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情】總是走在回鄉(xiāng)的路上(散文)
今年老家的蔬菜大豐收,八月中旬行情上來了,每畝萵筍三千塊,青菜三千塊,生菜兩千塊,白菜兩千塊,葫蘆兩千塊……總而言之,凡是種菜的都收入不菲,每家十幾萬、幾十萬不等,我二表哥家又收入三、四十萬,讓我為他驕傲不已。
我回老家來了,進村后不停地與鄉(xiāng)親打招呼,終于進了自家的院子,看到嫂子正在忙活菜園子。嫂子直起腰,讓我趕緊進家,我說不急,我看看菜園子都種了什么。菜園子里各種蔬菜長勢喜人,青紅紫綠色彩豐富濃艷,竹竿上掛起串串豆角,豆粒飽滿,像挺著自己的大肚子說:“我驕傲”,豆皮發(fā)黃,長成成熟的模樣了,炒著吃已經(jīng)顯老;嫩綠的青椒,深紅的辣椒,又想炫耀,又想藏身濃蔭,遮遮掩掩,羞羞答答,掛滿根蔓枝頭;西紅柿每一顆上都結(jié)了十幾個,還青綠的大柿子,堆堆累累像一個個愣頭青,真的是大,也真的是多;一壟壟的韭菜,大蔥,青翠鮮嫩,整齊劃一,不亂隊伍;生菜、白菜、油菜,劃出了一小塊兒一小畦,為啥都有各自的地盤?鄰里相安,互不相擾,真是無法講清。嫂子說今天中午炒青椒,做韭菜餡兒肉包子,都是新鮮的菜蔬,你肯定愛吃。我趕緊說愛吃愛吃,現(xiàn)在就咽口水了。
下午,二表嫂聽說我回來了,喊我去她家地里拿菜,說是好多菜,你能拿了就多拿點兒。我就跟著她去了菜地,菜確實多,種了三百畝的菜田,一眼望不到邊。好的被砍走了,長得不周正的,過大的過小的,有點兒開裂的或霜打了葉子的,菜商都不要。收獲過的地里人們隨便拿,隨便裝,只要你拿得動。滿地都是剩下的菜,還夠拉幾車的,叫人可惜心疼。附近的人們開著車來撿,拉回去喂牛,喂豬,喂羊,也可人吃也可冬儲,看來真正浪費的不多。
我拔了四五根萵筍,雖然小點兒,很嫩,又扳了幾個生菜,嫩生生的,需輕拿輕放,不然就抓爛了,行啦,吃不了。和她一塊兒又進了她家院子,她說從家里再給你拿幾個圓菜,能儲存的時間長點兒。二表哥在家,也從屋里出來和我打招呼,問我還要啥?拿點兒好的。我說不要了,吃不了那么多。表哥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問什么。前一季我鬧毛病,很長時間,他一定掛記著我,今天看我的氣色不錯,他也放心了,用不著再問。
我和二表哥有過一段戀情(堂表哥),全村人都知道,那是青梅竹馬的純真感情,后來我考上了師范,他什么也沒考上,只能回家務(wù)農(nóng),他便遠離了我。后來我參加了工作,給他寫信他也不回,回家找他,他都躲得我遠遠的。再后來他到遠方打工去了,便與我徹底斷絕了來往。我曾經(jīng)恨他世俗,不了解我的心,我們的感情怎么能用金錢地位衡量呢?可他決絕遠去,永不回頭,后來他結(jié)婚生子,我也成家了。
可是我過的不幸福,后來發(fā)現(xiàn)我也在他心里扎著,不能被他移除。母親告訴我二表哥經(jīng)常問我的生活,嘆氣惋惜不舍,還有對我深深的思念。每次回老家見到他,都會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依戀不舍和心疼,見到他后,我心中會更難受,還不如不見。我就盡量躲著他,過著我的味同嚼蠟的日子,隱忍著,彷徨著。
前年冬天,我哥家吃殺豬宴,二表哥,三表哥兩家人都來了,二表哥喝得爛醉,抓著我的手不放,夸我活明白了,活通透了,二哥很放心,二哥不再牽掛你了,二哥可以放心地老去。聽的二表嫂不高興,也讓我很尷尬,只能以他喝醉了做掩飾,哥的那顆心我怎能不懂?歲月逝去幾十年,該過的日子都過來了,該忘記的也該忘記了,一切都隨著青春的風(fēng)逝而淡去,心中的那個千千結(jié)真的解開了嗎?唯愿人們珍重緣分,珍惜人生的每一步,終生的遺憾真是背負(fù)不起啊。
我過著我的平淡日子,每次回老家,風(fēng)輕云淡地履行著我的義務(wù),下午和嫂子一起去她地里摘豆角,是煮著吃的蠶豆角。昨天晚上下了雨,今天空氣里還是濃濃的水汽,田野里的清新草香,滿滿地吸進鼻腔,滿心舒暢。地里的露水大,剛走到地邊兒,褲腿就全濕了,為了吃新鮮豆角,這點兒困難算什么??粗髩K綠油油的豆角地,心生喜悅,每一個豆秧上都長著幾枚豆莢,成熟的樣子具有傾人城池的魅惑,讓人趨之若鶩,一下子誘發(fā)出我的貪婪之心。我倆便在地邊兒彎下腰,抓住豆秧,仔細尋摸那些半老不老的豆角。豆粒鼓鼓的,豆莢皮發(fā)黃(豆莢皮發(fā)黑的就太老了,不能摘),幾下子就摘滿一把,干這個我可是熟練工,很快就摘了半籃子。夠了,夠了,我吃不了,留下的等著打干籽吧。記得母親活著的時候,也總是教育我們不要過分啃青,這時籽粒不夠飽滿,吃了可惜。不論是玉米豆角瓜果,等到老秋了打下的糧食才最劃算,就可頓飽地吃。我總是挖苦母親,說她怪不得劃地主婆的成分,那么會精打細算。秋天啃青好吃嘛,誰家都吃,您總是不舍得讓我們吃,說的母親也嘿嘿地笑。
終于要走啦,真是收獲滿滿,嫂子說我是來打秋風(fēng)的,一點兒也不假。大口袋食品袋都裝滿了,有豆角,黃瓜,韭菜,青菜;有從二表哥家拿的生菜,萵筍,白菜;還有鄰居堂弟家給的鮮蘑菇,二奶家給的兩碗山藥面,侄兒家給的半袋舊土豆,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填不下為止。
剛走出村口又看到二表哥的身影,他在拉著馬遛青,我停下車與他四目相對。哥呀,該說什么呢?我們好像什么都不用說,多少年了習(xí)慣于不說話,多看幾眼就行了。讓我從你目光中讀出你的心語吧,我知道那里藏著深情,藏著不舍。我早已練就深藏不露,而且滿滿當(dāng)當(dāng),就像我的后備箱,裝不下啦。你的目光掠過我的一瞬,我就深深地吸納轉(zhuǎn)化,化為無盡的情誼,注入我心靈的內(nèi)藏,我一生都在保存,再融入我的靈魂深處。我不敢注視你,貌似隨意地看向別處,我和你只是簡單地道別,祝愿你保重身體,我冬天還會回來,再去看你。我很快上車走了,哥呀,千言萬語都不如不說,就藏在心里吧,說出來太疼,為什么要揭開傷疤?語言蒼白無力,藏在心里的秘密才是永恒,能看到你的身影已是我的最大滿足。
我全身心地開車,好像把一切都忘了,車窗兩邊是綠油油的莊稼地,隨風(fēng)涌動的莜麥,成為豆青色,正在逐漸成熟,是家鄉(xiāng)的主要作物;還有結(jié)上圓桃桃的亞麻,已發(fā)淺黃,風(fēng)一刮就嘩嘩作響;大塊兒大塊兒的土豆地還開著白花,看的人眼花繚亂。山坡上都是梯田,一塊兒一塊兒鋪展下來,層層疊疊像一副美麗的油畫,都從眼前一閃而過。路兩邊還有一排一排的蜂箱,他們真會追逐花開,鄉(xiāng)村的美景陶醉著我,我的心漸漸沉浸在這無限情境中。
一次又一次懷著急切的心情回來,又無限眷戀地離開,我的心都丟到這份熱土中了吧。冬天很快就到,我就會又一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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