待的小探險家,饞蟲早已在心底肆意橫行,爬上了嘴角。
終于,奶奶熄滅了灶火,緩緩取下蒸籠。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我那急促的心跳聲。奶奶那一聲清脆而又充滿喜悅的“開飯嘍”,宛如天籟之音,瞬間打破了這份寂靜,也讓我那早已泛濫成災(zāi)的口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決堤的洪流般流到了嘴邊。我迫不及待地從奶奶手中接過荷葉飯,那溫?zé)岬挠|感透過指尖,瞬間傳遍全身。我顧不上燙,雙手微微顫抖著撕開荷葉,一股更為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瞬間將我淹沒。狠狠咬上一口,那甜絲絲、糯滋滋的味道立刻如電流般沁入我的心田。米飯的芳香,在荷葉的浸潤下,褪去了些許世俗的煙火氣,增添了幾分清新與高雅;大棗的甜蜜,與糯米的軟糯完美融合,每一粒米都仿佛被甜蜜的汁液所包裹,在舌尖上跳躍、翻滾,釋放出無盡的美味。我狼吞虎咽地吃著,那副模樣,引得奶奶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她連聲說道:“慢點吃,慢點吃,別燙著了!”然而,我卻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只沉浸在這美味的世界里,盡情享受著奶奶用愛與耐心烹制的美食。
曾經(jīng),在一個寧靜的午后,我依偎在奶奶的懷里,望著那池塘里盛開的荷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好奇,悄悄問奶奶:“奶奶,荷葉飯為什么會那么好吃?”奶奶微微一愣,隨后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她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緩緩說道:“那是因為荷葉飯里有著夏天的味道,人們喜歡荷花,卻很少有人知道荷葉的芳香……”
那時的我,年幼無知,并不明白奶奶話中的深意。只是懵懂地點點頭,便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后,繼續(xù)沉浸在無憂無慮的童年歡樂中。然而,時光飛逝,歲月如梭,當(dāng)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漸行漸遠,經(jīng)歷了風(fēng)雨的洗禮與歲月的沉淀后,再回首那段童年往事,奶奶的話語卻如同一盞明燈,在我的心中悄然亮起,照亮了我對人生、對愛的全新認(rèn)知。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荷花固然以其嬌艷的容顏與高潔的品性贏得了世人的贊譽與喜愛。然而,在那一片絢爛背后,荷葉卻默默承擔(dān)著更為深沉與厚重的使命。它不追名,不逐利,在炎炎夏日里,用自己寬闊的身軀遮擋著烈日的炙烤,為荷花撐起一片清涼的天空;它抵御著風(fēng)雨的侵襲,無論狂風(fēng)如何肆虐,暴雨如何傾盆,它始終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不離不棄,護著蓮花那柔弱的身姿,愛著蓮子那稚嫩的生命。荷葉以其清雅淡泊的姿態(tài),默默奉獻著自己的一切,不求回報,不慕虛榮,用自己的生命芬芳了整個夏天。
奶奶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她一生默默付出,在這平凡的小村莊里,用她的愛與關(guān)懷,呵護著我成長。她不圖名利,不慕繁華,只求家人平安快樂。她的愛,如同那荷葉的清香,雖不濃烈張揚,卻絲絲縷縷,縈繞在我的心間,伴我走過人生的每一個春夏秋冬。
如今,流年的痕跡悄然爬上奶奶的面龐,她的動作不再像往昔那般敏捷,制作荷葉飯時,那曾經(jīng)利落的雙手也略顯遲緩??擅恳淮挝姨ど蠚w家的路途,那股熟悉且親切的荷葉飯香,依舊會穿越時光的帷幕,準(zhǔn)時在老屋中裊裊彌漫。這不僅僅是一種味道,更是奶奶對我跨越山海、始終不變的疼愛與牽掛。
站在歲月的這端回望,那滿池荷花年復(fù)一年地盛開與凋零,而奶奶的荷葉飯香卻永遠烙印在我的靈魂深處。我漸漸領(lǐng)悟,生命中的美好往往就隱匿在這些平凡而又真摯的事物里,如奶奶的愛,不喧囂,不張揚,卻有著足以抵御世間一切風(fēng)雨的力量。愿時光溫柔以待,讓這荷葉飯香與奶奶的愛,成為我心中永不落幕的風(fēng)景,伴我走過人生的每一個朝朝暮暮,直至地久天長。
(原創(chuàng)首發(fā))
一位平凡而且偉大的奶奶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和我的,你的,他的奶奶一樣,用愛感動著我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