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緣】茉莉(散文)
我就叫她茉莉吧,因為一次買花,見到過她。之前不熟悉,之后也沒有什么聯(lián)系,但是,我還是聽說了她的事兒,知道了有關她的故事。
那天,天氣很好,恰是秋天,藍天白云,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她梳著短發(fā),很干練又能干的樣子,她帶著她五歲的女兒過來買花。我也在買花,看到她的女兒,買花的人和賣花的人都夸:“好漂亮,又活潑可愛?!?br />
“買花送給誰呀?”有人問。
女孩很乖,聽她喊女孩的名字叫“無憂”。
她說不希望別的,只希望自己的女兒無憂無慮,快樂長大。她一笑一個深深的酒窩,我知道今天的日子,許多人買花,都是為了離去的親人,難以忘記,時時思念的最親的人。我是買了菊花,是去祭奠母親的。因為母親離開我三年之久了,在這三年里,我無時無刻不思念母親,甚至都不敢去想母親已經離開了我。
忽然想起母親,心里沉重起來,想馬上離開,就聽買花老板問她:“想好沒?要什么花?”
她說:“茉莉吧?!?br />
她的女孩說:“我知道,我知道的,就是莫離的意思呢,老家很遠的。”
“聽誰說的?”花店老板問著。
“媽媽告訴我的。”女孩歡喜地說著,顯然,女孩并不知道,其中的含義到底是什么的。而且,女孩非??鞓返卣f著他們是要去看望爸爸,因為她都五歲了,還沒見過爸爸。每次問爸爸呢?媽媽都在說:“爸爸在老家,很忙的,在老家工作呢?!?br />
陽光灑在女孩的臉上,她生得確實漂亮,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好似會說話,她很像她的媽媽。也就是我叫做茉莉的她,當時,不知她的名字,現(xiàn)在也不知道。她當時也是微微含笑,讓買花老板給她挑一束漂亮的茉莉花。
當那一束茉莉花遞給她時,她輕嗅了一下,遞給了女兒,說:“無憂,拿好哈,這次呀,你來送給爸爸?!迸⒔舆^去,也輕嗅了一下,說:“哇,媽媽,媽媽,花好香,爸爸一定喜歡的?!?br />
我們先后離開了花店,買花老板顯然與她很熟悉了,送出她門口,好似又在問她:“合適嗎?是不是再等等,等無憂再大一些個。”
她卻一甩頭發(fā),依然笑著說:“不等了,她五歲了,已經長大了呢,該讓她知道了。”
“我是擔心她承受不住呢,必定還小。”
“能的,她是我的女孩,就該承受住的?!比缓?,她的背影就遠去了,我也離開了。
她的故事,是我再一次遇到了花店老板時,我不經意問起,花店老板說給我的。因為花店老板幫她租過屋子住,也因為她經常給花店老板送來外賣,因此彼此熟悉了。說到這里,我還是很吃驚,她?送外賣的?看著她那么年輕,花店老板說,好幾年了,那時她還年輕,不是年輕的問題,是還小,那時她才十九歲,已經是母親了,一個年輕的母親。
哦,那么小,茉莉就已經為人母了,花店老板說她不叫茉莉,她叫……
我說,還是叫她茉莉吧,因為那天她買了一束茉莉,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呢。她說是給她的孩子爸爸的,她的意思是莫離,而女兒很快樂,好似并不知道她的爸爸已經不在了。
花店老板說,開始她以為茉莉是未婚母親呢,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巷子口做小生意,因為孩子小,她既要看著孩子,還要做生意,非常辛苦。每次問她,她都很平淡地說: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因為她得養(yǎng)活她的孩子和自己。
那一年,她遇見了他,當時他們都很年輕,他們老家的男孩女孩都很小就結婚了,他們也一樣,他們在老家辦了酒席,一起過起了日子。她和他很相愛,因為彼此都喜歡著對方,彼此也都深愛著對方。他們老家種植著茶葉,每天,他們都要去茶園勞作的,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所有人一樣,過著最平凡也是最簡單的日子。
若不是那一場災難出現(xiàn),他們就這樣一直過到老,一直白首偕老,多好多好呀,無論在老家,或是出去打工,都在一起,不分開,莫離莫分,會永永遠遠在一起的。
每天,他們路過自家的茉莉花園時,在夕陽西下的彩霞滿天里,他都會采一朵茉莉,送到她眼前,因為他很喜歡茉莉,她也是。記得茉莉總是問:“為什么那么喜歡茉莉?”他就笑著說:“你就是茉莉,身上有淡淡的花香,那花香就是茉莉香,迷倒了我了,我再也不肯離開你吶。哈哈。”
他和她在山間追逐著,他們的歡笑聲引來了歡樂的鳥兒,鳥兒也在歡唱著,好似將他們的歡笑傳達出去,讓田野村莊都沾染上他們的幸福,他們的快樂。他們本想一起出去打工的,可是,茉莉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茉莉的老公呢,就要她留在老家,自己去了城里,開始了打工。他要拼勁全力打工,好給茉莉和將來的孩子一份美好的生活呢。
每天,他們都會通電話,也會視頻,他們依舊好似戀愛時一樣,有說不完的話,也有太多的思念。他們一起說呀笑呀,有太多的事要說有太多的話說不完,一輩子呢,慢慢說吧,每次,他們都這樣結束他們的通話或視頻。就是在這樣彼此思念彼此恩愛中,他們迎來了他們的孩子,一個女孩,無憂。他回老家照顧她出了滿月,就又回城里繼續(xù)工作去了,因為他說要更加努力才行呢。
老家就是那樣的風俗,對女孩不太重視的,爺爺奶奶不喜歡女孩,也不幫著帶的??墒?,他卻很喜歡,他也很重視,他說要努力賺錢,要女兒和她過上好日子,要給女兒一個好的生活環(huán)境,要她上好的學校,要女兒考上好的大學將來有份好的職業(yè),過上他們希望的好生活。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一天,在上班的路上,他卻出了車禍。
茉莉,她說聽到這消息,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瞬間,她的天塌下來了,她的天空一個大大的窟窿,張著口,好似要吞沒了她。
不久后,婆家人拿到了茉莉老公也就是公婆他們兒子的車禍的賠償金,就將茉莉和女兒趕出了家門。在公婆看來,茉莉她遲早要嫁人的,因為她那么年輕,而孩子又是女孩,公婆對女孩不太重視的。
茉莉,她雖然很難過,也難以接受,但是,堅強的她什么也沒說,簡單收拾一下,帶著孩子就走了。她頭也不回的,來到了老公曾經打工的城市,茉莉默默在想,但愿他的靈魂走得沒有太遠,或是會經常飄到這個城市里來,但愿,自己在夜里的夢中能與老公的魂靈相遇,能再次彼此互訴衷腸。
茉莉,她就這樣在陌生的城市里,開始了新的生活,為了多賺錢,她選擇了送外賣,她用電動車帶上孩子,穿梭在大街小巷,將外賣送到住在樓上的客戶手里時,她就背起孩子,一階一階的爬著樓梯。她總是匆匆忙忙,她的身影好似一只燕子,輕盈地穿梭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尋常人家。
有人知道了她的事情,要為她要去討公道,覺得公婆不該這樣對他,賠償金里應該有她和孩子一份的。但是,她卻只是笑笑,還說:公婆老了,做不了什么了,賺錢很吃力了。又失去了兒子,何況,還有小的兒子沒有成家,她理解他們,不怪他們,也不記恨他們。
有好心人給她捐錢捐物來幫助她,她也全部退回去了。她一點也不接受,只是默默感謝著好心的人們。她說自己有手有腳,自己年輕,能工作,能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的。還是把錢和物捐獻給更需要的人手里吧,他們失去了勞動力,失去了健康,才更需要人們的資助。而自己能行的,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堅強,她感謝好心的人們給她的更多的鼓勵和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
茉莉,在她的女孩五歲之前,每次問她的爸爸呢,他都會說在老家,在工作呢,年底會回來的。而到了年底,她就又說因為工作太忙了,今年不回來了,明年吧。而,女兒無憂五歲時,她帶著她回老家給她的爸爸上墳,告訴她,這就是她的爸爸,在里面躺著呢,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依然會看著她們,她們的喜怒哀樂爸爸都知道,因此,要勇敢要堅強,要快樂,要幸福,那樣爸爸才快樂,也才會幸福。
當我知道茉莉的故事,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竟然,不知不覺流下淚來。
我想起女媧補天的故事,每一個女子,都有女媧的影子,當天塌下來時,不是抱怨,也不是悲傷難過,而是去煉成五彩石,去一塊塊把天補上,做一個補天的女子,讓自己的天空依舊完整起來,依舊呈現(xiàn)出它的美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