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錯過的美麗(散文)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小來小去的也就真不在意了,但那些錯過的美麗,恐怕會令你耿耿于懷,常常讓你嗟呀不已!
最近有首叫“可可托海牧羊人”的歌,流行甚廣,聽著那一句句打動人心的歌詞,竟帶著我走進了回憶,去觸碰心靈深處那塵封已久的隱秘。
少不更事之時,有一種情愫可能叫暗戀,其實那些常常是一種一廂情愿的單戀的內(nèi)容,它可能是人,可能是物,也可能是些說不清的什么東西,而見異思遷或許又是那時心屬易變的標配。在60年代初期,參軍、務工可能是最火的理想,因為農(nóng)民和科學家遠沒有排上位置。而到了那場運動,軍裝軍帽都成了年輕人渴望得到的奢侈品。再后來,在頭腦發(fā)熱之際追逐著上山下鄉(xiāng)的大潮,竟然也成了一時的光鮮榮耀。那時沒有誰去考慮一輩子務農(nóng)的生命代價,那時也沒有誰去細細琢磨如何去謀劃自己的人生軌跡。
最初在停課之后,百無聊賴,去招待所廚房幫廚,所謂幫廚也就算是義務幫著干點活,什么活都不避,誰讓幫忙都跟著去,最初是幫著撿撿盤子涮碗,后來是幫著揉面、包包子、蒸饅頭,再后來跟著車去裝卸糧食蔬菜。因為烤面包的老師傅看上了我的勤快,教了我一些做面包的技術(shù),可惜就在他提出要收我做徒弟的時候,學校復課了,我只能放下活計走進了根本算不上課堂的課堂,接著又去學工學農(nóng)。最后在決定下鄉(xiāng)前去看望那位老師傅,老師傅已經(jīng)辭職離去,并沒有留下可以尋找他的信息,只是聽旁人說起老師傅曾多次問到我。
唉!心知自己錯過了一位老匠人,就只是因為少說了一句話,一個能說出來的憧憬。當然,還記得那幾個小兵炊事員都是從安徽農(nóng)村剛招上來的兵,看到我與他們年齡所差無幾。就有了年齡上的親近感,于是閑時常常在食堂門口與我閑聊,講了許許多多他們村子里的稀奇古怪的故事,當然也許包括他們心中的男人女人,也包括他們可能構(gòu)想出的場景,當看到有人從跟前走過的時候。尤其是漂亮女士經(jīng)過的時候,小兵臉上會不禁泛紅。當時我總是覺得農(nóng)村也許就是那個樣子,不是有貧下中農(nóng)嗎?他們不是也在鬧革命嗎?怎么會有那么多邪事發(fā)生呢?而轉(zhuǎn)眼不到一年的時間,因家變回滬,特意去招待所食堂看看那幾個小兵,他們已經(jīng)分配到了連隊炊事班,那幾個小兵蛋子,還真讓我惦記了好一陣子。
“你的駝鈴聲仿佛還在我耳邊響起,告訴我你曾來過這里?!?br />
是的,往往在錯過之后才會有更多的那種錯過的感觸。特別是那位不應該錯過的大姐,她是上海名牌高中的老高三畢業(yè)生,陰差陽錯地下鄉(xiāng)到了東北,無論學識,長相,人品,都算得上佼佼者了。名花自然有人惦記,下鄉(xiāng)不久團里某個官兒就對她動了心,先將她從農(nóng)業(yè)連隊調(diào)到了中學,然后又向她提出了交換條件,為了躲避討厭的追逐者,她毅然遠去了大西北山溝里的一個三線工廠,并嫁給了一個素不相識工人。在返城的大潮中,她又毅然帶著女兒回到了上海,掐斷了那個不應該有的姻緣。于是她奮斗打拼,把女兒送出國門讀書,同時借酒消磨自己那感覺不再的青春。她離去的時候,送她的同學唏噓不已。
在農(nóng)場時,我與她有過幾次接觸,她是我上幾屆老高中的學姐。出于對她的一些了解,更出于對她的同情,在心里也有了一份關(guān)注,但她一如既往的冷峻,可能讓我連關(guān)心的份兒都輪不上。返城之后,也曾在聚會時見過她,也不過僅僅是打個招呼。她的離去或許與酒有緣,而她那份敢于舍棄一切的選擇,這樣的把握和主宰自己的命運,是不是能算得上強者了?
“氈房外又有駝鈴聲聲響起,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你?!?br />
記得那天與我共事的女士借我的辦公室,與新結(jié)識的男友徹夜長談,為此我也想了很久。那是在連隊蹲點幾個月回來不久,意外收到了一封來信,她是我根本對不上名號的一位女士,在那個青年人眾多的環(huán)境里我沒有認識她。于是我的領導告誡我,面對此類事情必須當機立斷,切不可拖泥帶水。于是,唉!又是于是,我放下了這封來信,因為我沒有準備好去面對。后來在返城大潮來臨之際,倒也慶幸自己還沒有造成了那份牽掛。其實,有牽掛和被牽掛,或許都是一種幸福。因為牽掛而就有了一份位置,感覺在你或在她的心中,因為你不經(jīng)歷或不想經(jīng)歷才放下來,而這個放下也是一種錯過,是可能讓你追悔一生的錯過。
后來知青來回走訪接觸多了,在花甲之年的相聚,才毫無遮攔地道出了那段往事。實際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誰也沒有主動說出那句心里想說的話,也許僅僅只需要你說出那句話,可惜……已經(jīng)沒有了可惜,于是現(xiàn)實就變成了今天的模樣。在酒桌上,借著酒勁恨恨地說一句:“你怎么不早說?”大家一笑了之,談笑之中漸漸淡化了回憶中那份苦澀的味道。
“我釀的酒喝不醉我自己,你唱的歌卻讓我一醉不起。”
悔之意,或許僅僅是當初的或許,如今守著身邊的美麗再去追憶那份沒有改變的命運,不免有點醋的味道了。常說酒釀好了再發(fā)酵二十一天,就會發(fā)而成醋,守著美酒就且說且品這酒之美吧,又何必讓它再發(fā)酵成醋呢……
記得我在連隊當了半年多的司務長,管的是柴米油鹽,菜嘛,大多是自己種或是冬季儲存的,魚、肉、蛋有時要去專業(yè)連隊買,但常去的是城里的醬菜廠和農(nóng)場的面粉廠——去醬菜廠是為了買一些上好的醬油,回來零賣給連隊的老職工;去面粉廠則是主食之需,所以隔三差五地要去上一趟。記得面粉廠那個倉庫女保管員是上海知青,身材欣長,皮膚白晰,文文靜靜的,但卻是特別的認真。她會仔細檢查你交回來的每一條面粉袋子,發(fā)現(xiàn)破口會退回給你,讓你縫補好了再拿來,而因為可以領取的面粉是以面袋的數(shù)量決定的,所以出現(xiàn)破損只能減少進貨。起初沒有注意這個細節(jié),凡是倒空的面袋子總是胡亂扔在小倉庫一邊,要去面粉廠拉面了,才劃拉一堆扔到車上,到面粉廠保管員那就一條一條地記數(shù)扔下車,搞得粉塵很大。她看我是頭一次,竟客氣地“教導”我:“這面袋子首先是要翻過來把面粉都掃干凈,積少成多也可以積攢一些面粉,另外掃凈的面袋子要再翻過來疊好,破損的要補好,這樣下次周轉(zhuǎn)時就可以為別人節(jié)省時間,這次可以先照單付給你面,你把破袋子拿回去補了送來,下次是有多少好袋子付多少面,概不賒欠!”
從那以后我也學乖了,每次都會將面粉周轉(zhuǎn)袋弄得干凈平整,有些特別臟的還會洗干凈。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去面粉廠進貨,她依然是客客氣氣的,默默地數(shù)完了面袋子數(shù)量,再給出貨,再后來竟然不檢查不計數(shù)直接就給出貨,還常常特意將新袋子裝的面出給我,算是對信任的獎勵吧!而這種信任讓我感到了溫暖,對面袋子的事又會做得更認真。后來去面粉廠進貨成了我的一份念想,但見到她除了面粉卻是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常常是默默無言到臨走簡單地打聲招呼。
可是,我怎么也搞不清楚,我調(diào)機關(guān)以后,曾經(jīng)在面粉廠蹲點十幾天考核連隊干部,幾乎接觸到了每個崗位絕大多數(shù)知青,竟然沒有見到她,連她叫什么也都不知道。再后來知青返城以后,多次聚會也都不曾見過她,她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他們說你嫁到了伊梨,是不是因為那里有美麗的那拉提,還是那的杏花才能釀出你要的甜蜜”……
2020.12.17于佳木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