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月紗(散文)
李白有句詩:“流泉得月光,化為一溪雪?!比绻麖纳舷戮渖蠈⒃麓驌破饋?,月便成了浸了雪色的紗,再將月紗兩個字斷章取義地讀一遍,也能讀出一種入骨的孤寒。
蒼茫天地間,流泉也得月的神韻,而月下只有我一個人,和流泉相似,我的白衣也像雪一樣皎潔,和我走在月下,和我躺在月下的人,已經(jīng)回到有流泉的濟南,我是一只月鳥,不再成對,不再成群,我被月從圓滿中攆出來,像月紗形成的一道褶皺,淡淡地流落在人間的悲歡離合里,流落在無人讀取的文字里。遠處的孤山不斷延綿起伏,山盡頭遠接的是我無法抵達的相思。
我就這樣和月光混為一體,不敢再去追尋愛過的昨天,浩瀚的孤獨感像狂亂的馬蹄踏壞我的病體,我對月的喜歡,源于和她初見夜晚的月下深談,清風如渡,月色溫柔,座椅旁的樹葉泛著月輝,銀灰色的紗將我們籠住,我把衣服脫下蓋住她的膝蓋,我怕夜深露重,我怕蚊子咬傷她。兩個人,一個人靠在另一個的肩膀,仿佛這天地間,我成了最幸福的人,沒有過往,沒有分離,沒有猜忌,月下的我有了不離不棄的理由。
她說她的情緒像月,她無法控制,無法挽留,我翻出所有和她有關(guān)的照片,心想:在月的變量里,我愿意做她變化的月,隨平靜和洶涌愛她,就算月將我變成一道淺淺的月紗,攝掉我作為人類僅有的血色,我也會一如既往像月一樣朝她奔去。
我不知道一個人能抵擋人間多少苦難,也許拿走我為數(shù)不多的金錢、我絕無僅有的生命、拿掉我對山川飛泉的熱愛,我終于找到活著的意義,人的悲歡離合和月陰晴圓缺重合的陰影,成了我不回避真心的最強動力,我可以在三十九度高燒下依舊想早點去到她身邊,我依舊想以努力成果承托起我們的明天,高燒后的鼻血帶走了我臉上的血色,手再也抬不起,像削瘦的鳥爪,眼淚在眼窩處滯留成小小的湖,滄瀾的月色將她的背影收在我的淚滴,我認下了所有愛她的命運。
我認領(lǐng)她不愛的可能,我認領(lǐng)下月的變化,喧囂和紛擾歸于平靜,而我卻小心地保持這內(nèi)心純粹的思念,我怕金錢、前途沾染了我對她的感情。
月紗,月下是絕版的蒹葭,在擔憂未來的,是我們。
我跟星辰不一樣,是因為,我飲下月光,跨越關(guān)山也想把最溫柔的愛意給我最愛的人和可愛的萬物。
前不久,你開車經(jīng)過一片入云的密林,你說你不害怕,那一刻我好想就在你身邊,我們不再把精力分給無關(guān)緊要的人,你說你愛極了這人間美好的事物,你愛月下的風拂面而來。你和我越來越像,月痕填充我禿掉的眉尾,我無法帶你離群索居,遠離都市,遠離人群,也正是在這鬧市,我從遇見你以后不覺得孤獨,然后在人世的磨煉里豐富愛她的各種可能。
人世間,最好的是能遇到入心的人,而那人也剛好心里有你,于是我們甘愿做天空里無所依憑的浮云,愿意做流落江湖的游子,心系對方,再遠的距離,心也能抵達到另一個空間,曠野也好,蒼山也好,青絲也好,白發(fā)也好,堅定的抵達我愛的人,要高山流水,也要比肩同行。
但是,許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變化的,如潮,如月。
在來往的人群中,往往是,你很愛一個人的時候,那人一定不愛你。
就像是把月披在身上,月還沒臨窗時,已經(jīng)眼巴巴地渴等,像在赴一場會離別的約,那么的不合時宜,明明約定月下相會,而早早等在月下的時候,那人已離開。來到和她一起用餐的小店,點了扇貝和小串,還有一杯難以下咽的冰啤酒,再熱鬧的環(huán)境也那么冷清,月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窗外涉水馬龍,月下的樹像披上一層薄紗,小店里的服務(wù)員走到你面前,一盤月形的毛豆,已經(jīng)無心周圍的上菜和點餐,她發(fā)了一條消息,說想我了,也許這時她也看到了一樣的月,月也形成一層好看的紗,披在她身上,她極美,像新娘,在空曠而熱鬧的街道上,橫渡匆匆來往的一切,我想跨越所有的困難,跨越愛與不愛去擁抱她。
我只能等,等我有悍然之力,等我成為所有變量里不變的恒久,在某一天的傍晚,在同一時刻,她能識得我不變的心意,也許那個時刻,我們會再相逢,再有交集,我穿越滔滔不絕的月紗,抵達她在的時空,可是,結(jié)果往往是,在我靠近的時候,她的心已陳舊,那請讓我永遠的愛著,溫燙的心里只有她,等將月光千折百回成紗,等愛意此消彼長,在人流滾滾的街衢之間,就讓她向前,我獨行在她身后,管他聲色犬馬,管他官階名望,管他富貴夢,管他溫柔鄉(xiāng),我在千萬人中愛著她,像月色,擁抱她卻不困住她。
我伸出雙臂抱住月色,月如紗從我的臂彎滑落,對于未來我已然知曉,所以,我已然選擇愛她。
在月下我曾無數(shù)次跑向她,就算月將我折成淺痕,我還是會和月一起奔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