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第13治療室(詩歌)
第13治療室
1
針尖很溫柔,把鹽水引進血管
藥物在血液中標記猥瑣
病了的紅細胞、白細胞,污染成細菌的模樣
紅玫瑰、白玫瑰,在病房裝高雅
填充組織具有的欲望,腐爛味從走廊開始
疼痛,以至于骨肉分離
取一根肋骨,插進左心室
釋懷生死,隨外來的南風安撫色彩
2
液體逐漸抬高,掛成巖壁上的棺木
對準面前,有朝向的遠方磕頭
把契約交給失活的肺,圖騰不再重要
燭光越來越弱,拒絕相信眼睛可以滅了酒精燈芯
醫(yī)療垃圾是黃色的,手套仍在翻找
一顆銳性尖刀的職業(yè)暴露
不經(jīng)意間,刺入掌骨
連同呼吸,伴隨憂郁、寒顫
病床前拴著的馬群,掙脫韁繩
在草原,瘋狂馳騁
放牧一場無拘無束的思想
3
把液滴帶回村莊
趕走啄木鳥,連同空氣、山色
共同泵盡枯木,濕潤或者干涸
長成心中的一塊綠色
蟲躲藏在蔬菜上,伏擊落日
山爬過山,液滴挨著液滴
一片青菜葉子的苦
從醫(yī)院回來,還是苦的
4
胃癱的老年患者,守著一根鼻空腸管
等待食物繞開胃酸
肉類和蔬菜分不出輕重
最后一瓶蘭素拉唑
帶走全部希望
骯臟鞭抽著骯臟
與一把手術(shù)刀決斗
被一對師生間的笑談而折服
腫瘤掉下淚水
就此停止生長速度
5
拒絕一切治療
晚期癌細胞尋找源頭
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運籌帷幄毫無意義
沒落于密密麻麻的X射線
收納污物
第13治療室,只潴留孤獨
生命如河水拐灣處沖出的囊泡
破裂只是時間問題
6
把生命截成一些節(jié)段
適當拉長某一點
與石頭相擁
逐漸砌高成墳墓
屏蔽曠野自由運動的氧氣
干凈的組織爬滿蛆蟲
一對染色體在嘲笑
治療室,無奈而無聲
7月9日原創(chuàng)于茅臺,7月10日首發(fā)于江山文學網(wǎng)
被一對師生間的笑談而折服——這個詩句,請讀者參照懷才抱器的《手術(shù)刀下的詩句》一文理解。我想,對待惡疾的態(tài)度,不一定都是怒目相向,還有一種態(tài)度就是漠視,浪漫也是攻擊疾病的藥物。補白。